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面試
下午1點45分。面試時間是下午兩點。
林傑坐在滴滴車裏，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霧氣，越發覺得今天出門一定不吉利。但是他已經無業太久了，再無業下去，他非廢了不可。尋覓了這麽久，總算有公司肯面試他，所以不管心裏多麽忐忑，他還是得來。
車越走，窗外的景象越荒涼，等車停下來時，林傑抱緊了自己，突然很想沖動起來，告訴司機立馬掉頭回去。司機皺着眉，盯着後視鏡，他還沒開口，導航就已經下起了逐客令：“……已到達目的地……請提醒乘客帶好随身物品……”
林傑慢悠悠地推開門，下了車後，司機師傅就一溜煙地跑了，想是連他也不想多呆。
林傑看着眼前這荒蕪巨大像破舊工廠一樣的公司，越發覺得不對勁。雖然對方在電話裏約他的時候，已經提醒過他，公司是建在一個舊酒廠裏，但等他看到真家夥，他還是覺得不靠譜。
林傑剛想轉身走人，緊緊捏在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林先生，面試時間已經到了，您到哪裏了？”
“我……”
“是不是迷路了？要不我下去接您吧。”
“不用了……我到了……”
“好的，我在樓上等您。”
林傑慢悠悠地将抱在懷裏的包背起來，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
林傑推開一樓的門，頓時，一片灰映入眼簾。一樓是空的，什麽都沒有，這，對方也提醒過他。林傑找到在旁邊的樓梯，忐忑不安地往上走。他的心快跳出來了。他突然覺得很冷，他抖了起來，緊張地粗喘着氣，感覺自己身體裏的溫度，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都被排出了體外。
樓梯很長，他終于來到了面試的二樓。一拐彎，他又愣住了……好長的長廊，兩邊全是房間……
會議室在哪裏？
林傑不敢走了，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打通了，卻沒人接，明明剛剛他們還通過話的。這層樓安靜地吓人，一點聲音也沒有，怎麽看也不像公司的會議室。但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樣跑回去，何況互聯網從業者，本身就不太注重外相的東西。他來面試的這項工作，就可能更不重視了，奇怪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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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傑試着敲門尋找電話裏那個聲音甜美的女士，他挨個敲了敲，都沒人回答他。林傑不想再找了，他轉身要下樓，但一擡頭，看到了通往三樓的樓梯。
也許是三樓……
林傑壯了壯膽子，又向三樓去。
“哇……”
林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林先生是嗎？請進。”
随着門被關上的聲音，這老舊的廠子裏又恢複了絕對的安靜。
淩晨兩點，漆黑的夜幕中，只能看到些建築的輪廓。高高的建築頂層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奔跑。
“喵！！！”
“哎呀！踩到野貓了！”
“你踩到的是我！”
“火魔殿下？王某萬分抱歉。”
“哼。”
“哎？判官大人呢？”
“剛剛還在前面啊。三思！”
那幢舊酒廠一共有四層樓高，此時只有三層的窗裏微弱的閃着藍光。
三樓只有一個門，旋轉樓梯間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已經到了門前。
門縫間，一抹白霧飄入，門外已空無一人。
三樓裏面，像是一個劇場的大廳，只是沒有觀衆的座椅。數十臺電腦的屏幕閃爍着輝光，然而，只有一臺電腦前，有人。
那是一個瘦弱的女孩，看起來25歲左右。她攤在電腦前的椅子上，表情僵硬而詭異，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一具被惡趣味的家夥擺弄過的屍體。
白霧成型，三思出現在女孩旁邊，她表情極淡地看了看女孩胸前挂着的銀飾，那是兩個十字交叉在一起的圖形。這個圖形三思見過，它象征着生命的掠奪。過去，曾出現在□□組織中。
三思探頭過去，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屏幕上是一個暗網頁面。
頁面是流動的，上面顯現着一條又一條河流，每條河流中，都有一個坐在船上的人。然而并不止如此。三思定睛再一看，發現那船下面挂着許多破爛的屍體。船開地很慢，船上的人只有背影，他們劃着船，向遠處如黑洞般的黑暗航行，像是就這樣，駛進了地獄。
三思環顧了一圈，發現這裏的所有電腦，屏幕上都是這個畫面。
