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誰吃誰的醋
唐昭寧接過保镖遞過來的黑傘,撐開來舉過白伶生的頭頂。然而細密的小雨被風吹的無孔不入,濡濕了呢子大衣的毛領,白伶生看着遠處的黑色海洋,停下來許久都沒有動作。
他的睫毛好像都被細碎的雨水打濕了,黑色的眼眸像是雨幕中的一汪清泉,纖塵不染。那窖藏的感情洩露出來,整個人好像都變得多愁善感。
唐昭寧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白伶生,好像離他很遠,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抓住——幹脆綁在身邊就好了。
伸手環過白伶生的背,抓住他的胳膊,唐昭寧用一種近乎無路可逃的姿勢把白伶生半圈在懷裏,轉頭問:“怎麽了,想過去嗎?”
白伶生搖搖頭,下巴碰到毛領子,有些濕意,頓時皺了皺眉,“濕噠噠的好難受,我們進去吧。”
走了幾步,他又轉頭看唐昭寧,“诶,幫個忙……”
紅毯旁,粉絲們還在等着,主辦方估摸着毛毛雨下不大,也沒有取消紅毯。再過幾分鐘,就會有明星過來了,粉絲們的熱情絲毫沒有被雨水澆息,就是齊湛的粉絲,為了不掃興,也強打起精神來。她們說好了,今天都要開開心心的。
旁邊有別家的粉絲沒帶傘,她們也大方的把傘移過去一點,收獲了一堆好評——齊湛的粉絲果然很有素質啊之類的。
然而再好的誇獎都不能像從前那樣讓她們開心了,她們只是笑笑,然後靜靜的等待第一個明星的到來。然而明星還沒有來,她們卻等到了幾個跟她們一樣撐着黑傘的黑西裝大漢。
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工作人員,懷裏都抱着大大的暖水壺和紙杯,跑到紅毯邊上就不由分說的把紙杯塞進粉絲們的手裏,“要咖啡還是奶茶?”
粉絲都愣住了,這是幹啥啊?
黑西裝看他們愣着,就解釋說,“免費的,要咖啡還是奶茶。”
“咖、咖啡……”粉絲們着實受驚不小,這群人端的是一個強買強賣的姿态啊。
然而當泛着熱氣的奶茶還有咖啡倒進紙杯,溫暖人心的溫度從掌心中散發出來時,也就沒有人在意剛開始的驚吓了,反而覺得那幾個黑西裝很順眼,大概就是所謂得反差萌?
粉絲來看走紅毯,還被招待茶水什麽的,還是頭一回遇到。紙杯光是捧在手心裏,也夠旁人開心的了。
更不要說那些黑西裝最後又變着法兒的拿出了毛巾來給她們擦雨水,那毛巾還沒拆封過,像是附近超市裏臨時買來的。雖然便宜,但卻是這糟糕天氣裏絕好的驚喜。
而且大家很快就看出差別來了,那些黑西裝一開始就是奔着撐黑傘的人去的,對齊湛的粉絲格外照顧,其他人倒像是沾了她們的光。
嘛,不過有的喝就不錯了,沾光也是很好的嘛,看主辦方沒有出來解釋,估計是某個財大氣粗的齊湛粉絲幹的?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現場的人收起傘喝着熱飲,臉上的笑容更燦爛。紅毯秀也開始了,一輛輛車開過來,衣着靓麗的明星們走下車,走着走着就感覺今天的氛圍怎麽不太對?
粉絲們怎麽都……喝上了?
那臉上的笑容怎麽說……特別溫暖,現場像是天南海北大聚會一樣,濕漉漉的天氣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好心情。
可是擡頭看看,天還沒放晴啊。
內場,白伶生和唐昭寧坐在靠中間的位子,低調的隐沒在座位席上。耿樂安排這兩個位子顯然是費了不少心的,既能看清楚臺上,又不顯眼。
可白伶生卻正襟危坐,一副像在參加國際會議的樣子,脊背挺的筆直筆直的。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的毛領子上沾到了一點雨水,如果掃到皮膚上會很不舒服。
于是他只好這麽坐着,盡量讓它快幹。癟着嘴,別提有多無奈。
然後一只白皙的戴着銀色扳指的手忽然伸到他眼前,遞過來一條手帕。
“擦擦吧。”唐大老爺一手搭在椅背上,側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白伶生一邊擦,一邊說道:“你別這種表情好不好,好像我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唐昭寧卻忽然問:“你喜歡齊湛嗎,怎麽想到關照他的粉絲了?”
