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莊雲流被宴藍閃到了,身體一瞬間清醒。
他連忙壓住,幫宴藍從托盤裏端出早餐,分餐桌兩邊放好,又替他拉開餐椅,才回到自己那邊坐下。
“這是你做的?”
“剛學會的。”宴藍微笑,“聽爺爺說你最喜歡吃這個,而且必須是家裏做的。”
莊雲流捏着筷子,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預備了一下,他挑起一點細細的龍須面,輕吹兩下後吃掉,肉眼可見地眼前一亮。
“很好吃,你很有做飯的天賦。”
“才沒有。”宴藍緩緩地說,“我是先跟阿姨學了一遍,又對着做法練了很久。昨晚阿姨都沒做飯,我們倆一起吃了我的試驗品,每人四碗。”
莊雲流大吃一驚地擡起頭來。
宴藍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只是練習,用的小碗,量少。”
“哦。”莊雲流松了口氣。
“不過我也已經吃得夠夠的了,現在一點兒都不餓,所以這一碗也是你的。”話鋒一轉,宴藍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碗推向前。
“可我吃不了這麽多啊。”
“爺爺說你能。”宴藍靠着餐椅喝豆漿,漂亮的眼眸裏興趣盎然,“而且如果不勸着你就一直吃,吃到飽還要吃,直到把自己吃壞。”
莊雲流:……
“那是十多歲腦子還不太聰明的時候。”莊雲流低聲嘟囔,心說這是要把底褲都扒穿,“爺爺還跟你說我什麽了?”
宴藍聳了下肩,“沒什麽了。每次我去看他,他總是催着我走,視頻也是,說不了幾句話就急着挂斷。”
莊若人想讓他在有空閑的時候盡量多跟莊雲流而非自己相處,這一點宴藍明白。
莊雲流又何嘗不明白呢?
結婚後,莊若人經常在晚上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哪兒,聽到他在加班、開會、應酬,總之只要沒跟宴藍在一起便會不快,然後反反複複叮囑他要學會規劃,平衡好工作和家庭,千萬不能冷落了宴藍。
他決定聽話,最近已經開始把能帶回家的工作都帶回家完成,臨時有會議就直接線上開。
莊雲流想了想,起身去櫥櫃裏拿來小碗和湯勺,自作主張地分出半碗湯、一個煎蛋和幾根青菜,說:“面不想吃就算了,其他的少來幾口,墊墊肚子。”
莊總如此熱情,宴藍自然從善如流。
二人開始吃飯,繼宴藍覺得莊雲流終于恢複了些許先前的自在神采之後,莊雲流在吃面的間隙偶爾想起宴藍剛才說話間飛揚的神情和帶着一點小驕傲的姿态,也覺得曾經在寰行工作時那個鋒銳意氣的家夥又回來了。
……
其實宴藍做雞絲湯面并不是圖一是新鮮,而是突然從家務裏找到了生活的樂趣。
他帶着一種試驗和研究的心态,做飯會嘗試不同的組合搭配,構思不同的擺盤;疊衣服會反複練習用最少的步驟疊出最漂亮的形狀;想辦法為掃地機器人規劃最短路徑;反複調整家中擺件的位置;在不同的時間用不同的角度拍照,挑出最美的構圖和光影……
從早到晚一心撲在這些事情上,以致于不經常在家的莊雲流都看出了他的忙碌,決定與他好好談一談。
彼時宴藍親手制作的豆乳盒子剛剛冷藏到最佳口感,聽到莊雲流在客廳喊他,便從冰箱裏取出成品,配好西餐勺一起拿過來,十分鄭重地擺在了莊雲流面前。
“嘗嘗。”宴藍的臉上堆滿了微笑。
莊雲流一愣,皺眉問:“買的?”
