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宮習舞李阮棠她,就算是忘了啾啾,……
溫軟的唇潤潤滑過眉心,又輕又快,猶如沾了晨露的花瓣落在心頭。那如鴉羽般濃密的長睫顫得仿佛風吹,紗燈明亮,只一雙影重疊,遮住了些許旖旎。
李阮棠膝蓋撞在了床沿,吃痛地低低唔了一聲。她險險撐住雙臂,才免去要貼上孟均的唐突。
氣息纏繞,好似一把烈火,燒得人口幹舌燥。
拉在她脖頸的手臂軟了幾分,被李阮棠拉下,好好放在床褥。睡在軟枕裏的小郎君發絲未散,只眼角眉梢處猶如酒醉,暈出淡淡的紅。
他正睡得香甜,壓根兒不知剛剛那一出親密。
李阮棠暗暗松了口氣,細心替他拉過錦被蓋在身上,向外走了兩步,腳下一頓,又轉回身,将束起的紗帳也散了下來。
遠去的腳步聲,珠簾輕晃的脆響,還有她低低囑咐小厮的聲音。
每一樣都讓原本熟睡的人,唇邊的笑意漸深。直到院子裏又靜了下來,那雙美極的丹鳳眼才悄悄睜開一條縫。
長指輕輕觸在她剛剛觸過的眉心,依稀還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溫柔,軟和卻又滾燙,仿佛春日裏最盛的光,直直照耀進一望無際的碧波,光影在暗處洶湧,歡喜似要溢出。
李阮棠她,就算是忘了啾啾,對他也還是很溫柔。
窩在錦被裏的小郎君傻傻笑着,一時抱着軟枕低低喚着「棠棠」,一時又裹着被子滾來滾去,舌尖甜意滿漲,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恨不能将砰砰亂跳的心也掏出來。
“公子?”門外的知秋低低禀了聲進來。旁人或許分不清孟均時真困還是裝睡,可他自小就伺候在孟均身邊,哪裏會分不清楚。
況且,若是熟睡,又怎麽會死死拉住李世女的脖頸不放。
眼下肅清王府那邊已經沒了動靜,他這才端了水進來,預備伺候孟均梳洗。
窩在錦被裏的小郎君坐起身,他面上嚴肅,可那藏在眼中的笑意卻是不減,“知秋,今夜裏府中沒人知曉我出去的事吧?”
“公子放心!咱們院裏的人都養了四五年,嘴嚴的很。不過——”知秋擰了帕子給他擦臉,有些猶豫,“您怎得突然對李世女這般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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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裏就是對魏大人,孟均也只是偶爾提起。
“上心?”小郎君搖搖頭,“我才沒有!”
“主要就是因為我連累她受傷,她又在胡家村待我很好,所以我才擔心她。”
他口是心非地說給小厮聽,帕子覆在額頭,清俊的容顏剎那間又紅了一片。
小郎君慢慢抹着面脂膏,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剛剛我迷迷糊糊間聽到世女的聲音,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啊?”
“世女只是囑咐小的,明記得按時送公子去宮中訓練。”
“嗳?瑞凰八宿全都選出來了?”
孟均一怔,倒是忘了這件事。往年都是選出八個少年郎方才一起進宮訓練祭天舞。看來這聖旨來得晚,八成是他又擠掉了哪位公子。
小郎君哀哀嘆了口氣,說起來,他平時最不喜歡的的就是起舞。眼瞧離端午就剩幾日,看來這些天都要勤加練習。也不知明會不會回來的太晚。
他默默往窗外瞧了瞧,心下又安定幾分,總歸是貼貼,她要是睡着,也更好行事。
知秋拿了梳子過來,回禀道,“剛剛守院的傳過話,說是八宿人選已定,除了公子您,還有齊太傅家的齊公子、刑部尚書桑大人家的桑公子......”
