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續
三思坐在談舍的吧臺前面,正在發呆。她身旁坐着王凱,王凱一直在偷偷看她,似乎是有話想說。
“你不用擔心,這筆交易沒有成功,我不會奪走你的壽命的。”
王凱愣住:“啊?”
三思扭頭看向他,表情很淡:“于樹被人救走了。栗晴死了。紀可和你的事,我都沒能解決。”
王凱垂首不語。
坐在窗邊假裝看書的二叔,一直用書掩護着自己偷聽的行為,三思和王凱雖然離得遠,但是他們說的話,他都能聽見。王輕坐在二叔對面,正在優雅的喝咖啡。見二叔偷偷摸摸地注意着三思的動靜,只裝沒看見。
三思轉回頭,煩悶地将自己毛躁的頭發撥到眼前,用手亂揉一氣。
“于樹被逼着吸幹了栗晴的光氧質,柳原為了救自己甘願做她的跟班,而你……”
王凱扭頭望向三思。
“柳原不會放過你。你還是留在談舍裏的好。”
王凱轉回頭,沒有作聲。
“那個家夥……為什麽偏偏是那個家夥……我沒信心啊……”
三思惆悵地将臉貼向桌面,郁悶地轉來轉去。
二叔見狀,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在他放下書的瞬間,王輕的目光移過來,“怎麽一直不見火魔大人?”
二叔聞言眨眨眼,想了想,猜測道:“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吧,難為他整天跟在三思身邊,他那體質,一定難受地不得了。”
王輕若有所思,之後又問道:“您可了解那位讓三思如此煩悶的腐骨鬼?”
Advertisement
二叔端着咖啡杯,聞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少頃後,道:“腐骨鬼曾經是三思的手下,知道三思的很多秘密和弱點。而且,三思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
王輕掃了掃平板屏幕,之後翻過來遞到二叔眼前,“您看看這個。”
二叔接過平板,畫面上是一個暗網的頁面,頁面上寫着很多內容,很醒目的一句話是——請三思者,需要幫忙的話,請來找我,我是三思的克星。
畫面上還有一張照片,是一個極為美豔的女人,穿的不倫不類,雖然性感卻又極為銳利陰森,不知是不是化妝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是那種氣色,活像中了毒後,死去活來的女鬼。
二叔冷笑:“就是她。三思的克星……哼,不要臉的死鬼。”
王輕見二叔對腐骨鬼态度很刻薄冷漠,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道:“她和三思之間,有過何種過節?”
二叔剛要說什麽,三思那邊猛地一聲大吼:“王輕,你少打聽我的事!”
王輕被吼得一愣,還不等他反應一會兒,二叔已經十分不給面子的嚷了回去:“臭丫頭!這次多虧了王輕幫你,要不然,誰知道你要耗多少時間,才能揪出腐骨鬼!”
三思絲毫不領情:“哼!你以為他白幫忙嗎?他能得到什麽,他心裏門兒清,早盤算地一清二楚!”
二叔被三思頑石一樣的固執氣得直喘粗氣,二叔疾步走到三思旁邊,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腦門。“不知好歹的死丫頭。”
三思猛地蹦起來大吼:“你敢打我!你個醜不拉幾的僵屍!”
二叔瞪大眼睛:“僵屍?你敢罵我是僵屍?”
三思毫不留情地嘲笑:“說你是僵屍那是贊美。你出去看看,人家僵屍願不願意搭理你。自以為是的醜八怪。”
二叔那憂郁瘦削俊秀的面容上頓時充滿了痛心疾首的心傷,“你,你,你……”
三思甩開二叔指着她的手,“我什麽我?別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可知道地一清二楚。你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變态!”
二叔徹底震驚了,瞪大了眼睛,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見三思還在喋喋不休,王輕蹙緊眉頭,似乎是瞬移過來,将三思拉到了一邊。
“別說了。”
三思用力甩開王輕的手,“要你管!”
