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沐浴上藥剛剛我瞧妻主肩頭也有傷,唔……
懵了神的小厮心中一恸,他家公子必然是傷心過頭,這才失了常理。中衣本就薄透,若是再改,穿在身上可就跟披了兩面紗沒什麽區別。
不過,他卻不敢出言。
這會隔壁唢吶吹得正響。知秋偷偷打量着自家公子的神色,手下極快地将繡籃裏的小剪子和針線一股腦拿到了外間。
碧紗窗裏盛着夏日最暖的光。
孟均癡癡坐了一會,又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這才低眉将要出口的呼痛忍住。
原來真的不是夢。
小郎君抿唇偷笑,起身往小廚房走去。既然尋回了她,自然得先讓她吃得飽飽的才行。
他很是賣力地揉着幾人份的面團,兩道眉一會踟蹰地皺起,一會又不安地耷拉下來。
俊秀的臉頰上接連蹭了好幾處面粉,手下倒是沒停。
守在小廚房外的小厮忖了忖,還是有些不放心。知冬一溜煙地去了都察院報信。
整個下午,小郎君都站在竈前忙活。
熬湯,擀面,切蔥絲。每一步,孟均都萬分集中精神,知秋進來奉茶時悄悄掃了眼案板,“公子,您沒事吧?”
今天是李世女下葬的日子,小厮不敢多提,
尤其孟均早上還鬧過一回跳池,偏下午就像是變了個人,可別又跟前幾日那樣癔症了才好。
知秋試探地往前走了幾步,“您都忙活了好一會了,不如小的幫您?”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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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端起杯盞潤了潤口的小郎君登時将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他一本正經地擺手拒絕,“這些我都要親自做才行。”
孟均攆了小厮出去,站在原地動了動肩,剛要拿刀。蹲在門口不放心的知秋倏地汗毛倒立,“公,公子......”
他結結巴巴想不出好的勸解,孟均擡眸,沖他彎彎眼,“你放心,我又不是頭一回用。”
說得時候豪情萬丈,可真動手時,到底還是不太熟練。
小郎君哆哆嗦嗦,屏住氣息瞄了半晌,才慢慢落下第一刀。
沉下的夜色裏,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從屋頂躍下。
她走路幾乎無聲,伸手拍在知秋肩頭示意時,差點兒将提心吊膽的小厮驚出個好歹。
“啞奴?”知秋忖了忖,讓出半個位置,低聲道,“想必你也明白,今日于公子來說,是個坎。一會你且盯着些,萬一公子他——”
小厮語氣凝滞片刻,又道,“總歸你留點神,莫讓刀傷了公子。”
李阮棠依言點點頭。
她緩步靠近。
小廚房裏一早就點了蠟燭,昏黃的燈光将正忙活的少年郎背影拉得老長。
那俊俏面容緊張地通紅,全神貫注瞧着手下的面條,生怕切得不一般粗細。
“唔,她瘦了許多,應該多吃些才好。”孟均低低嘟囔着,又拿過一張擀好的面皮,比劃了比劃,“這些或許不太夠,總歸我做了很多,那就再切一點。”
他說得輕又緩,壓在眼裏的笑意讓清泠的聲線愈發軟乎柔和,“幫我生火。”
身後的腳步聲,聽着便小心謹慎,多半是知秋不放心。
小郎君頭也沒回地吩咐完,又覺出些不太對。若當真是知秋,定然不會這般安靜地燒柴生火。
他微微側臉,一垂眸便瞧見坐在小凳上往竈爐裏扔着柴火的李阮棠,她依舊是副玄色外衫,擡起的杏眸似是将火光也一并帶了過來,瞧得孟均臉上騰得就竄上了粉。
“你來啦。”小郎君局促地抿唇,小聲與她解釋着,“這些真的都是我做的,只有生火我不會,才叫人來幫忙。”
李阮棠淺淺一笑,雖被面巾遮着,亦看得出那彎彎眉眼裏的溫柔,她低低應了一聲。
被燭火拉長的身影重疊,玉色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他的。只一瞬便又極快地松開。
小郎君耳根一燙,飛快地瞥了眼門外,見知秋守在幾步外,方才松了口氣,壓低聲道,“妻主,你去卧房裏等我。”
這裏人多眼雜,他不放心。
等李阮棠依言出去,孟均手下愈發利落,不多時,一大碗香噴噴的雞蛋面條就出了鍋。
知秋拿托盤送進卧房,退到了珠簾後守着。他手裏還拿着要改的輕容紗,細細聽了會裏間的動靜,剛松了口氣,後脖頸一酸,整個人便軟軟倒在了小榻上。
坐在裏間的小郎君并無察覺。
他托腮而坐,那雙美極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側的李阮棠,壓在腔子裏的心高高懸起。
畢竟李阮棠出身世家,一早就吃慣了山珍海味,也不知這種清淡的面條合不合她的胃口。
坐在軟凳上的女郎,腰背一貫如戒尺筆直。孟均瞧了會,便偷偷挪着自己的凳子往她身側靠了靠,“妻主。”
小郎君細心遞上自己的帕子給她,等李阮棠放下碗筷,這才又期期艾艾地悄聲道,“你喜歡吃嗎?”
