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妻主
孟均心下一窒,轉身定定看向老實坐在炕沿的李阮棠。
她面上略微有了些光彩,一雙烏黑的杏眸亮閃閃的,“公子放心,我并非什麽不清白的人家。”
“詢問此事,也是怕我受傷昏迷之際,對公子做了什麽孟浪之舉。”
“我......”
唇角随着接連不斷的說話被輕扯出了幾道小細口,李阮棠不過稍微抿了抿幹裂的唇,口內便有了淡淡的血腥氣。
她嘆了口氣,低眸再瞧自己一身狼狽,滾在口中的求娶之言便頓了頓。
以她現在的模樣,只怕這小郎君也未必願意。須得她好好争取一番才是。
雖說是為了打賭,可......
李阮棠悄悄瞥了瞥正握着杯盞的小郎君,心下又歡喜了幾分。也不知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不過依照自己身上這套錦衣和腰間的玉佩,家中多半是富貴的。
畢竟在大晉,非權貴不可佩玉。
家世好算一條,那後院呢?
李阮棠微微蹙眉,可她又着實想不起什麽。但以她剛剛抱住小郎君那心慌手抖的勁,李阮棠估摸着,她院子裏應當還未有過近身伺候的小厮。
那就是家宅幹淨!
她悄悄掰着指頭,正絞盡腦汁推算着一會要說出口的優點。
孟均轉頭,遞過溫在掌心好一會的杯盞,低低道,“先喝些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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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裏只有一壺冷茶,好在外間暖和,喝了倒也不會太傷腸胃。偏李阮棠受了傷,又渴得緊。
她才喝了一口,端着杯盞的手腕就被小郎君輕輕用指尖點了點,“喝慢些,這水涼,要是一會肚子痛可就不好受了。”
他聲音清泠,這話裏的關切卻是不假。
李阮棠聽得耳尖微微泛紅,這小郎君果真人也溫柔,她心中越發歡喜,才潤過嗓,理了理思緒,便又十分慎重地道,“若是公子不棄,李某家世尚可,後宅也幹淨,再加上......”
“妻,妻主。”
孟均勉強勾唇,輕輕打斷了正數着自己優點的李阮棠。
他本就還未訂親,這兩字過去聽旁人叫的順口,到他這卻是頭次,磕絆的不行。
有外人虎視眈眈盯着,他就算再不想與李阮棠扯上關系,此刻也只能乖乖認了這個妻主。
況且孟均還不确定,如今失了記憶的李阮棠還願不願意繼續護他。與其旁生枝節,還不如直接坐實這個稱呼,免得那夥人當真将他抵給什麽付娘子。
“......你不記得我了?”
他眼角還有薄紅,委屈又可憐地一轉眸,唬得李阮棠肩頭一沉,“公子喚......喚我什麽?”
她瞪圓了雙眼,怔怔瞧着偷偷抹淚的小郎君。
“妻主,你怎麽能忘了我?”孟均用廣袖遮了臉,聲音悶悶地,透着股難過,“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又看上了誰家小郎君,後悔娶我了?”
小郎君哭得實在真切,一連三問,唬得李阮棠又信了幾分,“我,我真的是你妻主?!”
她竟然娶夫郎了?
昏沉的神志因這一句,忽得靈光了一瞬。猶如點燃了火,燒得她面上滾燙,怪不得她一瞧見這小郎君便歡喜的很。
不過,她竟傷得這麽嚴重,連這麽重要的事也忘了。
李阮棠手忙腳亂地在衣袖裏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塊帕子,翻着瞧了瞧,看着幹淨方敢遞給正難過的小郎君,“你別哭,我真的沒有其他小郎君。”
“我發誓,就只你一人。”
“哼!”孟均悄悄擦了擦硬擠出的眼淚,轉頭盯着她道,“妻主不是失憶了麽,連我都不記得,又怎麽知曉自己沒有其他的相好!”
他說得條理清晰,李阮棠被問得眼角一抽,聲立馬矮了半截,“我,我......”
孟均自然知曉她不記得過往,不然以她的性子,哪裏會被自己耍的團團轉。
誠然,小郎君也想好了後招,李阮棠是真失憶,那他就裝失憶。
等回了京,他再适時的恢複記憶,以她們過往嫌隙,撇得一幹二淨也不是難事。
思及此,小郎君眉目低垂,哀哀嘆了口氣,“妻主不記得過往,其實我也有些記不清的。”
“比如,除了知曉你是我妻主外,我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妻主流落到這個地方。”
“那你頭痛不痛?可別傷到了暗處。”李阮棠暗暗吃了一驚,往他額上瞧了瞧,好在小郎君除了衣衫髒了些,倒沒看見傷處。
那俊秀的臉頰紅撲撲的,說不出的可愛。
她悄悄收了收不該有的心思,既然小郎君也失了憶,這夫郎的身份便有可能弄錯。
但李阮棠不敢問,她瞥了眼站在身前正搖頭的人,忖了忖道,“既然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麽,那我先替你起個名吧。”
外面花開得正好,陽光透進窗縫,暖烘烘地灑在土炕。
李阮棠彎彎眉眼,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喜道,“就叫啾啾怎麽樣?”
