第8章 章節
,姨媽再也不肯去找表哥,被她一再盤問,終于支支吾吾地透出一句是楚蘅從中作梗。這她倒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姨媽竟然會被說服。一再哭問之下,姨媽也哭了,對她說:“錦兒,你身子這樣了,這圓不圓房,還有什麽要緊?”
曹錦繡愣了半晌才明白姨媽的意思,又痛又羞,哭着跑回自己房中。哭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姨媽是斷乎想不出這種話的,表哥也不會對母親說這樣的話,毫無疑問——那是那女人說的!
好生刻薄!
曹錦繡恨不得立刻去殺了宗楚蘅。打人不打臉,我不能生養又不是我的錯!不能生養,就不能……有男人了?
她越想越氣。宗楚蘅憑什麽這樣得意,不就是她有了肚子?老娘叫你也生不成,你才知道!
她前思後想,終于想到,她一定要将盛明蘭的事告訴宗楚蘅,她就不信她不生氣!生了氣就一定會去和表哥吵鬧,免不了就要動了胎氣!她現在懷孕六個月了,孩子若滑了胎,斷乎活不了!那時候,看那女人還得意個什麽勁!
現在她離勝利只有一步了!
曹錦繡惡意地笑着,緩緩說道:“好啊,那我就從頭說起。”
“我和表哥也算青梅竹馬,那時候他待我真好,我描花樣子,他怕我的手不穩,便把着我的手幫我描。我的手被紮出了血,他便含在嘴裏吮……”
“曹妹妹,你不是要說你表哥的心上人麽,怎麽又說起了你自己來?”楚蘅輕笑,“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七歲以前的事,妹妹不說也罷。”
才不是七歲以前!曹錦繡心裏罵着,又不能分辯——她總不能說自己家裏的閨女是随便見外男的吧?她咬咬牙,笑道:“原本姨媽想要給我和表哥訂親,可惜……”
“可惜沒有訂,要不如今我也不用坐在這裏了。妹妹還是接着說那個人吧。”楚蘅開始不耐煩了。
“好,那我就說說那個人。那人是佥都禦史盛紘的六小姐,閨名叫做明蘭。”曹錦繡觀察着楚蘅的臉色,“那盛小姐真是個美人兒,我這一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姑娘,性格,學識,都是一等一,難怪表哥見了她,眼裏再容不下別人。”
楚蘅仰起頭想了想,“盛家……是嫁給了顧都督的那一位?”
曹錦繡點頭:“就是她。她的祖母與老太太是閨中好友,老太太一眼便看中了,當下便想要說給表哥,只是那時兩人年紀都小,才暫時放了放。那時正是我家遭了難,我與表哥……被迫分離。表哥無聊之中遇到了盛小姐……”
楚蘅嘻嘻一笑,“這就不對啦。這盛小姐既然像曹妹妹說的那樣好,自然就是曹妹妹不曾離開,夫君他也會動心的——曹妹妹你說是不是?”
曹錦繡恨得直想一掌扇過去。但她又不能說賀弘文斷乎會鐘情自己,否則又怎能說明盛明蘭才是賀弘文眼中無人可比的第一人?她忍下心中一口血,咬牙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和那盛小姐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楚蘅滿意地點點頭:“這樣說我就明白了。曹妹妹請接着講吧。”
她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啊?看來還得加點料。“表哥和盛小姐是一見鐘情,兩情相悅,兩家的老人又都滿意,他們自然更是情根深種,滿心以為是放定的姻緣。那時的表哥與現在不同,人有精神得多,滿面都是喜色,可見極是心滿意足。那盛小姐不但生得美貌,個性溫柔,而且心地十分善良。我家大赦後回到京城,她聽說我遭際可憐,當下便同意表哥将我收在房裏……她真是個好人。”
楚蘅噴地一笑,見曹錦繡怒視自己,忙道:“罪過罪過,是我失态了。妹妹只管講吧。實在好聽得很——她既與你表哥這樣要好,又怎麽嫁了顧都督呢?”