白伶生的手頓了頓,然後轉頭認真的盯着唐昭寧的眼睛,“對啊,齊湛可是我男神啊,你看他長得又好,有風度又有品味,你不喜歡嗎?”
“那我怎麽聽說他又高冷又傲嬌?”
“那都是污蔑!”白伶生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你跟我說你哪兒看到的,我去黑了他。”
“剛剛,他粉絲說的。”
白伶生就更有理了,“粉絲說的都是反話,你不知道,現在的粉絲才傲嬌呢,你沒聽說過粉不如黑嗎?”
“好,你說的都對,齊湛很好,就跟你一樣。”
“那還差不多。”白伶生總算有點滿意了,看到霍老他們進來,就起身說:“我去打個招呼,你在這兒乖一點別亂跑啊。”
唐昭寧:“……”
就這樣,大齡兒童唐昭寧同學被留在了座位上,當家做主的男主人白伶生則出去交際了,就像一朵游走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灘的一朵,讓人驚豔的交際花,人見人愛,全身都在prpr的閃。
今天的衣服還是唐媽媽特地幫他挑的,黑色的修身呢子大衣,奢華的黑色毛領,被黑色毛領和柔軟黑發簇擁着的左耳上還戴着鑽石耳夾,整個人更顯精致。
他這麽往霍老身邊一站,過來打招呼的人自然更多。
越來越多。
唐昭寧眯起眼,食指敲打着椅子扶手,頻率越來越慢,但聚集在他身上的黑色氣息卻越來越濃,坐在前面幾排的人頓覺背上冰冷一片。
一個也不知道幾線的小明星摸索着自己的位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坐下時卻發現旁邊坐了一個單看氣質就知道非富即貴的人。
他雙腿交疊,坐姿略狂放的坐着,一雙鳳目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笑還是肅殺,看的人心裏突突的。可是這種危險又似乎含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忍着害怕也要靠近。
而且,這說不定就是自己的機會啊,否則他怎麽偏偏坐在自己身邊呢?小明星這樣想着,心裏更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于是大着膽子搭話道:“你好,我是紀繁。”
唐昭寧一開始沒聽到,直到他又說了一遍你好,才有所察覺的轉過頭來,“嗯?”
唐大老爺皺着眉,很不爽的樣子。
不,應該說是他既好又不爽,美人雖然好看,但旁邊的蜜蜂實在擾人。他家那位,太受歡迎了。
紀繁被他看得有些尴尬,還有些局促,兩頰飛起兩抹紅暈,襯着他清純的臉,很讨人喜歡,也不會讓人反感,“那個,我們的座位正好排在一起,真是巧啊,我第一次來這種場合,有些緊張,所以就想找人說說話,沒有打擾到你吧?”
紀繁有些歉然的看着他,心裏卻不免期待起來。好了,話題已經挑起了,接下去他會說什麽呢?
“打擾到了。”誰知唐昭寧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轉過頭去。
紀繁一下子愣住了,打、打擾到了?他的腦子裏預想過無數可能,就是沒猜到這種,這讓他怎麽接話???
“那個,很抱歉……”
唐昭寧沒理他,視線盯着前面的白伶生,手裏轉動着扳指把玩着。卻在紀繁心快要碎成渣的時候忽然又轉過頭來,“你剛剛說什麽?”
“啊,我剛剛說……”紀繁一下子活了過來,興奮的說着。
前面,白伶生被霍老拉着說話,好幾次想走都脫不開身。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照這個趨勢,霍老是要直接把他推到臺前的節奏。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唐昭寧,那人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所以走之前才特意關照他乖乖坐着。卻沒想到——人聊的挺開心的嘛,旁邊那位小兄弟整個人都快貼到他身上去了。
白伶生扭過頭不看他,可是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行,于是斬釘截鐵的告訴霍老他要回座位上去了。霍老見他堅持不坐前排,于是也只好同意,那語氣裏的包容和提攜之意讓人好生羨慕。
白伶生卻渾然沒有在意,大長腿一邁,大步流星的回到了後面的席位上。抱着臂,居高臨下的看着唐昭寧和紀繁。
紀繁看到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呆了一下,擡頭一看,就見那張背着光的俊臉一臉和煦的看着他,但不知道為什麽——有殺氣。
很多變态連環殺人案裏,大boss永遠都是那個笑的人畜無害的好人。
“你,坐旁邊去。”白伶生下巴一擡,眼睛盯着唐昭寧,那眼神,魄力十足。
紀繁雖然沒有跟他對視,心裏也突突的,但他覺得自己不做點什麽的話,旁邊這人就要被人搶走了,于是開口問道:“請問你是……?”
