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宴藍逃難似地跑進洗手間鎖上門。
突然這樣,莊雲流有點無所适從,好久不見人出來,只有水流聲恒定不變,他又有點擔心。
起身來到洗手間外,雙手插在褲兜裏踱步,時而向內瞥一眼,有點擔心漸漸變成了非常擔心。
“……你沒事吧?”
伸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沒有回應,擔心升級,正準備采取行動,裏面的水聲驟然停住,接着“啪”地一聲門鎖開了,宴藍一臉厭世,頂着白色浴巾走出來,頭上和臉上沒擦幹的水珠滑進打濕了一大片的襯衫領口。
莊雲流:……
勾引誰呢。
他轉身走回長桌前的木椅坐下,宴藍繼續坐在床邊。
沉默片刻,莊雲流說:“剛才開會讨論了,公司發聲明,幫你報警,派專業人士跟案子的後續,然後讓許天道歉并且約束粉絲,之後無限期暫停工作。至于你……不要求删帖,但要轉為個人可見,針對這個你再公開說一次,就說事情解決了,所以轉為私密,不再占用公共資源。”
宴藍一動不動地垂着頭,過了一會兒終于“嗯”了一聲。
“許天會願意嗎?”
無限期暫停工作,也就是所謂的“雪藏”,想東山再起很困難,這對一名藝人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莊雲流卻毫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他自己作的,不願意也得願意,這個圈子就是這麽殘酷。”
“殘酷?”宴藍面無表情,接着冷笑,“光鮮亮麗日進鬥金,這叫殘酷?”
莊雲流:……
宴藍受了驚吓,心情不好,他不跟他計較,索性換個話題:“不過你也是,以後再有什麽事記得要提前跟我通個氣,一次次地突然襲擊,我遲早被你吓死。”
宴藍不認同地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實習生,一個素人,提前跟你說,這件事多半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必須把事情鬧大,才能為自己讨回公道。”
莊雲流抱起雙臂,眉梢輕挑,“你太看輕我莊雲流了。”
宴藍緩緩地将遲滞的視線挪到莊雲流臉上,流露出一點心知肚明的嘲諷,“那你為什麽要把我調去許天的團隊?”
莊雲流一愣。
“方淑然曾經跟我說,因為許天覺得我有能力,主動提出想讓我進團隊,她才向你提了申請。事實證明許天不過是為了要我過去方便欺負罷了,莊總,你是個聰明人,你當時對此真地毫無察覺嗎?”
莊雲流:……
宴藍是真地挺透徹的,但也是真地太直接太莽了。
然而莊雲流畢竟是莊雲流,當場被戳破,他根本不慌。
“老實說,方淑然要人的時候我并沒有知道得這麽确切,只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宴藍嗤笑,“所以你答應,是懷着一種看好戲的心态?”
“不可以嗎?”莊雲流耍起了賴皮,心想我是你老板,你居然敢追究我的責任?你以什麽身份追究我的責任?!
他的語氣和表情将他的心理展現得淋漓盡致,宴藍便點了點頭,不在意道:“當然可以,所以這就證明了我不對你抱有任何希望,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是對的。”
莊雲流:…………
他怎麽被宴藍裝進去了?
耳根有點紅,為了掩飾,他站起來在狹小的酒店房間裏來回踱步。
“其實你挺無辜的,一不小心就卷進了別人的內鬥。”
“什麽?”宴藍疑惑地看着他。
成功岔開話題,莊雲流開始長篇大論。
“許天因為自己發展得不好,對方淑然不滿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方淑然拒絕了他和高曉潇炒CP的方案,讓他沒蹭上準頂流的熱度,他就更讨厭方淑然了。方淑然也讨厭他,因為他不好帶,又怕一直這樣下去會被許天影響了業績和前途,就順勢把禍水引到你身上,對許天說是因為你的幹涉,他和高曉潇合體營銷的方案才沒談成的。許天一向沒腦子,這就又恨上了你。他恨上你,自然就會欺負你,他一欺負你,就是自取滅亡。這樣一來,方淑然置身事外借刀殺人,輕輕松松達到目的。”
宴藍心想難怪前陣子他們幾乎天天開會,卻仍是什麽都沒讨論出來,原來都是方淑然故意的,和高曉潇炒CP的方案估計也是她存了私心才一直堅決拒絕。
暗自琢磨着,他突然心生疑惑。
“為什麽欺負我就是自取滅亡?一個實習生,難道不是欺負了就欺負了嗎?”
莊雲流瞬間一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模樣,翻了個白眼道:“你傻啊。”
宴藍:???
“現在公司裏的很多人都覺得你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系。”莊雲流無可奈何地一攤手,“他們以為你被我包/養了,那欺負你不就等于打我的臉嗎?方淑然确定許天還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就……”
宴藍的表情難得地豐富了,“他們為什麽會這麽以為?”