王輕無奈地輕嘆了口氣,他扭頭望去,見二叔還愣在原地,眉目間不由得湧上擔憂。
王輕讨好地湊到三思身邊,貼着她的耳朵哄道:“你難道不知道白舌骨大人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嗎?別人怎麽說他,他都不會在意。只有你,随便的一句話,都會讓他傷心難過許久。三思,去道個歉,別讓他難過了。”
三思沒反應,王輕又道:“你應該不想看到白舌骨大人發瘋吧?”
三思渾然一凜,抿了抿唇瓣,之後毅然決然走向二叔。
二叔的一頭卷毛似乎都失去了生命力,軟塌塌地耷拉下來。
“二叔。”
二叔沒反應。
三思嘆了口氣,無奈地拉起二叔的兩只手,輕輕晃了晃,“二叔,腐骨鬼的事讓我心煩,我不是有意針對你的,我剛說的都不是真心的,你只是運氣不好,被我當成了出氣筒。要不,你打我一頓?我知道你不喜歡說粗話,所以,我保證站着不動,任你打。”
白舌骨還是沒反應,就在三思想着幹脆豁出去撒個嬌時,白舌骨猛地抱住了她。
三思被抱得特緊,完全動不了。三思瞪大了眼睛,之後倏地握緊了拳頭。
這個變态……
白舌骨蹭了蹭三思的頭發,之後擡手,摸起了三思的後腦勺。
“我的思思,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別擔心,二叔不會生你氣的。”
三思咬牙切齒地在心裏抱怨:如果不是擔心你發瘋危害人間,我死都不會理你。
“白舌骨,我說過吧,不許你對我動手動腳。”
二叔陶醉地笑眯眯地用側臉蹭三思的頭發呢,聽見三思的威脅,完全不為所動。
“你這丫頭,被二叔抱抱又不會少塊肉。以往那麽多男人對你動手動腳,也沒見你這麽冷酷地對待他們。”
三思渾身顫抖,看起來是要忍不住發飙了。
“白舌骨,你我都清楚,你對我的心思。你費盡心機與我變成了親戚,為的,難道不就是讓我前世的記憶複原。我願意陪你演這場戲,是因為我真的需要一個親人。但你若是再趁機動手腳,我就殺了你。”
白舌骨聞言,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
“你都知道?”
三思推開他,冷哼:“你以為我是誰?就算被罰,被關上了千八百年,不得不日夜穿着白陰绫,我依然是我。”
王輕見狀,亦是十分驚奇。
他從沒想過,白舌骨竟然是觊觎着三思的。
“接近我的人,全都有所圖,你以為,我還會那麽天真發傻的任人欺騙嗎?”
白舌骨眼神迷蒙地看着三思,以往地那種輕佻不正經全都消失不見了。
“為什麽,選擇,這時,告訴我?”
三思神情冰冷:“我沒想到腐骨鬼會出現,要對付她,一定會耗費我大半的心神,我沒有精力在處理和她之間的問題時,再來提防你。”
白舌骨側過臉去,不再作聲。
王輕走過來,“腐骨鬼為何那麽難以對付?”
三思:“因為我不想對付她,我希望能和她恢複之前的關系。”
白舌骨蹙眉:“不可能的。她恨你入骨,絕不會同意與你冰釋前嫌。”
三思目光凝重:“我欠她的,必須還。”
突然一陣奇怪的樂聲響起,三思掏出手機一看,是闫震。
“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思思嗎?”
“我是。”
“我是闫震的姐姐,闫震,現在,在醫院,他想見你一面。”
三思收起手機,背上背包,朝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她低聲道:“王凱就麻煩二叔幫忙照顧了。”
白舌骨微笑:“好,放心吧。”
三思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談舍。
三思眉頭緊蹙,她盡量不去看身邊,那個悠然地就能跟上她速度的家夥。
“王輕,你跟來幹嘛?”
