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7
“你聽見我們剛剛說什麽了？”莫璃瞄了一眼飄在旁邊裝死的黑糖波波，心想這人工智能果真不是人！一點都不懂患難見真情！
“你們？”顧衍承從醫療艙裏走出來，氣色好了不少。
他本就身形挺拔，沒有了情熱和傷病的困擾，整個人散發出冷清的、不怒自威的氣質，然而，莫璃目光卻從他淡粉色的嘴唇上做賊似的滑過，她不僅不怕，還有些心猿意馬。
“咳！那個……”痛恨自己總是沉溺于顧上将的美色，莫璃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抓過某事不關己的金屬球，決定立刻破壞剛剛建立起的人機友誼，“是它！”
“你的人工智能自己來找我聊天的，還說你總是冷落它。”她将那小金屬球舉到顧衍承眼前。
“它抱怨你不叫它真正的名字，說你沒朋友，還跟我說你被白月光傷透了心！”
“我沒說！”黑糖波波終于忍不住，反駁一句後又迅速閉嘴。
莫璃好奇地盯着顧衍承，她很想知道，在他這樣的冰山心裏，那位白月光究竟占了多大的比重，然而——
顧衍承卻沒像她預想中那樣暴怒炸毛，他冷淡的眼神輕輕落在艾浮圓點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以後少跟它說話，我不想聽見她的聲音。”
莫璃怔了怔，覺得有些沒趣。顧衍承越是這樣內斂着情緒，就越讓她感到心底不痛快，但他不肯多說，她又有什麽立場逼問呢？
莫璃自言自語地捧起黑糖波波，嘆氣道：“小可憐兒，你被上将嫌棄了。”
“莫璃。”顧衍承叫她，同時将艾浮圓點收回自己手裏。他比莫璃高半個頭，看她的時候睫毛會微微垂着，莫璃擡頭望去，剛好看見飛船正路過一顆巨大的海藍色行星，也剛好看到那瑰麗的藍色光暈在他鴉羽般的睫毛上鋪展開來。
……這位上将是不是在行軍打仗的間隙裏，還輔修過撩妹一百零八式之類的選修課啊？莫璃心底咆哮，表面雲淡風輕：“什麽事？”
在莫璃看來，四周透明的飛船正在星河中緩緩行進，此刻，那些海妖瞳孔般的星雲、白銀綢緞般的星系、璀璨如碎鑽的小行星……全都化作舞臺的追光，淡淡地流淌在顧衍承身上。他朝自己走近，像穿過一條斑斓的走廊，鞋底叩在地上的聲音，經過混沌不清的思維的放大，終于在她心上釀成巨響。
奇怪。莫璃不禁想要擡手按住心跳，她不知這股吸引力來自哪裏？難道ABO的生理本能真的這麽令人遭不住嗎？
可惜，用來安撫胸中小鹿的手沒能如願靠近心髒，它被半途截停，顧衍承一語不發地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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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手指接觸，像是一個要戴戒指的姿勢，莫璃心中那頭小鹿更加活潑了。她抿着嘴巴，有點不敢直視顧衍承的臉。“你……你這是要……”她嘴裏支支吾吾，嘴角卻笑意漸深。
然而，随着“咔嚓”一聲響，手腕上的涼意将莫璃拉回了現實。萌萌噠艾浮圓點變形成一雙冷冰冰的手铐，将她和顧衍承铐在了一起！
“喂喂！你這是幹什麽啊？”莫璃猛地一扯，手铐發出嘩啦啦地響聲，顧衍承的左手也被她扯了起來。
“很顯然，怕你逃跑。”顧衍承理所當然地說。
對于這種回答，莫璃萬萬不能接受。她按捺着想要炸毛的狐貍尾巴，仰面朝顧衍承據理力争：
“我要是想跑早就跑了，用得着等你生龍活虎之後？”
“因為你有接近我的理由。”
“早知道我就不救你個白眼狼！”
“白眼狼？是獸人族的某一個分支嗎？你來自這個種族？”
“……”
莫璃頭大，無話可說了。她準備換個路子，有氣無力地擡擡手，将這閃亮的銀镯晃了又晃：“這玩意兒要戴到什麽時候？老娘要拉屎。”
聞言，一直面無表情的顧衍承終于皺了皺眉，似乎在嫌棄她的口無遮攔：
“閉嘴。”
顧上将不再搭理莫璃，拖着她徑自朝飛船的角落走去。他大步流星，也不管莫璃跟不跟得上，直接推開一間休息室的門。
說是休息室，其實更像是一間宿舍。顧衍承不知什麽時候下好了命令，這間屋子已經被自動打掃過，所有的用品都是嶄新的。他扯着莫璃坐到了潔白的單人床上。
“嚯，這麽刺激。”莫璃不肯乖乖聽話，她眉梢微挑，促狹地看着顧衍承，“沒想到顧上将看着禁欲，其實是個喜歡玩手铐Play的重口味，早點說嘛，姐姐沒準還能教教你。”
“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被調侃的上将依舊波瀾不驚，他只是一臉嫌煩的表情，連耳尖都沒紅一下，看來是真的沒聽懂。