外來者依靠外力找到其他的地獄入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這些家夥，不過是搞個噱頭，以吸引其他追随者。
三思有點搞不明白了，地獄有什麽好的，為什麽那麽多人想去呢？那些被懲罰的家夥一個比一個慘，有時候就連她都看不下去……這些人類到底在想什麽？
三思很有些煩悶地扶着桌子，她很想告訴那些奇怪的人類，他們以為活着很痛苦，很迷茫，很孤獨，死了就可以解脫，但其實，死後，也許會更加迷茫孤獨痛苦，自由與快樂，永遠不是死亡能帶來的。
倏地，大海中有什麽東西在行駛的聲音傳來，是三思的手機。
王輕：“三思，我剛剛遇到了一個到處亂跑的鬼魂，他好像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三思挑眉：“所以呢？”
王輕：“那個鬼魂叫林傑，他是在我們本該一起去調查抓人的地方被殺的。”
本該一起去這幾個字，王輕說的咬牙切齒。
三思若有所思，“也就是說，腐骨鬼的巢穴裏，一直還有人被害。”
王輕：“沒錯。林傑說，那裏的怪物都聽一個女鬼的話，那個女鬼是腐爛鬼，靠吸食人的精氣來維持人形。”
三思：“腐爛鬼？”
三思扭頭想看看那個奇怪的女屍，結果，那個女屍不見了。
三思蹙眉：“我想我剛和那個腐爛鬼照過面，帶林傑來見我。”
三思放下手機，坐到電腦前，手放在鼠标上，劃了劃，她退出暗網頁面，在文檔中，找到了一個加密的文件，她打開文件看了看，看着看着，她嘴角勾了起來，極盡嘲諷，“什麽腐爛鬼，還是個活人呢。這年頭，愛情是不存在的，然而畸形的自以為是的愛，卻到處都是。”
文件裏，是許多視頻，記錄着一個女孩的生活。
裏面的女孩是一個沒有任何營養，缺乏所有營養素，依靠着毒品而活的人。會讓所有人興奮癫狂産生幻覺的毒品，她當飯菜吃，但精神看起來卻格外正常平靜。她的嘴唇是白色的，頭發早已掉光，帶着假發，她的身體早已經垮掉崩塌，為了支撐起人形，每天要花好多時間裝扮，而真實的她，看起來就跟潰爛了的屍體一樣。養她的人，留了一大屋子的毒粉，讓她像奶粉一樣吃。
終于，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徹底在深淵中沉淪，變成了魔鬼。
吸食人精氣的不是她，而是在她管理下的其他魔鬼，她只是個普通人類，無法吸食人精氣。如今的人，連鬼都能管理了。怪不得，小觑地獄呢。
那個叫林傑的可憐鬼，如果死在了這裏，估計屍體也早已經被啃噬光了。骨頭渣都不剩。
三思坐在椅子上，站起來，一甩鬥篷，背上的大包就變成了包包模樣的小巧的小怪物。
“阿包，把聖水晶和手套給我。”
阿包，從背包變成小怪物後，像個胖乎乎的面包，它有細細的兩條長手臂，短短的兩條腿，圓滾滾的腳，腳和人腳很像，只是很小，指甲黑尖長，圓嘟嘟的手是骨爪，上面長着無比尖利的黑色指甲，細細長長的小眼睛，一紅一黑。背包表面的七角印記在它靈化後，變成真正的七只角長在它的頭頂。看起來，就像是手辦版本的七角火魔。
阿包連找都不用找，直接掏出一串水晶手鏈和一副白皮手套給三思。
十五顆水晶珠子在三思戴着白手套的手上，透明的像是随時會化作光斑散去。
三思将水晶手串挂在手掌上，單手立于胸前，這是她在東方學到的能力。三思阖目，倏地，一陣陰森的無名風自地下襲來，裹住三思，三思的長發瞬間變得又長又厚，随風狂舞，待她睜開眼的瞬間，她的眼睛已變作一紅一黑，她的頭上也多了一頂高高的下寬上窄，頂端像扇子一樣打開，扇子兩邊有兩條類似燭臺的流蘇垂下的，表面覆蓋着流動紋路的極為低調華麗的黑色判官帽。
“去吧，找到地獄惡鬼。”
判官帽的兩個燭臺上，倏地燃起冷火，與此同時，三思手掌上的十五顆水晶珠子剎那崩開，分散各處。
珠子們化作一團團冷火，紛紛飛向二樓那些房間裏。三思閉着眼睛，帽子兩旁的燭臺流蘇前前後後蕩來蕩去，帶着好聽的環佩叮咚的聲音。就像是，那火中燃燒着的是無數的玉石。
王輕将林傑帶來時，三思戴着判官帽在地獄之風中端立阖目。林傑看到三思，不可控制地跪下，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地獄的囚犯裝。
囚犯裝上密密麻麻地寫着林傑的罪狀，三思只輕輕掃了一眼，随即冷笑道：“不孝，懶惰，因被誘惑騙去生命，需将其押往第二鬼獄（海底鬼國中，共有三座地獄，第二鬼獄作關押之用）。待本判官據冥法宣讀處決後，再押往冥府，做記錄。”
兩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林傑左右，他們沖三思恭敬地彎腰行禮後，便要帶走林傑。
三思：“且慢。本官還需他來助本官捉鬼，待事畢後，本官會親自帶他回海底鬼國。”
兩團影子再次一行禮，之後便散去不見了。
地獄之風裹挾着三思，像是只要不離開這風，三思就還算是身在地獄之中。三思帶風，來到林傑面前，“擡起頭。”
林傑擡頭，無法逃避地如此深刻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死亡，使得他的神情很是怔忪眼神十分晦暗，配着鬼氣，他那雙青灰色的鬼瞳倒是透露出幾分戾氣。三思冷幽幽地睥睨望向他的眼睛，随即，林傑死前的所見所感，一一呈現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