“問你自己啊。”莊雲流一挑眉,嘟囔道,“怎麽又貞烈上了。”
宴藍:…………
說話間手機響了,莊雲流低頭一看,屏幕上“爺爺”兩個大字閃動着,眉頭便下意識地一跳,心中暗道不好。
往一邊走了一點,電話接通,“爺爺”尚未來得及叫出口,就先劈頭蓋臉地聽到了一頓批評——
“雲流,怎麽回事?宴藍怎麽會被人威脅?你都是怎麽約束底下人的?為什麽會出這種事?啊?!還有,宴藍為什麽會在寰行做實習生?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深夜寂靜,即便只是一點聲音流出來,宴藍也聽清楚了,頓時也慌了。
“可是巧了,我這半夜睡不着,難得刷刷手機看看動态。”莊若人仍在說,“這要不是被我碰上,你就打算一直瞞着我是吧?我都不敢想,你以前是不是還有不少這樣的事啊!”
“沒有!絕對沒有!”莊雲流立刻慫了,“這是第一回 ,是碰巧,而且我第一時間就處理好了。”
他說了解決方案,又說了經紀人和藝人之間的矛盾,又一再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真的是第一回 。”莊雲流反反複複地說,生怕莊若人不信,眼睛在房間裏巡視,最後落到宴藍身上,靈機一動。
“宴藍可以作證,不信你問他!”
宴藍一愣。
電話那頭莊若人也一愣,“你們……在一起?”
“啊……啊。”莊雲流順着話頭往下應,有點不确定自己剛才是不是說錯了。
莊若人沉默了一會兒,語氣緩和了些,問:“他現在怎麽樣?”
莊雲流瞥了宴藍一眼,“沒事,就是之前有點被吓到,爺爺你要……跟他說話嗎?”
“不了。”莊若人帶上了老懷安慰的笑意,“你陪着他吧,最近多操點心,要保護他的安全。好了,爺爺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快休息。”才不管莊雲流還要說什麽就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
很明顯,莊若人不講證據地故意想歪了,莊雲流又煩躁又無奈,扭頭一看,卻見宴藍渾身低落,竟比最初更甚。
“莊總,對、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麽沖動,不應該不好好考慮後果。”宴藍低着頭,手放在腿上微微發抖,道歉的語氣誠懇而愧疚,“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
莊雲流:???
剛才不是還有理有據義正辭嚴,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對麽?怎麽突然就轉性了?
人格分裂?
莊雲流并不知道,他好說歹說都沒能讓宴藍服的軟,他的爺爺只随意一語就做到了。
此時此刻,宴藍深深地愧疚。
怎麽就讓莊若人知道了呢?他的身體已經……
半夜失眠會不會也是因為病痛?偏偏還要為了自己的事影響心情,現在是有驚無險,但萬一、萬一……
他躬下身,難過地用雙手捂住了臉。
莊雲流:??????
……
淩晨四點多,兩人唯一的選擇就是留在這個房間裏湊活休息到天亮,他們也無需任何說明就都默認了這樣。
宴藍坐在床邊失神,莊雲流坐在椅子上發呆,時而看看手機處理瑣碎的工作。
已經定好了,第二天讓公司法務陪宴藍去報警并處理後續事宜。
所以第二天清晨,寰行法務把車停在莊雲流告知的酒店門口,看到莊雲流和宴藍并肩走來,而且衣服都有點皺的時候……
不多想都不是人。
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一手八卦get。
……
後面的事情非常順利。
宴藍還沒向警察說完案情,威脅他的人就來自首了。
果然是與他同校的學生,一個看起來很柔弱的長發女孩兒,才上大二,戰戰兢兢地說她是一時沖動,就是想發洩,順便吓吓宴藍,又說她只有自己一個人,信裏的話都是虛張聲勢。
她當場對宴藍道歉并寫下了保證書,然後由法務保留追究後續責任的權利。
宴藍明白,法務必須先告知莊雲流,權衡之後才能确定行動,他也一樣,不可以再一味地莽了。
所以這回就暫且不看輕莊雲流,讓他替自己做決定吧。
一切塵埃落定後,宴藍只想隐起身來低調度日,盡快恢複常态,但某些目光敏銳的人卻并不這麽想。
這一天,藝人總監曹雪來到莊雲流辦公室,一臉谄笑。
“莊總,有句話我想說很久了,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莊雲流抱起雙臂審視她:“那就不要說了。”
“好的莊總,那我放心地說。”曹雪是寰行的老人,膽子大,插科打诨更是一把好手,她側身單手撐在莊雲流的辦公桌上,大眼睛銳利地盯過來,“親愛的莊總,讓宴藍同學出道,您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