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宴藍着實有點懵。
就算再知道周鳴性格外放, 這個操作還是驚到他了。
他從小到大孤獨內斂,長期以來的生活環境也不允許他用放縱去發洩情緒,所以現在雖然震驚意外, 卻更新鮮好奇, 他感覺到一扇全新的大門正在面前打開。
坐在這棟空曠而壓抑的別墅裏,他反複地問着自己, 反複猶豫, 最後總算被情感占據了天平的上風。
偶爾抛棄理智、偶爾順意而為應該也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去洗手間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換好衣服來到一樓,客廳一片漆黑, 莊雲流不在。
回身看向樓梯的方向,他下意識地想跟莊雲流打聲招呼, 但轉念一想,為什麽呢?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啊。
他們只是暫時住在一起, 沒有任何幹涉對方事情的資格。
就是這樣。
宴藍壓低頭頂的棒球帽, 堅決地走出家門。
小區外一定範圍內不讓外界來車臨時停靠,他按着周鳴發的定位走了十來分鐘, 轉過路口, 一眼就看見了路燈下周鳴頭像的真身,風騷的超跑簡直跟主人的性格一模一樣。
宴藍不由地開心了一點,快步走過去,周鳴打開副駕駛門, 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坐進來,發出一聲語調誇張, 連音起伏的“喔”。
宴藍奇怪地蹙眉, “怎麽了?”
“你今天是全新的風格诶, 因為離婚了嗎?”
宴藍穿着衛衣、薄外套和牛仔褲, 一臉無奈地說:“這就是平時的風格。”
“哦?”周鳴一挑眉,“這麽說上次才是特殊的?”
宴藍自嘲一笑,“不是特殊,是虛假。”
“哦。”周鳴不再說什麽,也不說去哪兒,開上車只管走。
“為什麽離婚?吵架了?”
宴藍搖搖頭,“沒有吵架,也沒有沖動,是很認真很理智的決定。”
“啊?”周鳴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琢磨了一會兒,問,“他出軌了?”
宴藍一愣,心說行吧,果然大家首先都會這麽想。
“沒有。”
“那……他厭煩你了?”
宴藍又一愣,更加無奈了,“你為什麽不問是不是我出軌、我厭煩他了呢?我就這麽卑微嗎?只有被抛棄的命。”
周鳴一臉無辜,“可你前不久才說過愛他啊,結果這麽快就離婚,我當然只能在他身上找原因了。”
宴藍再一愣。
的确,這種身份地位極為懸殊的婚姻,大部分人都會覺得莊雲流是主控的一方,他只是附屬品,今天可以被捧上枝頭做鳳凰,明天就可以被扔到下水道的陰溝裏,就連離婚也只會是因為莊雲流玩膩了,不要他了。
可是周鳴沒有。
他平等地看待他們,就感情說感情,就事實說事實,還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他那天那句一般人都不太會相信的話。
突然之間,他覺得周鳴的內心極為敞亮,形象也無比高大了起來。
他随之漸漸平和,說:“他也沒有厭煩我,不是他單方面的原因,是我們倆共同協商決定的,離婚對大家都好。”
“跟莊若人去世有關?”
宴藍頓時瞪大了眼睛。
周鳴立刻誇張地一抖,身體後撤道:“別別別,你這是什麽眼神?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就是猜測,因為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嘛,最近你們家不就發生了這一件大事?雖然好像也扯不上關系……好了好了,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問了。”
宴藍松了口氣,默默地轉回了頭。
他剛才的表現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也沒辦法,周鳴看着大大咧咧,實際上邏輯思維相當缜密,還好還好,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想去哪兒玩啊?”周鳴笑嘻嘻地問。
正在沉思的宴藍回過神來,“問我?你不是說……你現在在去哪兒?”
“沒去哪兒啊,我在兜風。”周鳴理所應當,“你離婚了,你是主角,當然你選地方啊。”
宴藍:……
和性格跳脫的人相處,他實在沒有經驗。
“我、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那去酒吧?”周鳴随口提議,“或者夜店蹦迪?”