沒勁，莫璃終于洩氣了。陰陽怪氣地感慨道：“唉，我可真是命途多舛。”
“好了。”顧衍承拉着她的手臂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甚至張開大手按了按她的頭，眼底滿是無奈：“你安靜一會兒行不行？作為戰俘，保命的方式之一就是少說話。”
說完，他也不再管莫璃氣哼哼的臉，直接端坐着閉上了眼睛。
顧衍承必須抓緊時間恢複精神力。事實上，直到現在，他的精神力都處在透支狀态。他不放心把莫璃這個疑似獸人間諜的家夥放在自己身邊亂晃，于是時時刻刻監視着她。
剛才看似将私人的艾浮圓點都給她把玩，實際上卻是在試探。
沒錯，即使是躺在醫療艙裏，顧衍承也分出了精神力監控着整架飛船。醫療艙可以治愈身體上的大小傷口，卻無法治療精神傷害。在治療的過程中，顧衍承始終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那個女人都幹了些什麽。
說實話，并不像一個間諜。
但是……但是她那張臉實在是跟那個人太像了，像到讓顧衍承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來應對，因為他不相信這會是巧合。
精神力的修複緩緩運轉起來。顧衍承微微低垂下頭。
平日裏，精神力在使用過後會自動修複，但要是不間斷使用得太過，便只剩一種方法能修複被透支的精神力了，那就是沉入最深的睡眠。
昏睡時，血液流動帶來的熱量會傳遍四肢百骸，大腦的血管能被快速的血液循環帶走廢棄垃圾，精神池也會在這次睡眠中得到放松。
然而，這種程度的修複，修複者是不可能有知覺的。因此，顧衍承決定把那個令他挂心的女人铐在自己身邊。
精神池的幹涸使得他整個腦袋都像是被鑿子鑿過一般，幾乎是剛一閉上眼睛，他便陷入了沉睡。
很快，莫璃感到肩頭一沉，剛剛還坐如青松的某位将軍，吧嗒一下砸在了她的身上。
又怎麽了？她心底沒譜，擡了擡肩膀：“喂，注意影響。”
沒人理她。
莫璃嘶了口氣，伸出自由的左手揪住顧衍承的臉蛋：“警告你，別趁着裝睡占我便宜！”
“唔。”顧衍承在她肩頭蹭了蹭，依然沒有要醒的意思。
嘿，還來勁了！莫璃化指為鈎，作勢要撓他的咯吱窩，突然，腕上的手铐“biu”地一聲睜開眼睛，因為變了形，兩顆藍眼睛分別“長”在兩個鐵圈上，顯得十分弱智：“警告一次，主人正在進行精神力恢複睡眠，不許打擾，再有一次電擊處理。”
黑糖波波的語氣十分公事公辦、大公無私，也不知是因為正在執行公務，還是因為它是在維護顧衍承。
莫璃輕笑，原來如此。看來，在這位将軍滿血複活之前，自己只能百無聊賴地當一陣子人形靠墊了。
可惜這個願望也不能簡單實現。
莫璃突然感到腰間一緊，她這個自封的人形靠墊眨眼間就變成了人形抱枕。顧衍承力大無比，緊摟着她一起歪倒下去。
……我累了。莫璃看着突入視野的天花板，不知這将軍又抽什麽風。
她只覺得這宿舍床實在憋屈，自己的兩條長腿只能耷拉在地上，想必顧将軍也好不到哪去，不然，他在這拱什麽呢？
顧衍承雙眼緊閉，薄薄的眼皮卻在打顫，低着頭往她懷裏鑽。他收緊雙臂，用力到幾乎要把莫璃揉進身體裏，呼吸之間竟泛上幾聲哽咽。
“別走……”他嗓音沉沉，明明是成熟穩重的聲音，卻說出慌亂、充滿依賴的話，他抱着莫璃，央求道：“別走……我需要你。”
風花雪月三千年，莫璃本應最鄙視為情所困的人，可當顧衍承隐忍地哽咽時，她突然覺得心口悶悶的，眼睛也不由得潮濕了。
“嗳，什麽白月光吶這是，把人欺負得這麽可憐巴巴的。”莫璃随口感嘆，話痨小球又上線了：“不要這麽說！主人每次精神力修複的時候都會這樣的，他夢見了自己的女朋友！”
“他果然有女朋友！”莫璃猛地一掙，想要坐起來，卻沒逃過顧衍承的桎梏。她莫明氣得夠嗆，憤憤道：“都被人抛棄了，還念念不忘的幹嘛啊？窩不窩囊！”
“我不喜歡你這樣評價她和主人。”黑糖波波也氣呼呼地開口，“她是全星際最好看的女孩子，也是這麽多年來我見過的、對主人最好的人。她沒有抛棄主人！”
莫璃聽着一個手铐在為顧衍承前女友辯護，心底更是一陣陣煩悶，心道：沒想到這人工智障竟然還是個CP粉，我果然孤苦無依！
就在她不明所以地心煩意亂之時，她聽到了黑糖波波語氣低迷的後半句話。
它說：“她只是死了。”
泡小狼狗之心不死的某璃腦中轟然一聲巨響，倒不是為別人泛濫同情，而是擔憂自己渺茫的愛情之路。
顧衍承的白月光竟然是個死人？
……完了，這下徹底比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