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世無雙》作者:大姑娘浪
簡介:
五年前,京城中的富商潘家老小一夜之間神秘消失。
五年後,常二爺從邊關平亂回京,驚覺祖譜中的那條詛咒應驗了。
他已是平國公府的最後王孫。
既然肩扛傳宗接代的重任,他不放棄任何可能。
而此時,江南煙花三月的晴暖天兒。
馮春牽着小妹的手正去往蘭若寺燒香的路上。
............
常燕熹越來越覺得,馮春及其小妹有古怪。
馮春有些腿軟,前世被她坑慘的冤家也重生了。
第壹章 財神街安身立命 馮掌櫃婉拒姻緣
詩曰:
春漲一篙添水面。芳草鵝兒,綠滿微風岸。畫舫夷猶灣百轉。橫塘塔近依前遠。
江國多寒農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秀麥連岡桑葉賤。看看嘗面收新繭。
這一首詩繪的是江南蘇州三裏外桂隴縣的景色和民生。說起桂隴縣,方圓不大,成棋盤格局,城門在西,南有牛腰山,北立觀音廟,側東是柳葉渡,晨昏泊着靠岸的貨船、游船、快船,偶也能見官座船的影子,一晃而過,不做停留。
城內一條財神街貫穿南北,兩邊店鋪鱗次栉比,招牌幌杆密布,巷陌路口、橋門市井亦是人煙阜盛。
古縣久經百年風雨,依舊盛而不衰,的源于居住在此的常氏一門。
常氏乃江南巨族,基業穩固,家風嚴謹,世代子孫行下諸多善舉,興辦義學,赈災施舍,匡扶正義,如今後輩們皆在京城做官,這裏的老宅空關,僅餘幾位管事仆子照看和打理田收事宜。
話說四年前,有個名喚馮春的異鄉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妹來到桂隴縣,花百兩紋銀盤下財神街市口一幢帶門面的兩層樓,不久即在屋檐挂起紅籠和幌子,橫一道黑底牌匾,書“富春茶館”四個鎏金大字,做起了開門納客的營生。
其中諸多艱難心酸且不表,日月如梭,才過铄石流金,忽聞南飛雁聲,履踩雪花滿地,擡眼柳媚花紅,不覺又是臘盡春歸時。
且道這日晌午,馮春鎖了茶館,領着小妹馮巧站在狀元橋上看賽龍舟,直至黃昏時才盡興而歸。
逛晚市的百姓不少,財神街的店鋪紛紛亮起紅燈籠,而那些沒鋪面的貨郎,提籃握筐挑擔推車在人群裏邊叫賣邊尋着落腳搭臺的地兒,迎面過來一個撐着油紙傘的小販,傘下挂滿絢麗精致的荷包、香囊,還有銀紅鵝黃煙綠各色絲棉線,馮春挑了只錦鯉樣的荷包系在馮巧的腰間,順便把買得的絲棉線迅速攏進袖裏。
馮巧不過四五歲年紀,瞟眼見路邊有賣杏仁茶的,覺得嗓子生煙,抱住馮春的腿不肯走。
馮春要了一碗杏仁茶,領她到店鋪屋檐下站着慢慢吃,這家專賣異味腐乳,赤褐色的釀缸有半身之高,擺了五六只。夥計認得他,笑着過來作揖:“馮掌櫃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
馮春笑回:“看了半日賽龍舟,正要回茶館去。”又交待:“幫我挾六塊五香腐乳,明早佐白粥吃。”
夥計取來罐子問,腐乳要幹還是濕?馮春要濕的,他揭開缸蓋,拿起長竹筷伸進去挾,一面自誇:“這是蘇州溫将軍廟前的陳氏豆腐坊所制,天下聞名。我再送你一塊蝦子腐乳嘗嘗味道,略鮮腥,歡喜吃的自然歡喜。”舀了一勺濃稠的醬汁把每塊澆淋個透,再用牛皮紙裹住罐口,細毛繩繞三圈系結,雙手捧給馮春。
馮春接了并遞過錢去,馮巧的杏仁茶才吃半碗,忽聽有人敲得三杖鼓咚咚響,她順聲望去,是個穿青布直裰、滿面風塵的書生,見得甚多了,大多上京趕考落榜回鄉,一路用光盤纏,會臨時賣藝掙些銀兩,他梨花板一碰,鼓面一敲,唱道:“醉來風帽半欹斜,風度他鄉對菊花,最苦酒徒星散後,見人兒女倍思家。”顯見在京城沒少茶園聽戲,拿腔拿調的,倒也能吊出過客幾分恻隐之心來。
馮春想起個人,略有些分神,不經意瞟見一穿茶褐常服、披青縧玉色袈裟的禪僧捧缽執杖而過,待細看卻又不見蹤影,怔忡間,袖管被拽了拽。
是馮巧,沒舍得把杏仁茶吃完,咂吧着小嘴:“哥哥吃。”
他收回心神,笑着接過飲盡,把碗還了,背起她踩着滿地暈黃,朝茶館方向不緊不慢地走着,說書聲、鼓板聲、叫賣聲、嘻笑聲、車馬聲都漸漸落于身後,耳畔有風拂柳過聲、翻牆讀書聲、還有巧姐趴在耳畔的細細呼吸聲,她的心情一松,至富春茶館門前,相鄰紙馬香燭店的張婆探頭問:“用過晚飯沒有?”
