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仰頭看着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英俊男人，方小滿一愣。這混賬死狗怎麽不打招呼就搞突然襲擊。
程奕焜看着方小滿一臉的意外，笑着說：“我昨晚給你發了信息。”
方小滿忙掏出手機，按指紋解鎖點開微信，這才發現和程奕焜的對話框有條新消息未讀。
方小滿仰頭看他，理直氣壯：“發給我又怎樣，我不是我說沒空嘛？”
“我昨天警告過你，別打她主意。”季塵站在方小滿身後，目光不善盯着程奕焜。
程奕焜對着季塵伸出手，穩重有禮，面帶笑意：“你好，你是小滿的弟弟吧，我是程奕焜，很高興認識你。”
伸手不打笑臉人。桀骜如季塵也不好再橫眉冷對，可兩手插在運動褲口袋卻不拿出來，只是問方小滿：“什麽人啊這是？”
程奕焜的手一直舉在季塵面前，季塵就是不伸手。
方小滿察覺出氣氛有一絲尴尬，可她不想管，敷衍答：“就，一個以前在老家認識的人。”
程奕焜等了一會兒，見季塵沒有握手的想法，把手收了回去，臉上依然維持着溫和的笑，看向方小滿：“小滿，方便單獨聊幾句嗎？”
人都找到這了，不跟他聊，好像怕他似的。方小滿想了想：“好。”
“季塵，你先去前面的早餐店，幫我點一份白粥，一份小籠包，一份水晶蝦餃，我馬上就來。”方小滿推了一下季塵。
當年那丢臉丢到姥姥家的事，可不能讓季塵知道。她這本來就沒什麽威嚴的姐姐得維持最後一點臉面。
“我陪你。”季塵看了一眼程奕焜：“有什麽話就在這說。”
程奕焜看向方小滿，想看方小滿什麽意思。
方小滿忍不住想翻白眼。季塵這小屁孩，總把她當成連跟人說話都會受到傷害的廢物。
方小滿把季塵拉到一邊，小聲嘀咕：“那人我真認識，不是什麽壞人，就是我以前和他有些過節，現在想跟他掰扯掰扯。放心，大白天的，又到處都是攝像頭，能有什麽事。快去，待會兒沒位子了，他家小籠包可好吃了。”
見方小滿這麽說，季塵也不再堅持，目帶警告掃了一眼程奕焜，往前面早餐店走。
方小滿等他走遠，這才走回到程奕焜面前，發現他太高，又往後站了一步架起胳膊，一副高冷模樣：“想說什麽，說吧。”
“你弟弟很護着你。”程奕焜笑着說，随即指了指身後停着的車，語氣帶着商量：“要不然，上車說？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方便說話，天又這麽熱。”
方小滿四下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往他們這邊看，還有兩個中年阿姨一邊指指點點，一邊交頭接耳。
方小滿瞪了一眼程奕焜。平時她自己在這邊活動也沒見人圍觀，都怪這個程奕焜。
長得跟個明星似的，穿得像要去走紅毯，還特意開個也不知什麽牌子一看車主就很有錢的大破車到這招搖。
就這關注度，待會兒要說起當年的事，那不全被路人聽了去。不行，不行。
方小滿有些煩躁，先一步往他車那走：“上車上車。”
程奕焜三兩步追上方小滿，搶在她前面給她拉開了後座的車門，等她坐進去自己快速繞道另一側上了車。
“你好，我是程磊，是我們程總的司機助理兼保镖，怎麽稱呼你？”方小滿一坐進去，駕駛座上的男人就熱情洋溢地轉過頭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方小滿。”方小滿禮貌性地笑笑。
“程磊，你先下去逛逛。”程奕焜坐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程磊看了一眼程奕焜，又看了一眼方小滿，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姨母笑：“好嘞，老板，那我再去吃份早餐。”
說完，程磊下車關門走了，走到車前頭還對着程奕焜做了個握拳加油的姿勢。
……車內一片寂靜。
程奕焜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把頭偏向一邊，沒眼看。
方小滿目露震驚，這五大三粗的司機，怕不是腦子有點兒什麽大病。
方小滿看向程奕焜，就見那死狗半天也不說話，盯着她看，一臉欣慰滿目慈祥，笑得跟她爸似的。
方小滿還是頭一次和一個陌生男人獨處在這麽狹小的空間，還被他一直盯着，突然有些不自在，動了動腿挪了挪屁股，往窗戶邊靠了靠，把視線錯開。
以前，她牽過他的手，趴在他背上讓他背過，還趴在他懷裏哭過。
那時候只覺得這個陽光溫柔的大哥哥很好很好，是她長大了想嫁的人，總忍不住黏在他身邊。