眼前的少年郎,鼻尖上還有些許面粉。他渾然不覺,只巴巴望着自己。
李阮棠彎唇,如玉的手指輕輕搭在那俊俏的面容,點點頭道,“喜歡。”
“真的?”
“嗯。”伸手抹去他鼻尖上的那點白,李阮棠瞥了眼自己快要鼓起來的肚子,笑道,“啾啾做的面條很筋道。”
“妻主喜歡就好。”孟均腼腆地低眉。
餘光裏,碧紗窗外的天色已經發暗。
既然天黑。
小郎君忖了忖,很是熟稔地靠進她懷中,慢吞吞道,“妻主,我最近買了個新話本。”
“講的什麽?”李阮棠揉揉他的發頂,她肚裏還有些撐,這會子少年郎挨得近,可得小心些不被他發現才好。
不然,他就會察覺。全心全意戀着的女郎抛開那些名頭,亦只是個普通至極的女郎。
她微微吸氣收腹,偏窩在懷裏的小郎君早就按捺不住。修長的手指很是自然地捏着她腰間的軟肉,“妻主真的想聽?”
那雙美極的丹鳳眼壞笑着眯起,只純真道,“可話本子一般都是在睡前看的。要不——”
他擡頭,俊俏的面容豔豔地紅,在紗燈映出的昏黃裏,顯出些不一樣的意味,“等妻主沐浴完,我們就去床榻上好不好?”
“......”
李阮棠一窒,抱着小郎君的手臂登時僵住,不知放在哪好。
“啾啾。”
“嗯?”孟均乖乖窩在她脖頸,溫熱的氣息淺淺噴灑,勾出玄色裏一片明顯的粉。
小郎君懵懵懂懂瞧她。
李阮棠暗暗嘆了口氣,看來又是她多想。懷裏的少年郎分明就傻乎乎的,估計壓根兒就不知道剛剛那句話還有別的意思。
她勾唇笑笑。
那潋滟的目色仿佛落在孟均心尖的一片羽毛,輕輕泛起些癢。看過的那些圖畫,猶如不斷蔓延的藤蔓,叫嚣着要将面前的女郎緊緊纏住。
要成為她的。
小郎君耳根燒得厲害,他倏地扭頭,指着卧房一角,清泠的聲線不自主地結巴起來,“妻,妻主,就在那裏沐浴吧。”
那副繡着錦繡山河的屏風後,一早就放了個大浴桶。
李阮棠舒舒服服坐在泛着熱氣的水波裏,紗燈明亮,映在她肩頭,将那氤氲水汽打出柔和的光。
隔着屏風。
生怕她又會消失不見的孟均規規矩矩地背身坐着。披散的發絲還半濕着,一瞧便是匆匆忙忙趕回卧房。
小郎君面上還有沐浴後蒸出的淺粉,他悄悄偏過些臉。
入目便是被紗燈映出的五彩水珠,正順着她修長的脖頸緩緩下落,沿着那一肩雪白往下連綿,于溝壑重歸層層漣漪之中,再也不見。
孟均頗為遺憾地又探出點身子,還未瞧見點什麽。倒是李阮棠機敏,她微微轉頭,驚得小郎君倏地規矩起來。修長的十指疊放在膝上,低垂的眼眸懊惱地轉了轉。
唔,早知道就不往裏面放花瓣了。
不過。
她攏在耳後的發絲怎麽會那麽烏黑,披散在那一肩雪白。直瞧得人心慌意亂。
小郎君喉頭微動,後知後覺地浮上些羞,“妻主,我幫你擦背吧?”