馮春邊開鎖邊答還未曾,邁檻進門,一只貍花大貓喵嗚來迎,馮巧哧溜從他背上下地,彎腰去抱它玩耍。
馮春點燈,從鍋裏舀出一銅盆熱水,給馮巧洗臉擦手,聽到門處聲響,是張婆拎着一串粽子來:“甜豆沙的,剛蒸熟,還熱騰騰的。”接過疊聲稱謝,并迎她進來坐了,又要去斟茶,張婆攔阻:“毋庸勞煩,我說兩句話就走。”又道:“曹家還在等你回音信呢!”
馮春剝着粽葉,佯裝糊塗:“什麽音信?”
張婆擡高嗓門:“你忘了?我前日提的,開藥材鋪的曹家小姐和你的事兒,就等你一句話哩!”
有句話兒專形容她的好管閑事:送的是裝殓入棺陰間道,保的是比翼雙飛陽間情,待那日兒壽辰盡,她該是入地、還是上天?
馮春恍悟,想了想道:“承蒙曹家小姐看得起,我個外鄉人,無父無母,攜幼妹來此地經營茶館、勉強維持生計,更況巧姐又是胎帶的病氣,身虛體弱,每日裏靠黃精靈芝雪蓮這些精貴藥材熬湯續命,恨不能一塊銅錢掰兩半花,哪裏還有餘錢用來娶妻。”
張婆連忙道:“曹家不在乎錢財,他們看重得是你的人品,家中就這一個女兒,你帶着巧姐入贅過去,家産還不都是你的,盡着日後享福罷!”
馮春搖頭,喂着巧姐道:“我馮家僅剩我一男丁,傳宗接代不可馬虎,入贅委實有心無力,還煩你替我回了!”
張婆再勸解會兒,見他郎心似鐵、主意甚堅,也只得算罷。
馮巧玩了一日,洗漱過後,沾床很快睡熟了。
馮春從櫃裏拿出針線笸籮到堂屋、坐在桌前準備繼續替小妹縫制新衫,整理買來的絲線時,不經意瞟過手邊一面銅鏡,绾起的發絲鴉黑,唇紅齒白,眼波流轉,世人只當他是個滴粉搓酥的少年郎,卻不知原來是個生就好顏色的美嬌娥。
他不做理會,埋頭繼續做針黹,不知何時,紙窗上月光漸滿,萬籁漸俱寂,忽然油燈炸了朵花子,扇門外傳來一絲異響。
欲知後事如何,還請聽下回分解。
第貳章馮春夜月逢白骨 娼姐晨陽透音訊
諺曰:三光有影遣誰系,萬事無根只自生。
馮春正專心替小妹縫制衣裳,忽覺眼前發黯,鼻息間嗅到難聞的焦臭味兒,擡頭看去,一只肥大的灰蛾撲在燭芯上,被火尖燎得滋滋作響,它翅膀顫動,生死由命。
馮春捏着銀針近前挑掉蛾子,卻見針尖驀得發黑,神情微變,恰門外傳來一絲微響,如鞋底踩着枯枝,細碎而裂脆一聲響,她起了警覺,嘬嘴“唿”得把燭火吹滅了。
房裏烏漆抹黑,悄無聲息,不曉過去多久,青熒的月光緩緩移至扇門前,雪洞洞的紙窗有樹影參差輕晃,一股異香從門縫窗底暗度進來,馮春迅速用錦帕捂住口鼻,稍頃,聽得痰湧喉間的咳嗽聲斷斷續續,窗上映出一條老妪的身影,背脊彎似滿弓,一手握杖,一手提燈,抖索着走至門前頓住,似進非進,若有所思。
馮春取過手邊菱花銅鏡正對門處,那老妪突然喋喋怪笑:“潘娘子只要離開桂隴縣地界,我定不會為難你。”
馮春蹙眉:“你是誰?我作甚要聽你的話!”
老妪道:“我是牛腰山上的白婆婆,和你幹同個營生,你銅壺煮三江,我碧碗斟百毒,你要錢,我奪命,原本各行其道互不幹系,但你偏要多管閑事,壞我營生,就莫怪我無情義。”
“原來是你!”馮春明白了:“我在此地甚快活,要走也是你走!”
老妪生怒:“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把拐杖重重一頓,就聽窸窸窣窣之聲,如蠶啃桑葉、蟹行沙洲,瞬間窗戶紙上爬滿密麻疊堆的灰蛾,把月光遮掩的嚴實,房內伸手不見五指,馮春抛出一把符咒貼上窗門,卻未見蛾子散開,心下吃驚,這白骨妖道行不淺,她的捉妖袋丢在樓上,後悔未曾帶下來。
老妪啧啧生笑:“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