小厮說了一圈人名,孟均一手托腮,淡淡嘆了口氣,這八人裏,他除了與桑慎說過幾句話,相熟一些。其餘幾人可都是點頭泛泛之交。
尤其,小郎君抿唇,裏面還有齊昀。
“公子。”眼瞅着孟均心情低落,知秋心念幾轉,忙壓低聲道,“今年端午,李世女亦被君後親指,負責接送八位公子進出宮門。”
“只她一人嗎?”
李阮棠只有一個,宮中時辰又耽擱不得,她如何能同時接送八位男郎?
小郎君當即又為她憂心起來,知秋頓了頓,也不敢瞞他,“公子,您也知曉齊公子和君後的關系。說是護送八位公子,實際上——”
實際上只是為齊昀尋了個由頭。
孟均一怔,失落地走向床榻,他煩悶地蹬掉鞋子,将自己蒙在錦被裏不出聲。
果然,不僅他發現了李阮棠的好,還有一人,遠在幾年前就已經想盡一切辦法,緊緊地要跟在她身後。
小郎君越想越難過。他從被裏伸出腦袋,攥着挂在胸前的羊脂玉,悶悶道,“知秋,管事那可曾說過,娘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歸府?”
小厮搖頭。
孟大人的行蹤一向保密,便是消息往來也滞後許多。不然,也不會由着韓夫侍一手遮天,不去尋落崖的孟均。
夜深,吹滅了紗燈的知秋踮着腳,輕輕去了外間守夜。
半攏的紗帳,透出些許月光。一夜靜谧卻又一夢煩憂。
清晨,噠噠的馬蹄聲輕輕踏在石板路上。
倚在車壁的孟均還有些困乏,他揉了揉眼,伸手掀起車帷向外瞧了瞧,“未丹。”他低低喚了正縱馬伴行的婢子,明知故問道,“她呢?”
“公子可是問我家世女?”未丹頓了頓,見孟均點頭,方又道,“今早世女一早就去了宮門,等候各位公子。”
意料之外的答案叫那雙疲累的眉眼陡然生亮,小郎君揚起笑,想了想又嚴肅起來,“齊公子那......”
“公子放心,各位公子都是由屬下們相護,定然不負世女所托。”未丹話裏有話。
孟均心下登時輕快不少,等到了宮門,小郎君就着知秋的手臂,剛剛鑽出馬車,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便直直看向站在宮門的李阮棠。她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正側身與守門的侍衛說着什麽,模樣嚴肅極了。
那冷冽的目色淡淡掃過幾乎同時到達的八輛馬車,卻在瞧見目光灼灼的小郎君時,極快地略過。
咦?
剛剛才翹起唇角與她笑笑的孟均皺眉,腳下一邁,就朝着宮門前行。不等他走近李阮棠身側,先一步上前的齊昀已然圍在了李阮棠身側,他依舊是副明媚的笑顏,“阮棠,今早我等了你許久,你怎得沒有去府上?這白日漸長,可晨起的風還是冷的,我聽聞你還有傷勢沒有好全,這樣站在風中,身子骨可是會吃不消的。”
“多謝齊公子挂念。”
“阮棠,你是不是還沒有吃早飯?”齊昀不在意李阮棠刻意的疏離,他伸手接過小厮備好的食盒,“我讓府裏的廚娘做了你愛吃的,喏,你嘗嘗。”
“齊公子。”李阮棠退後半步,避開齊昀靠上來的身子,“如今宮中約定的時辰就快到了,公子還是盡快入宮才是。至于這食盒,我且先收下,未丹等人出去的早,的确還未吃過。我代她們謝過齊公子一片善意。”
“可是......”
齊昀還欲再說,恰逢宮中奉命前來迎接的內侍躬身前來,他只得讪讪停下。
八位男郎排成一隊,挨個往前走着。
小郎君慢吞吞地走在最後,他用餘光瞅了瞅并未一同進宮的李阮棠,心裏登時五味成雜。
剛剛李阮棠分明就是在躲着自己,她寧願跟齊昀多說兩句,也不想往他這邊多看一眼。
難不成,是昨夜裏他鬧得她心煩,所以才會這般讨厭自己?