“啾啾?”孟均一愣,點了點頭。名字是怪了些,不過也就這兩三日的光景,她願意喚他什麽都行。
“喲——,看來是貴人醒了。”
院子裏,之前罵走檐下雀鳥的女聲高昂,從窗外探進的臉更是喜氣洋洋。
“不知娘子怎麽稱呼?”李阮棠輕輕拽了拽愣住的孟均,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後。
吱呀——
薄薄的一扇木門從外打開,來人站在門檻,笑道,“娘子客氣,我們小家小戶的,哪裏有什麽大名,此地是胡家村,小人是裏正的三女,是以村裏人都稱小人作三娘。”
“敢問二位貴客高姓大名?”胡三娘眼珠轉了轉,盯住被李阮棠護在身後的小郎君。
“這是我家夫郎。”李阮棠撐着起身,反握住孟均的手腕,“啾啾,先與我一道謝過三娘的救命之恩。”
她們舉止熟稔,胡三娘心下有譜,看來說與付家的那門婚是不成了。
李阮棠要拜,但她是一介布衣,又哪裏能真站在那裏受着。
“娘子客氣。”胡三娘忙擺手,縮着頭道,“也是小人與娘子有緣,那長山溝平日裏甚少有人前去,若非小人家的夫郎鬧着要吃些野味,小人也不會恰好前往,碰見娘子一家。”
“不過小人自知家中貧寒,亦怕唐突了貴客。”她躬身,卻沒有再說。
李阮棠略一沉吟,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淺笑道,“三娘照顧周到,并無失禮之處。不過眼下我與夫郎誤入此地,不知三娘可有方子往京都送信過去?”
胡三娘忙不疊的點頭,“有的。咱們胡家村雖不富裕,但每三五天還是有貨郎上門,到時候娘子可修書一封。”
“這樣我便放心了。”李阮棠微微颔首,又道,“那這三五天時日,怕是還要在此處叨擾三娘。到時候一并結給三娘。”
“好說好說。”
胡三娘樂得直點頭哈腰,“二位金貴,小人已經提前命夫郎燒好了熱水,這會子就可以請二位貴客沐浴解乏。”
她恭順有禮,臨出去前還貼心地先拉上了房門。
孟均往窗外瞧了瞧,見胡三娘走遠,這才壓低了聲,“妻主,不是不記得了麽?那這信......”
“放心。”李阮棠含笑,京都中姓李的也不過三五家,大不了她每家都寄出去一封,總會有人認上門才是。
要是真的沒人來......
李阮棠看了眼身側的小郎君,那她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隔着一層薄薄的門板,屋裏氤氲出絲絲縷縷水汽,李阮棠守在門外。剛剛她請胡三娘問村裏的木匠要了一個還未用過的浴桶,又找了些新的被褥。
總歸還要在這再呆上三五天,她必然要讓啾啾過的舒适些才行。如今她添置的東西越多,胡三娘眼角樂出的褶子就越深。
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足夠她們胡家小半年的收成。
胡三娘應得越發恭敬,甚至還讓自己夫郎将存了幾日的雞蛋拿出幾個,做了荷包蛋給李阮棠補補身子。
屋裏的水聲漸漸小了許多,吱呀——
緊閉的房門從裏拉開了一條縫,“妻,妻主。”
小郎君微微探出雙眼,叫的還有些別扭。
他大半個身子躲在門後,瞧見院子裏沒人,這才又把門板打開了些,請李阮棠進來。
屋裏本就破敗,這會又洇了水汽,潮乎乎的。
這裏唯一的窗已經推開了半邊。
小郎君發梢還有水珠,亮晶晶地勾在散在肩頭的青絲上,依依不舍地滾來滾去,預備着要投向地面。
“啾啾。”
李阮棠瞥了一眼便偏過了臉,她端起周夫郎送來的碗放在桌上,又緩了緩精氣神,方才勉力與他笑笑,“你也餓了吧,這還有兩個荷包蛋,你吃了好補補體力。”
“補補體力?”
孟均一怔,目色落在炕上新擺好的一對枕頭和一床被褥,腳下便不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他單想着不能落在胡三娘手裏,卻忘了李阮棠也是個女子,要是她真的想對他做些什麽......
小郎君又驚又氣,羞怒地看向正解着腰帶的李阮棠,“你,你這是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