如鴉羽濃密的長睫低低遮住了那雙期期艾艾的眼眸,他歡快地翹起唇角,只餘光瞧着映在地上的影子。
嘩啦。
蕩開的水波,漣漪層層。
“啾啾,擦背還是——”
到口的「等以後」三字尚未說出,坐在屏風前的小郎君早就迫不及待的起身,趿着鞋噠噠噠噠三兩步就轉過了屏風,“妻主放——心,呀!”
孟均慌裏慌張地捂住唇,一雙瞪圓的丹鳳眼直直看向原本要起身跨出浴桶的李阮棠。
那似仙的俊容上,羞出的淺粉仿佛被丹青筆墨細細染過,一層一層豔麗渲染,緋紅了那滿腔情意。
他看得正大光明又一本正經,偏偏目色裏又純真的很。
僵住的李阮棠面上倏地生燙,連忙扯過一旁的中衣遮在身前。
“咳,那個,啾啾,我,你......”她語無倫次,不知該說些什麽。
屏住的氣息,讓兩顆心砰砰亂跳。
早就看仔細的小郎君裝模作樣偏頭,伸出的手指輕輕地,卻又極為準确地向前,取下沾在她心口的那兩片花瓣。
孟均乖乖閉上眼。
“妻主,啾啾不看。”
他說得真誠,順手将捏在掌心的花瓣又貼在眼皮,“喏,妻主要是不放心,我用這花瓣再遮一遮。”
小郎君乖順,偏那偷偷眯起的眼縫裏,赫然全是狡黠。
“妻主?”他聲音軟軟地催她。
“啾啾再等等。”李阮棠手忙腳亂地套上中衣,她面上早就紅得不像話。伸手牽起乖乖站在原處的小郎君,轉過屏風讓他坐在軟凳上,這才又折回屏風後悉悉索索穿着外面的衣裙。
“妻主,你還要去忙嗎?”豎起耳朵聽着動靜的孟均一怔,才起身就撞進了穿戴整齊的李阮棠懷裏。
那雙美極的丹鳳眼委屈巴巴地瞧她。
李阮棠揉揉他皺起的臉頰,搖搖頭,“傻瓜,這裏畢竟是你的卧房,我們尚未成親,我哪裏能只穿着中衣。”
“嗳?”小郎君心下松了口氣,可她穿得這麽嚴實,他的話本可就不好使了。
“可是我還沒有幫妻主上藥。”
孟均拿出一早放在袖裏的瓷瓶,“我知道妻主的傷定是有大夫處理過。”
他做足了可憐樣,“不過妻主剛剛才沐浴完,多半還得重新上藥。妻主,我已經學會包紮傷口,我,我還能幫妻主吹吹止痛。”
“妻主,你相信啾啾,好不好?”
面前的少年郎生怕她一口拒絕,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隐隐有了淚意。
李阮棠輕輕一嘆,“小傻瓜,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她只是怕,那些新添在肩背的傷痕,會吓到她家傻乎乎的九郎。
可這世間規矩,如何能擋心間月一滴淚。
孟均輕輕地牽着快要掉進陷阱的女郎坐在榻上,一雙眼亮晶晶地瞅她,須臾又好似才反應過來,修長的手指拉住她的腰帶,“剛剛我瞧妻主肩頭也有傷,唔,那我幫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