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誤會
醫務室內。
清理完皮膚上的辣椒水的林淮安靜睡在床上。
溫榮坐在他旁邊,小心給他泡着沖劑:“感冒了怎麽不告訴我。”
用被子蒙着臉的林淮聽了,小心探出雙眼睛來,聲線帶着幾分沙啞:“我沒事的姐姐,你不用太擔心我。”
溫榮沒做聲,手裏泡着感冒沖劑的動作沒停。
半晌,溫榮輕輕嘆了口氣。
她将适宜溫度的感冒藥端起來,出言示意林淮坐起身來:“先把感冒藥喝了吧。”
看着馬上乖巧坐起身來的林淮,溫榮的眸光又暗淡幾分。
她扶着林淮坐好,安靜把手裏裝了藥水的杯子遞過去,眼裏滿是憐惜:“小傻子。”
很多時候,她其實挺不希望林淮這麽懂事。
以前是這麽為別人考慮,現在也依舊如此。
溫榮用眼神慢慢描繪着林淮俊秀的眉眼,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沒一會兒前,她确實在辦公室內被老師提醒了一件事——她再過幾天就要去參加物理聯賽了。
去參加比賽的時間有些久,她半點不放心将林淮獨自扔在學校裏,尤其是今天還發生了那種事。
溫榮蹙着眉心,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物理聯賽是她争取了好久的機會,她并不希望因為蔣安安那些人,這麽輕易地就将它放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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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溫榮又舒了口氣。
“姐姐?”
思緒飄到了九霄雲外的溫榮,被林淮的這聲拉回味來。
她擡眸,和林淮對上一眼,接回了林淮手裏的空杯子。
林淮很乖,即便這藥很苦,也都馬上乖乖喝完了。
溫榮捏着那只空杯子,莫名覺得有點煩躁。
物理聯賽和林淮,肯定是林淮重要。
但是為這場關乎她未來的全國聯賽,她專心致志、沒日沒夜地準備了好久……
“姐姐你怎麽了,因為我不開心嗎。”林淮的眉心微微攏着,一雙眼睛裏頭藏着萬千星辰。
溫榮抿唇,搖頭:“沒有,不是因為你。”
說着,她起身幫林淮蓋了蓋被子:“我去把作業拿過來,小淮你就在這會兒睡會兒,等下課了我會叫你的。”
林淮順溫榮的意思躺進被窩,目送着溫榮邁開步子,離他這裏越來越遠。
“姐姐。”溫榮忽然聽到身後林淮,帶着小心地如此開口。
她的心髒一疼,感覺林淮的聲音直往她心髒最柔軟的地方撞。
溫榮慢慢回頭,攏着眉心重新朝林淮走過去。
“小淮啊,”她坐下在床邊的位置,對林淮用商量的語氣道,“姐姐過幾天會去參加一個全國性的物理競賽,你……想不想和姐姐一起去啊?”
溫榮問的有些小心。
被林淮用那雙天真無邪的小狗眼注視着的時候,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兩手捏緊了自己的衣擺。
林淮長大後就沒怎麽去過遠的地方,所以她突然這麽提議的話——
溫榮還沒來得及多想什麽,就聽面前的林淮笑着答應:“好啊姐姐,能和姐姐一起出去玩的話,小淮挺開心的。”
這話響起在落針可聞的醫務室,和小貓的尾巴似輕輕撓過溫榮的心髒。
她抿了抿唇,眼底慢慢漾開了笑意:“好啊,姐姐也很開心能和小淮一起出去玩。”
校方那邊的話,她一定會争取下來。
只要林淮同意就好。
第二天體育課,豔陽高照。
林淮被潑過變态辣椒水的地方剛上藥沒多久,皮膚很脆弱。
溫榮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陽,将窗簾再給林淮拉上了些:“體育課我會給你請假,你就待在教室休息一會兒吧。”
話音才落,她便聽到後頭響起聲蔣安安的陰陽怪氣:“喲,有些人就是高貴呢,和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不一樣。”
溫榮沒理她,垂眸拍了下林淮的肩側,是很輕柔的安撫動作。
林淮傻乎乎地擡頭,眼裏裝滿了溫榮,臉上帶笑着點點頭。
蔣安安被他的笑晃了眼睛,又是不滿地砸吧着唇,不服氣地冒出古裏古怪的腔調:“啧啧,有些人果然就是比咱們這些人高貴呢。”
鼻青臉腫趴在位子睡覺的餘財,猛踢了下桌子:“吵死了!”