可七年過去，大哥哥變成了成熟男人，氣勢也大不相同，雖然看起來還是溫文爾雅，可往那一坐，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方小滿一邊有些拘謹，一邊在心底罵着自己。方小滿你個慫貨，是程奕焜這死狗對不起你，上門來跟你道歉的，你不自在個什麽勁！
不打得混賬死狗鼻青臉腫爹媽不認，還能讓他好好在你面前說話，你已經心地善良，相當仁慈了。
方小滿，拿出你拎着拖把杆，把江骁那王八蛋追出二裏地，揍得他抱頭鼠竄的氣勢來。
不過這大破車的空調怎麽這麽冷啊。方小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裏建設，方小滿翹起二郎腿，架起胳膊，微擡着下巴拿出了女王範：“要說什麽，你趕緊……”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程奕焜不知道從哪撈出個外套，蓋在了她只穿了牛仔短褲露在外面的兩條腿上：“冷了吧？”
程奕焜蓋完外套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又問：“小滿，這個溫度還冷嗎？”
見程奕焜偏頭笑着問她話，方小滿忍不住想起小時候那個夏天，他開車帶着她和江骁出去玩，他也是一邊調着空調一邊這麽問她。不過那時候不是問她冷不冷，而是問“小滿，這樣還熱嗎”。
“小滿，還冷嗎？”程奕焜見方小滿愣愣的，又問。
“哦，可以，不冷。”被回憶撞了一下腦子，方小滿又恢複了平時傻傻萌萌的樣。剛才好不容易拿捏起來的女王範，不知不覺消失不見。
把方小滿的神情變化全看在眼裏，程奕焜輕聲笑了下，伸手習慣性地在她頭上揉了下：“和小時候一樣。”
一聽到“小時候”三個字，方小滿這才想起今天這場會晤的目的，擡手就把程奕焜的手拍開，一雙濕漉漉的杏眼瞪得溜圓：“程奕焜，你不是來道歉的嗎？”
程奕焜笑着把手收回，随意搭在腿上，臉色正了正這才語氣鄭重地開口：“小滿，當年我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你告別。”
方小滿架着胳膊，揚着臉哼了一聲：“先不說告不告別的事，我問你，當年我寫給你的信，你為什麽給江骁？”
程奕焜微微側過身，柔聲解釋：“當年我家裏出了事，我接了電話就往家裏趕，走得太急，信忘了拿，後來被江骁無意看到，并非我有意把你的信給第三個人看。”
方小滿想到送信第二天，她一大早天剛亮就去程奕焜外婆家門口晃悠，滿懷期待和忐忑，急切地想知道程奕焜會給她個什麽回應。
結果就碰到程奕焜外婆提了他的行李出門，說去街上給他寄回去，說他頭一天有事走得急行李都忘了拿。
看來，當年确實是事出有因。她當年還以為是因為她給他寫情書，把他給吓得連夜跑路了。她就說她沒那麽吓人嘛。
這麽說，他也不是故意把信給別人，随意踐踏她的真心。
她就說，她方小滿喜歡過的人，不會是個那麽糟糕的混蛋。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那她也不好罵他，更用不着打他了。
心裏壓了多年的一塊石頭落地，憋了七年的氣也突然散了，心裏輕飄飄又空落落的。
方小滿架着的胳膊松開，翹着的二郎腿也放下，低着頭沉默地摳着腿上外套的扣子。
程奕焜看着方小滿突然有些情緒低落的側臉，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摸了摸：“小滿，對不起。”
聽到這句誠意滿滿的“對不起”，感受着頭上那只大手熟悉地撫摸，方小滿心裏壓了多年的委屈和傷心悉數湧上來。
鼻子一酸，眼眶一紅，方小滿一扭身子把臉對着窗戶坐。手裏一個用力，揪掉了外套上的一顆扣子，外套順着她的腿掉在了地上。
程奕焜伸手把外套撿起來，再次蓋在方小滿兩條白皙筆直的腿上。
方小滿又揪住一顆扣子摳，摳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依然背對着程奕焜問：“那你，看過了嗎？”
她特意去買了一本漂亮的信紙，打着手電筒熬了幾個晚上，修修改改廢了好多信紙，才寫出滿意的一封情書。
程奕焜看着記憶中的小姑娘背對着他，躲在角落，腦袋耷拉着抵在了車窗上，兩只白皙纖細的手不停地摳着外套上的扣子，整個人看起來弱小又可憐，讓人忍不住地心疼。
程奕焜沉默了一會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才如實回答：“小滿，當年那信封，我還沒來得及拆，就接到了電話。”
方小滿摳着扣子的手一頓，腦袋從抵着的車窗上擡起來，嗓子哽咽：“所以，那封信，你壓根沒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