“買的就不給你嘗了。”宴藍把盒子打開,親自挖了一勺遞過去。
莊雲流接過勺子,頓了片刻,卻沒有吃。
他把勺子放在盒蓋上,向後靠上沙發,架起二郎腿,表情十分嚴肅。
“你不應該親自做。”
宴藍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轉身坐到莊雲流對面的沙發扶手上,迷惑地問:“什麽意思?”
莊雲流像談公事一樣認真地說:“做飯、打掃、整理、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很多事情你都不應該親自去做,不是已經請了家政嗎?”
宴藍臉上的迷惑變成了不理解。
“是請了家政,可是比如說今晚衣服幹了,家政明天才來,我沒有必要非得等到那時候吧?随手一收不就行了麽?難道還一定要攢着?”
“難道不是麽?”莊雲流也十分不理解,“要不然為什麽請家政?”
“可是我有時間啊。”
“你不是在寫論文?”
“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寫,而且剛剛交了二稿,正好有段空閑。”
“那就不請家政了?”
宴藍一愣,篤定地說:“可以啊。”
“這麽大的房子,你一個人忙得過來?”
“真忙不過來了再說。”
莊雲流:……
這組對話簡直離譜到姥姥家了,莊雲流無奈地、深深地吸了口氣,自以為十分誠懇地說:“宴藍,我跟你結婚不是為了讓你給我做家務,就算暫時不用寫論文,空閑時間你也可以做點兒別的你覺得有興趣、有意義的事情。”
宴藍失笑,抱起雙臂道:“莊總覺得做家務沒有意義?”
“不是這個意思。”莊雲流又一陣無語,頓了頓,“你還記得爺爺讓你從寰行離開的時候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宴藍的語氣微微冷了,“我知道爺爺是為我好,我也答應了他會好好地去想自己的以後,但我現在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沒有想法你就去找想法。”莊雲流也有點急了,“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
“可我現在就是對這些瑣事很有興趣。”宴藍執着地反駁。
“是嗎?”莊雲流一揚眉,自以為是地拆穿道,“我怎麽覺得你是因為現在衣食住行都靠着我,自尊心受挫,不為我做點兒什麽就內心不安呢?”
“唰”地一下,宴藍從沙發扶手上站了起來。
這句話的語氣是輕飄飄的,但對他來說卻是一把鋒利的直接插在了心口上的刀,是數九寒天裏從頭頂澆下來的冰水,是足以讓渾身的火焰瞬間冒出火舌的熱油。
他的呼吸窒住了,他臉色通紅地站在那裏,僵直的身體隐隐發抖,瞪着莊雲流的眼裏更控制不住地含上了淚水。
他緩緩地攥緊了拳頭。
“是……你說得對。我以前靠你爺爺,現在靠你,我的确內心不安,但這是做一點兒家務就能平息的嗎?我明明把我的一輩子都還給你們了。”
他的嗓音沙啞,呼吸通過氣管,帶着刀割般的疼痛。
莊雲流一怔。
宴藍站着直喘氣,拼命克制着眼眶裏波動的屈辱的淚水。
“而且你以為我不明白你嗎?不想讓我做家務,不是因為你關心我,而是因為你合法的另一半居然還要親手做家務,這讓你臉上無光,一旦傳出去就會被人笑話,對吧莊總?”
論起捅刀子的本領,宴藍絲毫不輸莊雲流,但即便口舌再占上風,也絲毫無法治愈他心中的創傷。
他沒有辦法再站在這裏,沒有辦法與他的合法伴侶同處一個屋檐下了。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莊雲流遲滞了幾秒後起身去追,倉促間帶翻了茶幾上打開的豆乳盒子,一整盒奶油“啪唧”扣在地上。
回身一看,不由地想起剛才宴藍讓他吃時的微笑模樣,心中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再扭頭,宴藍已經打開了大門。
“宴藍!”莊雲流快步跑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莊總:日子太舒坦了,就想找點兒事,要不然怎麽展現我高超的哄老婆技能,你們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