“不要吧。”宴藍皺眉。
“也對。”周鳴點點頭,“你被人認出來就不好了。”
“不只是怕被認出來。”
“嗯?那還怕什麽?”
“我酒量很差,酒品也不好,不能給你添麻煩。”
“哦?”周鳴來了興趣,“多差多不好?展開講講。”
宴藍:…………
“說不準,反正很快就醉了。”想起情人節的晚上,宴藍苦笑着聳了聳肩,“醉了以後也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
“既然不記得了怎麽知道就是不好?”
“因為……”
宴藍順着話頭說到嘴邊,一個急剎車停下來,臉莫名其妙地紅了。
周鳴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我知道了,他見過是不是?”
宴藍別開視線看窗外,周鳴一副拿到了獨家大八卦的得意模樣,嘿嘿嘿嘿地更加誇張。
最後,周鳴帶着宴藍去了自家酒店。
無需擔心暴露隐私,一路暢通無阻,豪華套房裏擺上豪華大餐。
周鳴一邊毫無形象地啃龍蝦一邊說:“你不需要保持身材吧?”
“不需要。就算需要也不在乎這一頓,周少爺做東,我怎麽可能不賞臉?”
“哈哈哈,說得對。”周鳴拿起酒瓶,快樂地與宴藍的飲料碰了一下。
周鳴吃東西的時候就像個小孩子,單純投入的模樣很容易感染周圍的人。
“周少爺,你幾歲了?”宴藍故意問。
“唔?”周鳴換了根龍骨啃,閉緊嘴巴嚼啊嚼,使勁兒一咽,說,“比你大兩歲。”
“是嗎。”宴藍緩緩地夾菜吃菜,語氣意味深長。
“你這又是什麽眼神啊,看不起我嗎?”周鳴不滿了,用紙巾擦擦嘴,“我告訴你,我的工作能力可不比你前夫差。”
“抱歉。”宴藍誠懇地說,“原來你都工作了。”
之前聽莊雲流說周鳴一直在國外,他就把他當成了溫室裏的花朵,現在剛有點肅然起敬,不料周鳴的氣勢卻又弱了下去。
“倒也沒有,但是馬上,馬上就工作了!”周鳴強撐着顏面,“我爸說了,給我投資一家公司,但只是前期投,而且就投一筆,後面一概不管,如果公司運營不善,我還要賠他錢!”
宴藍默默地喝了口果汁,心想果然是有錢人的游戲。
周鳴看着宴藍,雙眼機靈地一轉,伸肘碰了碰他,“喂,說起工作我倒要問問你,你不是快畢業了嘛,又離婚了,以後打算怎麽辦?總不能只靠着他分給你的財産過日子吧。”
宴藍的眸色瞬間一暗,低聲說:“那當然。”
他想好了,離婚以後,他會把得到的東西都擱置下來,他做不到繼續心安理得地住莊雲流的房子開莊雲流的車花莊雲流的錢。
周鳴嘆了口氣,進一步說:“但你也沒辦法像普通大學生一樣正常求職了。”
宴藍的眸色更加晦暗。
這一點他也深知,但凡留在較為發達的地方,曾經的婚姻必會影響生活,出行不便,找工作會被區別對待,除非他去一個足夠偏僻足夠小,沒有人知道他的地方,但那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周鳴突然抓住宴藍的胳膊,信誓旦旦道:“想來想去,現在只有一個行業适合你。”
宴藍疑惑地看着他:“什麽行業?”
“娛樂圈。”周鳴一臉篤定。
宴藍立刻抗拒地皺了下眉,周鳴連忙又按了他一下,諄諄善誘:“躲避風浪不如直面風浪,在別的地方你是異類,但在娛樂圈就再正常不過。實不相瞞,我要開的就是娛樂公司,你前夫的同行競争者,現在我正式向你發出邀請,歡迎簽約!條件你提!”
宴藍:???
“你要簽我當藝人?!”