王輕笑:“鬼王雖然縱容你出來替他追捕逃走的罪犯,但是負責關押你的那位,可并不知道鬼王的心思。他一定會盡全力搜捕你的行蹤,将你帶回去。眼下這個節骨眼,還是有個幫手的好。”
三思嘴角抽搐:“幫手?王輕……”
三思剛想吐槽他兩句,王輕突然神色一變,一個轉彎,眨眼間就不見了。
三思看着王輕消失的方向,愣愣地眨了眨眼。
到了醫院,闫震的姐姐,眼淚汪汪地接待了她。闫震的姐姐和闫震很像,一樣那麽溫柔和善。
三思看着奄奄一息的闫震,他此刻仿佛是被埋在了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像是荒漠,将他一點一點拖向深淵。
三思看着闫震額前的白霧,那白霧越來越濃,即将成型。
也就代表,闫震,很快就會死去。
唉,她又做了一個短期女友。
闫震緩緩睜開了眼睛,三思坐在他身旁,見他看過來,露出了一個嬌憨的甜蜜笑容。
闫震也随即露出微弱的淺笑,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的三思直想流淚。
“思思……”
三思笑:“嗯?”
“你本領大,能不能,留我在你身邊?”
三思驚奇不已:“你想,離開後,留在我身邊?”
闫震溫溫柔柔地:“嗯。”
三思露出了苦笑,她抓起闫震的手,脆生生地道:“對不起,我決定不了。我本事還沒大到那種地步。你的去留,不是我可以插手的。”
他們二人交談,完全沒顧忌闫震的姐姐。可憐的姐姐聽見他們對話,已經要被吓死了。
闫震有些失望:“這樣啊……”
三思點頭:“嗯。”
闫震突然露出調皮的笑意:“那就算了。我還是靠自己去找你吧。”
三思笑:“好啊,我等着你。”
闫震眨眨眼:“你會不會怕?”
三思嬌俏地轉了轉眼珠:“只要是帥哥,不管是人是鬼,我都喜歡。”
闫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随即握緊了三思的手。
闫震看向窗外晴朗的天際,柔聲道:“我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太過順利無趣,自己麻木的不像個活人。但如今要死了,我才發覺,活着,是太過美好珍貴的一件事。如果能重來,我一定要跟老天爺說,哎,老頭,你給我的生活多添一些波折苦難吧,我想每時每刻,都感受到自己為了活着而顫動的靈魂。”
三思垂下頭,在闫震額間留下一吻,闫震閉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淚淋濕了三思的手腕。
闫震睜開眼睛,深深地望進三思的眼眸,“能遇見你,也夠了。”
三思搖頭,眼中已泛起淚光,“不要遇見我。再也不要遇見我。”
闫震不解:“為什麽?”
三思似是抱歉地垂下頭,“只有頻死的生靈才會與我緣分相系。”
闫震震驚地擡手揉了揉三思呆毛翹得張揚地頭頂,心疼地道:“這對你也太不公平了。為何要你來承受他人離別的痛苦。”
三思乖乖地道:“這是我的懲罰。你與我相遇,若是,你直接就走開,不要理會我,也許,你不會這麽快死。”
闫震搖頭,笑得坦然:“胡說。這與你有什麽關系。我本來就要死了,才會遇見你,不是因為遇見你,我才會死。我這病,多年前就得了,那時,你還不知在那兒神氣呢。說句任性的話,雖然對你很不公平,但我臨死前能認識你,将你變成我的女朋友,我真的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三思羞澀地笑了笑。
闫震突然渾身發起抖來,面上幾乎是瞬間就布滿了冷汗。
姐姐走過來,難過至極地道:“小震!”
闫震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護士醫生匆匆趕來。有人要将闫震握着三思的手掰開,可是怎麽也掰不開。
闫震一雙眼緊緊望着三思,姐姐流着淚道:“不要掰了,不要掰了……”
闫震用盡最後的力氣,拉過三思,舉起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吻了吻。
見闫震要說什麽,三思湊過去,貼向闫震的嘴唇,“謝謝,謝謝你,我不怕,死了,因為,我還,還能,再與你,相遇……”
三思淚流不止,她扭過頭,吻了吻闫震冰涼的唇。闫震笑了笑,放開了她的手。
三思一個人坐在一座高樓的天臺上,傍晚的風吹來,似乎是在撫慰她冰冷的心扉。
二七不知從何處而來,他跳進三思的懷裏,乖巧地蜷成一團,緊貼着她,不作聲。
“他死了。”三思突然開口。
二七沒做聲。
三思也沒再說話。
不知多久過去,二七感覺到一滴一滴的淚珠砸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