翹着二郎腿,嬌嗔坐在那裏的蔣安安被冷不丁吓了一跳。
她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往餘財那邊看去,恰好和滿臉煩躁的財大少爺對上目光。
蔣安安咽了下口水,見剛才開口的是餘財,便讪讪将嘴裏的其他話吞回了肚子裏,幹巴巴別開眼撩了把頭發。
“嘁。”這個字眼,她冷哼的非常小聲。
餘財的眼中滿是愠怒。
他用着一雙小刀眼,朝前面的林淮斜去,無神的目光最終又淡淡落在正前面的溫榮身上,腦子裏混亂一片。
昨夜後巷的争鬥歷歷在目,鮮明得他身上的各處傷口都還在隐隐作痛。
蔣安安瞥着餘財厭惡溫榮和林淮的樣子,剛才遭受的點點憋屈一掃而空,改為滿滿的竊喜。
還好,餘財還是和她站在一齊的。
溫榮安靜坐在那裏寫作業,沒有因為周遭的動靜受到影響。
她聽到身後的椅子動了下,椅身在地面發出有點刺耳的一聲,而後就聽到了餘財起身離開的聲音。
接着,是蔣安安也邁步出去的聲音。
溫榮略微頓了下筆尖,很快又恢複了落筆。
剛才一瞬的停頓,只像是在思考題目。
林淮坐在她邊上,安靜将這些都看入了眼中。
地上的角落,他默默撿起餘財扔給他的小紙條。
上面白紙黑色,寫着幾個跟狗爬似的字。
——下次見!
天臺。
餘財和蔣安安先後來了這裏。
餘財躺在長椅上,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身上的傷口還在泛着疼。
整個人都挺煩躁。
蔣安安抿唇笑着,慢慢走過去,兩手背在自己的身後。
站在餘財身邊有一會兒後,見人并未反感她,她便笑着開了口:“財大少爺怎麽了,也會為只小小的螞蟻滞氣嗎。”
餘財沒做聲,眉梢倒是肉眼可見地皺了皺。
很久,他才頂了頂腮幫,好笑反問回去:“螞蟻?”
頓頓,餘財支起身來,仰頭看向跟前的蔣安安:“你想怎麽做?”
“很簡單啊。”蔣安安雙手環胸,“財大少爺知不知道咱們學校馬上就會去參加一個全國性的物理聯賽呢?”
餘財不想和她交流些沒用的東西,用眼神瞟了下蔣安安。
蔣安安領意,邊回索着從自己的校長爸爸那裏知曉的信息,邊自顧自說下去,話語間滿是自得的笑意。
“我們學校起碼會在物理聯賽那兒待個一周,而物理聯賽在挺遠的別地,派去的老師并不是很多。
溫榮大學霸一定會去,而且肯定還會帶着自己寶貝的傻子同桌去。”
微風吹去蔣安安的發梢,将人臉上的笑容襯托的愈加陰冷:“據說來的C中學生裏面,有曾和那個傻子結過梁子的。到時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到一出精彩的好戲。”
餘財無聲,長嘆口氣就後躺回了長椅。
望着澄明天空中的朵朵白雲,向來精明、向來對這些爾虞我詐沒什麽興趣的餘財竟然點了頭。
“好啊。”他也想看看到時究竟會發生什麽化學反應。
去物理聯賽的公交車上。
林淮坐在靠窗的位子,溫榮坐在他邊上。
餘財自己躺在最後面的連座,蔣安安坐在溫榮和林淮的側前方,和另個別班的女生坐在一起。
別班帶隊的老師,掃了眼溫榮他們一眼,笑着說了句:“老林你班去的人挺多啊。”
溫榮他們班主任,牽強扯了扯唇角,幹巴巴應聲過去:“是……是啊。”
溫榮坐在那裏,清楚看見了班導額角的薄汗。
她也掃了眼蔣安安,又回思了下壓根和什麽聯賽的畫風不搭邊的餘財,幾不可察地斂了斂眸子。
本來該來的名單上,并沒有他們兩個的。
不然,溫榮也不會将林淮帶出來,讓他多奔波。
沉浸思緒裏的溫榮,衣角輕輕被邊上的林淮扯了扯。