孟均心裏藏了事,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走在他前面的桑慎亦是眉頭不展,待小郎君又嘆了口氣,忙悄悄落後幾步,左右看了幾眼,方才壓低了聲,“九郎,你還好吧?”
他問得簡單,孟均卻不知從何說起,兩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朱紅色的宮牆似是綿延沒有盡頭。
桑慎忖了忖,硬着頭條打破僵局又問道,“對了,我聽聞你是跟李世女一起回來的,你可認識如今住在青山書院裏,那個叫胡幼寧的男郎嗎?”
“阿寧?”小郎君一怔,點頭,“早前我們落難,便是住在他家。”
桑慎聞言松了口氣,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你與他相處過,那你......可知曉他有沒有心上人?”
孟均微怔,往後瞥了眼熟悉的身影,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當真?這樣我就放心了。”桑慎明顯高興起來,又說起了其他,“對了,今日排舞,你我都只是陪襯。”
他悄悄拉住低落的小郎君,示意他往前看,“風頭自是要留給齊公子與林公子的。”
“你剛回京都,怕是還未見過這林公子吧?”
桑慎極為熱心地與他八卦道,“此人乃魏侍君的表弟,如今魏侍君在宮中風頭無限,連帶着他也身份尊貴起來。他們兩人,一個是無寵君後親侄,一個是得寵侍君表弟,指不定一會就要鬧起來。”
瑞凰八宿,雖有八人共舞,但實際上出彩的只有中間一人。過往都是按照各自代表的星宿安排,可今年正得寵的魏侍君也塞了人進來,氣氛漸漸就有些微妙。
孟均興致缺缺地擡眸看了看,總歸他只是最末尾的目宿,齊昀和林鶴要搶中間的位置,與他也沒有絲毫關系。
空曠的殿內,男郎們的争論聲不斷。
小郎君偷偷溜出,在殿外尋了個清淨的地,悶悶地拔着腳邊的小草。
昨夜裏多夢,今早他一醒,知冬便前來禀告,說是肅清王府的人已經在門口等候。待孟均急急忙忙收拾妥當,離入宮的時辰也沒剩多少。
是以從醒來到現在,他還未曾吃上些飯食。
原本他也囑咐知秋帶了食盒,打算尋個空檔與李阮棠一同吃。可剛剛她躲他明顯,更有齊昀在前。
小郎君一生氣,便忘了拿自己裝了小點心的荷包。這會肚裏空空,隐約還能聽到咕嚕嚕的聲響。
眼下離晌午還有兩個時辰,也不知他能不能熬到午膳。
孟均幽幽嘆了口氣,才準備起身。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包忽得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進了他的懷中。
小郎君一怔,連忙擡頭去瞧,可這宮牆之中,別說是人,連個飛禽都不曾出現。
他有些納悶地捧起油紙包,湊得近了,鼻息間便充斥着淡淡的食物香氣,細細嗅來,好似是他最喜歡吃的肉包子!
餓着肚子的孟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沒有直接打開。
他記得娘說過,宮中最忌來路不明的東西,尤其這油紙包又來得這麽湊巧,保不齊就有什麽陰謀。
想起話本裏看過的那些前朝戲說,小郎君神色一僵,登時頭皮發麻,正打算把油紙包丢掉。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忽得怔住,呆呆看着油紙包上的繩結。
許是怕裏面的包子散落,裹得幾層的油紙包外面束着的繩結被人仔細地打了個死結。終歸封口的紙一撕也就破了,這繩結是死扣還是活扣影響卻是不大。
只不過——
孟均皺眉,舉着油紙包細細端詳了半日,這結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好似在哪瞧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