周鳴誠懇的目光灼灼發亮,用力點着的頭都快掉了。
“我最近把你好好地梳理了一下,外形、才華、性格、吸引關注的能力……很适合啊,哦你放心,我不是要拿你的私事做流量密碼,就是真地覺得适合!不是我自誇哦,我雖然暫時還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事業,但以前投過不少資,大大小小各行各業,從未失手,連我爸都說我表面吊兒郎當,實際上看人看事的眼光非常準,我有預感,你遲早要在鏡頭前、在舞臺上大放異彩!所以誠邀你加入,可以給你分股份哦。”
周鳴熱情地握住了宴藍的雙手。
宴藍一臉錯愕。
之前曹雪也力主讓他出道,難道他真地……有這個天分?
周鳴還在努力游說:“你想想,你離婚的消息一公布,輿論就會爆炸,如果你在圈內,有公司為你公關,還能盡力保護你,但你如果不在圈內,那麽大的壓力你承受得了嗎?!再說了,娛樂圈利益鏈條和人際關系盤根錯節你是知道的,你現在就是塊燙手山芋,除了我這種在其他行業有堅實後盾,又在娛樂圈幹幹淨淨的新公司,還有誰敢接納你呢?”
宴藍:……
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周鳴捕捉到了宴藍眼裏的全新神色,笑問:“動搖了吧?”
他的确有點動搖。
可是……
吸了口氣,宴藍移開視線,“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
“明白,這麽大的事情,你當然得好好想一想,我等着你,宴藍,我看好你。”
周鳴極其自信,宴藍頗為意外,也頗受鼓舞。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宴藍探頭一看,正有些開闊的胸懷頓時縮緊,臉色也暗了下去。
這要是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前夫打來的?”周鳴也收起笑容問。
宴藍點點頭,伸手正要接,周鳴突然搶先一步奪走了手機,一邊迅速跑掉一邊接通。
“喂,前夫哥你好。”
宴藍:!!!!!!
周鳴一手捂住話筒一手前伸,做了個不要過來的動作,眼神無比嚴肅,還相當會表演,短短幾個表情變化就把意圖傳達得清清楚楚——
你們已經離婚了。
甚至連朋友都不是。
沒有必要對他解釋。
哪怕誤會了又能怎樣呢?
趁機斷得一幹二淨才好。
宴藍:……
這段時間裏,手機聽筒中不斷傳出莊雲流越發急躁的聲音。
“你是誰?!”
“宴藍呢?”
“叫他接電話!”
“喂!說話!宴藍!宴藍你在不在?”
“你究竟是誰?再不說話我報警了!”
宴藍站在原地渾身煩躁,一個頭簡直有十個大。
周鳴見他暫時不動,便趁機跟莊雲流對話。
“前夫哥你冷靜點,我是周鳴。”
“宴藍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麽好像是他的私事吧?與你有關嗎?你們已經離婚了啊。”
“我怎麽知道?當然是宴藍告訴我的啊。”
“都說了跟你無關,你這個人怎麽不講道理呢,你有本事來質問,你有本事別離婚啊!”
宴藍:…………
行吧,周鳴還挺會火上澆油。
沉了口氣,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表情前所未有地正式。
周鳴一愣。
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看出宴藍真地認真了,便将手機交還給他。
接過手機,莊雲流憤怒的喘息震着宴藍的手掌,他把手機放在耳邊,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莊總。”
就這麽一句,莊雲流倏而便平靜了。
過了許久,他才用沙啞的嗓音克制地問:“你跑哪兒去了?什麽時候走的?我怎麽都不知道?你怎麽也不說跟我一聲?我突然發現你不見了我……”
問題連珠炮似地一個接一個,宴藍的手不由地攥緊,心跳更加強烈。
他側身躲過周鳴的視線,用手按了一下胸口,說:“莊總找我有事嗎?”