白伶生眯起眼,霸氣側漏,“我是他家屬,你哪位?”
天吶!居然有正主!!!還長得那麽帥……
紀繁現在恨不得讓時光倒流,臉上火辣辣的。虧得他心理素質好,生生擰了過來。“啊,我、我是紀繁,恰好坐在你們隔壁,那個……你好,哈、哈哈……”
紀繁臉上笑着心裏別提有多失落了,跟白伶生一比,自己簡直一點勝算都沒有。
但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有些僥幸,于是轉頭去瞄唐昭寧的反應——白伶生的态度那麽強硬,說不定他就不喜歡呢。
結果。
唐昭寧的眼裏全是寵溺,順從的就起身讓了個座,剛剛的冰冷好像只對白伶生一個人解除。
紀繁更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完全沒戲了,這坑爹的命運。
白伶生坐下,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剛才帥呆了,于是就更不高興去看旁邊的唐昭寧。
哼。
本大公現在想孤獨一些。
然而唐近臣恃寵而驕,輕笑道:“家屬吃醋了?”
白伶生雙手交叉在胸前,靠着椅背不說話,像只驕傲的孔雀。然後他低頭,看着唐昭寧搭在自己大腿上的鹹豬手,腿一抖,沒抖開。
抖腿可是個技術活。
沒辦法,只好伸手去抓。可這正好給了唐昭寧可乘之機,手掌一翻就把白伶生的手給抓住了。
白伶生最近被養胖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瘦削了,手上也肉肉的。握在手裏暖暖的,很舒服。
唐昭寧忍不住就在掌心的軟肉上摩挲起來,看着那圓潤的可愛的指尖,愛不釋手。害得白伶生不由紅了耳朵,想抽手,可他的力氣從來不是唐昭寧的對手。
“別動,首映禮開始了。”唐昭寧說。
舞臺上的燈光打下來,在觀衆席上做了一圈巡禮。白伶生連忙正襟危坐,免得被照到什麽不雅的動作。
整個首映禮的流程沒有特別标新立異的地方,主持人也是大家都很熟悉的那一個,白伶生耐心的看着,神情專注到連唐昭寧的小動作都被他忽略了去。
直到看到裴言上臺說話,他的情緒才有了一絲波動。
裴言沒說別的,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他說如果齊湛能聽到的話,不求他原諒,只希望他還記得他。
這裏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跟齊湛究竟發生了什麽,場面一時間有些尴尬,卻又有股莫名的傷感。但裴言态度那麽誠懇,消瘦的臉也證明他這段時間過得不好,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麽,這一刻總能得到人們的寬容。
而能在這種場合認錯,也是種勇氣。因為不過怎麽說,無論他做過什麽,齊湛都已經死了,他完全沒有道歉的必要。
可是,這是否又是一次為了博取人們眼球的炒作呢?
白伶生不知道,他也不再想知道了。裴言帶給過他的感動跟背叛都早已經随着那場車禍煙消雲散,屬于齊湛的恩怨糾葛都已經過去了。
說對不起是沒用的,這三個字對于很多事情來說都太過淺薄。
他寧願裴言堅持自己的信念走下去,既然想爬的更高,那就爬給他看看,也不枉費之前的那些努力。
嘛,算了,多想也沒用。白伶生不禁轉頭看了看唐昭寧,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應該就不會半途而廢了吧?
“怎麽了?”唐昭寧感覺到他的視線,轉頭問。
“沒什麽。”白伶生頓了頓,腦子忽然抽了一下,問:“你想過什麽時候跟我結婚嗎?”
聞言,唐昭寧罕見的呆了一下。白伶生也被自己的大膽問題吓到了,但問都問出口了,他只好裝的很鎮定,臉不紅心不跳的,這時候,靠的就是演技!
反正他問的這麽突然,唐昭寧肯定沒準備,所以混一混就過去了。
沒想到唐昭寧一挑眉,嘴角勾起一個白伶生見過的最大的笑容,游刃有餘的說:“下月初八,宜嫁娶。”
白伶生自己挖了個坑,哐當,掉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