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謂喜歡
“你要學編花環?”胡幼寧奇道,“可你不是說,心中并無李娘子的麽?這花環一送,便是接了山神娘娘的祝福。”
他定定看向愣住的小郎君,“啾啾,難道你不想跟李娘子和離了?”
“怎,怎麽會。”
孟均低頭,暗暗提了口氣,圓着謊道,“和離自然是要的。”
“這花環,我是想學會以後,編來送給魏姐姐。”小郎君說到這,總算不太磕絆。
胡幼寧聞言眉眼舒展,神色放松後又立時與孟均湊近了些,八卦道,“魏姐姐?可是你挂念的女子?”
“嗯。”小郎君有些心虛的點點頭,随手揪起身邊的一株紅色的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入鼻的氣味清甜,倒是跟李阮棠的發香很像。
這兩日小郎君清晨一睜眼,都是睡在她的枕頭上,故而熟悉的很。也不知她一個女子怎麽也會香香的,好聞極了。
明明她都只是用他的洗澡水沐浴來着。
孟均疑惑地用手勾起自己的發尾嗅了嗅,随即便又恹恹地放下。他這一分神,心思就挪到了旁處。
小郎君接連揪了好些同色的小花,小心地用衣袍捧着。末了還嘀嘀咕咕着,今夜裏要用它們泡個澡。
怎麽說他也是個男郎,哪裏能被李阮棠比下去。
“啾啾。”
胡幼寧用餘光瞥了幾眼專心摘花的小郎君,抿了抿唇輕道,“你說,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我也看過些話本,可每冊書寫得都不盡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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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幼寧頗為煩惱地拽着自己的衣袖,“纏綿悱恻有,紅豆相思亦有,甚至于生死與共。可不論哪一種,書上都只寫,情不知所起。”
“我亦不好與爹打問。”他怔了怔,眼中迷茫,“啾啾,你是怎麽知曉自己喜歡魏姑娘的?”
“我?!”小郎君摘花的手一頓,破天荒地認真思考起來。
其實,他與魏姐姐并不十分相熟,說起來就只在詩會上,借景抒情地寫了首五言絕句,就連正經八百的談話,也不曾有。
而且,要不是去年和相熟的男郎一起去青山書院瞧書生娘子射箭,他壓根兒也不知京都中還有這樣驚才絕絕的女郎。
一切都是偶然。
他偶然見到了魏雲若,騎射文采,樣樣都能拔得頭籌,姿容性情亦是同批內舍生中的佼佼者。
單單射箭場上回眸淡淡一笑,就惹得不少男郎紅了臉。
再加上今年三月春試,其大魁天下,留在在翰林院任編纂一職。要知當朝首輔蘇錦蘇大人,便是從翰林院一步步高升。
如此風光,前程似錦,又會有哪個男郎不動心?
早前韓夫侍也曾與他說過,京都裏有不少世家郎君都瞧上了魏姐姐。偏她重情義,願為訂親後骨化形銷的那位公子守一年喪期,這才絕了世家想籠絡她聯姻的念頭。
思及此,孟均謹慎道,“唔,這個嘛。”
他坐在大石頭上,掰着手指與胡幼寧說道,“魏姐姐品行端正,又有功名在身,她既有前途人又溫和,本就是做妻主的不二人選。”
雖然他只見過魏雲若三回,但該吹的牛還是要吹一吹。
孟均微微揚眉,“況且所謂喜歡,便是一想起她,心中就會很歡喜。我每每見到魏姐姐,都覺得很開心,自然是喜歡她的。”
“那......”胡幼寧聽着疑惑,追問道,“李娘子呢?”
“你問妻主?”
小郎君托腮,不假思索地張口道,“現在的她呀,很會剝土豆,還會細心的照顧我,幫我洗衣衫,也會幫我挑魚肉裏的小刺。”
他說得沒什麽順序,完全是想到哪便說到哪。樁樁件件,全是小到不能小的細節。
小郎君記得牢。
這會也不知又想起了什麽,明明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亮晶晶的,猶如嵌了夜間星河,熠熠生輝,卻又意外地安靜下來,只偷偷笑着。
胡幼寧一默。
啾啾雖未說歡喜,可那高高揚起的唇角,比起之前提及魏姐姐時,不知快樂多少。
若是按照啾啾剛才所說心悅一人的表現......
胡幼寧微微搖頭,啾啾沒道理不知曉自己真心所在,他摁下了這個荒謬的念頭,又問道,“啾啾,聽你這話的意思。李娘子原先不是這樣的麽?
“也不是。”孟均皺起眉頭回憶着,其實小時候的李阮棠跟現在失了憶的性子差不離。
只不過自打她從軍中歸來,整個人身上便有一份冷冽,猶如泛着寒意的刀。
見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透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導致他每每在家門口附近遇到李阮棠,都有些害怕。
不像現在,她會與他彎彎眉眼,還會溫柔地叫他啾啾。
一想起昨夜裏李阮棠着急認錯送他花環的模樣,小郎君耳尖便偷偷染上了紅。
其實,她這個人細心又溫柔,就是呆了些。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事,是以小郎君鄭重地看向阿寧,極為認真地下了評語,“妻主她呀,原先就是有些不解風情。”
“不過,阿寧,你這麽問,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孟均沖他狡黠的眨眨眼。
“沒有。我,我就只是随口問問。”
被戳中心事的胡幼寧一愣,口中有些打絆,那雙天生笑眼慌亂地轉來轉去,往草叢一瞥,立時欣喜,岔開話題道,“啾啾,你瞧,是黃芪!”
這野生黃芪不多見,用來補氣血是極佳的好物。
胡幼寧兩三步走上前去,用手往泥土裏挖了挖,“啾啾,看來咱們要先回家去拿個小鏟子,有了黃芪,今夜裏也好給李娘子補補身體。”
他說得興致勃勃,身後的小郎君卻沒什麽反應。
他靜靜站着,原本好好兜在衣衫裏的小花,落了一地。
“阿寧。”孟均悄悄攥緊手指,“你不是說家中無人識得藥材麽?那你又師從何處?”
“......”
胡幼寧沉默地低下腦袋,暗怪自己一時大意。他分明答應了李娘子,這會漏了底,怕是要愧對她的信任。
小郎君眼眸漸冷,阿寧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謊,定是李阮棠去的地方兇險,所以才瞞着他。
孟均想起今早做的那個夢,只覺得心頭越發梗得慌。
他皺着眉,不等胡幼寧解釋,又道,“阿寧,我家妻主到底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