莊雲流的話再次戛然而止。
“如果莊總有特別的事就請說,至于其他的,我在哪裏、和誰幹什麽,的确……與你無關。”他一再穩住情緒和語氣,“莊總,我們現在只是合住,在不影響你生活的情況下,我的一切私事都不必向你彙報。”
宴藍的舌頭和牙齒輕輕打顫。
莊雲流還是沒有說話,漫長的沉默後,電話挂斷了。
宴藍微微一怔,看着黑了屏的手機,長久屏住的呼吸終于失控,他倒退幾步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痛苦地躬身按住額頭。
周鳴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又有點傻地看着,眼神裏溢滿了心疼。
……
宴藍卧室。
莊雲流頹然地坐在床邊,手機扔在一旁,屋裏的床鋪和擺設有些淩亂。
從莊若人去世到今天,種種事情纏身,沒有一刻放松,他始終強撐着面貌游走在崩潰的邊緣,實在太痛、太累了。
今晚跟宴藍簽完離婚協議,他突然覺得自己快發瘋了,不是不願意離婚,但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地整個人哪兒哪兒都覺得不對。
他想也許是缺乏休息,可躺上床又睡不着,就吃了一片短效安眠藥,這才終于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渾身輕松,甚至還有點餓,他爬起來去廚房,找了半天沒找到常吃的水果麥片,就去問宴藍。
結果這下好了,卧室沒人,浴室沒人,書房沒人,天臺沒人,整棟別墅角角落落都沒人,大半夜的他甚至跑到外面的花園去撥開花花草草找了個遍,泳池裏也下水找了一圈,甚至像個神經病一樣地想會不會是他在卧室找的時候人在客廳,他去了客廳人去了外面,他去了外面的時候人又回到了卧室,就這樣巧合地錯過了。
他甚至還專門打開所有足夠大的櫃子一一查看!還掀開了每一挂窗簾的後面!還趴在地上看了床底下!
他真地是個神經病,但他就是這麽執着地做了!
最後的最後,他終于傻乎乎地明白過來,事情其實很簡單,宴藍就是、就是走了。
走的時候沒跟他說而已。
……
莊雲流垂着頭攏了攏頭發。
對,宴藍在電話裏說得很對,離婚了,那就是陌生人,誰也管不着誰。
所以答應繼續住在這裏只是随便說說吧,他恐怕早想好了簽完協議就走的。
莊雲流自嘲一笑。
以他宴藍之能,去哪兒不可以?這不剛離開了自己,立刻就又有了個周鳴麽?
……
電話打完之後,周鳴再不跟宴藍說相關的事了,就跟他玩,各種無聊小游戲輪番上陣,要麽就聊他在國外的趣事,給他看手機裏數不清的段子。
後半夜,周鳴又開了一間房,兩人各自睡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後分道揚镳。
宴藍回到家,別墅裏像往常一樣空空蕩蕩,卻又比往常更多了幾分蕭條。
當晚莊雲流沒有回來,宴藍并不介意,正像之前說過的,他們現在誰都管不了誰。
他正常地起居,又過了同樣孤獨的兩天,終于後知後覺,原來莊雲流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這樣才是真正的離婚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零點再更兩章!快鼓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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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趙氏總裁趙愠年少成名,雷霆鐵腕。本以為會冷心冷血到死,沒料到24歲生日會上,他遇見了齊燼。
看着孤狼般的少年,趙愠的世界陡然亮了。
之後4年,趙愠一步步引齊燼踏足商界,一點點替齊燼牽線搭橋,甚至不惜以全副身家相贈,只為博少年唇邊淺笑。
簽完贈予協議,趙愠突遇車禍,這才記起自己穿了書。
齊燼是書裏主角,而自己,不過是主角複仇路上的炮灰反派,甚至車禍都是主角設的局——只為斬草除根,避免趙愠這朵昔日黃花再争權。
醒後,趙愠不辭而別。
齊燼接手公司、清洗高層、股東會上唇槍舌劍、慶功宴中推杯換盞,全改往日孤傲模樣。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望着空蕩蕩的大床,一望便是整夜。
後來,終于在某棟海邊別墅找到朝思暮想的人,齊燼雙目通紅:你曾說遇見我,如同陰霾中窺見天光,終其一生,不離不棄。
趙愠:...我那是被主角光環晃花了眼,随口胡謅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