轉眼過去,她恰好和眼睛濕漉漉的林淮撞上目光。
實際個子挺高的林淮,在座位裏縮成小小的一團,手指糾結地攥緊,薄唇猶豫着動了動:“姐……姐姐。”
溫榮以為他暈車,或者心慌,遞給了他一瓶水,并耐心出言:“暈車藥吃了後,還覺得不舒服嗎。”
林淮沒有說話,垂下了腦袋。
半晌的沉默後,溫榮看到他搖了搖頭。
她正想開口再說點什麽,話語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摸過來的餘財止了住。
餘財的手從溫榮他們後面的座位的中間伸過來,手裏捏着顆薄荷糖。
“哝——”
溫榮愣了一下,沒接。
林淮倒是皺着眉梢,伸手想去拿。
不過被溫榮握住了手腕。
見給糖的人是餘財,溫榮不免多想什麽。
林淮見溫榮沒同意,便有些虛弱地順勢靠到了她肩頭,薄唇有些蒼白:“姐姐,我困。”
溫榮聞言摸了摸林淮額頭,感覺有點冰涼。
“低血糖啊。”身後的餘財冷哼着,将薄荷糖收回去,自己扔進了嘴裏吃,并有點氣急地搖了搖頭。
那眼神裏,就寫滿了憤憤然的一句話。
他難得好心幫他們,竟然被溫榮當成了驢肝肺。
呵呵。
溫榮擰眉,邊護着林淮邊從包裏翻找出奶糖來。
貼心将包裝撕開後,她将奶糖遞到林淮的嘴邊。
有點迷迷糊糊的林淮,湊近奶糖聞了聞,而後淺淺張唇。
溫榮感覺自己捏着奶糖小小包裝袋的指尖,也被林淮的唇瓣輕輕劃過,觸感柔軟且暖呼呼的。
思緒一閃而過,就消失沒影了。
吃了自己最愛的奶糖的林淮,稍微恢複了點意識,不過整個人還是軟綿綿地靠在溫榮身上。
溫榮摸了摸他腦袋,有點心疼。
前方蔣安安忽咳嗽一聲,譏諷出言:“有些同學還是注意點吧,”
餘財、溫榮、幾個老師還有別班的幾人,瞬時将目光集中在了蔣安安身上。
接後又慢慢地散了。
蔣安安肉眼可見地蹙了眉,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仿佛不相信大家對于溫榮和林淮的親昵的熟視無睹。
那些校紀校規呢,大家都不記得了嗎。
訝異的安靜裏,班導悠悠然開口:“那倆孩子,是姐弟關系。”
此話一出,還有火想拱的蔣安安剎那僵在了位子上:“姐……姐弟?”
她瞪大了眸子,表示不相信這些。
“姐弟怎麽可能這麽親——”話音才落,她又慢慢回過神來,腦海回憶了下自從林淮轉學過來後,溫榮的某些反常。
高冷不進人的學霸溫榮,在林淮轉校過來那天主動提出和林淮做同桌,并且為了照顧林淮情緒還和他搬到了班級的最後排,再之後為了林淮竟然氣沖沖來打她的那一巴掌……
所有的所有,集中在一起,最後都落回到了蔣安安方才聽到的幾個字。
姐弟關系。
溫榮看着木楞住的蔣安安,有點無語地別過了腦袋,面上并未多的波瀾。
緘默裏,她感覺自己身邊的林淮動了動腦袋,她脖頸處瞬時多了片毛茸茸的觸感。
她聽到林淮有些沙啞的聲線就響起在自己耳畔,溫熱的呼吸也随之噴灑而來,暖呼呼、軟綿綿的。
“姐姐,我渴。”
溫榮愣了下,手已經習慣性順着林淮的話語,伸向了邊上擺着的礦泉水。
遞給林淮的時候,她的指尖又不小心和林淮的手碰了下。
林淮的體溫已經慢慢恢複了如常,在這會兒比她高上很多。
感受着點點溫度向她傳來的溫榮,心跳忽地快了一拍。
什麽時候,他們兩個在一起,也會是被別人誤會成別的關系的年紀了。
小時候黏在她身邊的林淮,長大了啊。
溫榮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