曹錦繡故意長長地嘆口氣道:“可惜天不從人願。那盛大人一心攀附高門,生生棒打鴛鴦。可憐我那表哥,”她擡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聽到這個消息,人整個便傻了,誰問也不答,一句話也沒有,不吃不喝,竟是離了魂一般。老太太和姨媽都拼命地哭勸,他只是一聲不響,兩天便瘦了一圈,那樣子任誰看了都心酸。我知道,他的心是跟着盛小姐去了,他以後雖活着,心卻死了。”
她聲音哽咽起來:“可他終得娶親,姨媽只有他一個獨子,他總要有個女人傳宗接代。他成親的前一晚,我看見他呆呆地望着月亮,滿臉都是眼淚。我知道,他心裏是不願意的,可他也沒辦法。那盛小姐就像天上的月亮,他觸不到,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別的女人,他是半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她說完,得意地看向楚蘅,卻發現楚蘅并未如她所願氣得渾身發抖,而是若有所思。曹錦繡一陣郁悶,便又續道:“就說這宅子,明明這裏地價極貴,表哥為什麽要買這裏?其實家裏人人知道,因為這裏近着都督府!奶奶,看着你那時那樣開心的樣子,我心裏真真替你難過呢。女人的心都是癡的,可表哥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癡也無用。”
她一口氣說完,見楚蘅仍在發呆,不由大不甘心,忍不住問道:“奶奶,你有沒有聽我說?”
“啊?哦,當然有聽。”楚蘅吃了一驚,随後微微一笑,“曹妹妹,多謝你把這段因果告訴我,如今我才知道,我和夫君的緣分……還真是非同尋常。”
曹錦繡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麽?”
“唉……”楚蘅嘆了口氣,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一樁事在我心裏好幾年了,除了香怡,誰都不知道……也罷,今天我便給曹妹妹你講講,算是還了你今日的人情。”她也不管曹錦繡要不要聽,便繼續說下去:“我十二歲那年的六月,汝南侯的太夫人做六十大壽。汝南侯府二老爺的夫人與我母親是總角之交,便邀了我們母女前去。我與侯府的兩位小姐撲蝴蝶,誰知越跑越遠,不曉得什麽時候,就只剩下香怡跟着我。那侯府大得很,偏香怡也是個不認路的,于是我們兩個人越着急越找不到路,急得幾乎哭起來。正在這時候,忽然有個青年男子的聲音說道:‘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說到這裏,楚蘅頓了一頓,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曹錦繡,苦笑了一下說道:“那時我真不應該回頭去看……可人生哪有後悔藥吃呢?我吓了一跳,便回過頭去看,是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大約有二十歲上下。他穿了一身玉色的長袍,俊眼修眉,渾身上下都透着卓爾不群的氣派。我不好意思說話,香怡便結結巴巴将我們迷路的事情講了,那男子點點頭道:‘這後園的路不太好走,想必他們也正急着找你們呢。’于是他便帶着我們主仆二人迤逦前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走着走着,我便記起了路徑來,他說:‘你從這裏往前,在酴醾花架下往左拐便是水榭,那裏自然有人伺候。’說罷便走了。後來,有一天我去舅舅家,在街上又見到了他,他正帶着大軍奏凱還朝,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她看着曹錦繡,緩緩說道,“你道我為何這樣喜歡這所宅子?因為那人,便是顧廷烨。”
曹錦繡走後,香怡便抱怨開了:“我的姑娘!您說什麽不好,偏要說那些話!”
楚蘅扶着腰哼道:“她跑來氣我,我若生氣豈不着了道。我偏要她知道,她表哥那點風流事,我才不放在眼裏。”
香怡猶疑道:“那女人的話雖不能當真,但也未必是沒影兒的……姑娘當真不在乎?”
楚蘅橫她一眼道:“在乎又能怎樣?他們發乎情止乎禮,就算跟他鬧一場也抓不住道理。況且我能怎樣,和離讓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她說着推了香怡一把,“叫人回家去請大哥來,我肚子難受——小心些,別驚動旁人。”
曹錦繡怒氣沖沖回到房中,抓起一個茶杯便想摔碎。旁邊大丫頭黛眉連忙說道:“太太剛睡下……姨奶奶要不要選選明日的衣服?明日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都要來的。”
曹錦繡下午一時氣急,早已将明日是賀母生辰一事忘得一幹二淨。她心裏一動:明日若能找到機會,将宗楚蘅對顧廷烨的私情當着賀老太太和另兩房太太的面說出來,豈不大好?雖然兩人未曾成事,但有此一條,賀家尊長再也不會将這個兒媳婦看得完美無缺,掌上明珠一般擡舉着!
她越想越覺得大有文章可做,将杯子一放,吩咐黛眉:“選兩件素色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