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在胸腔擴張開來,減速度地沖到喉嚨,然而,到達臉部時,已經變成了強弩之末,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力量,在唐小瑛的嘴角拉出一個淡淡的冷笑。
繼大蝦、不厭其唐、紅色風暴和蜘蛛俠之後,唐小瑛還是不屈不撓地在戀愛市場上兜售自己,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又會晤了東北松子、彼得123、三腳貓等數十位适齡男網友。從小唐小瑛就是一個要強的女孩,她就不信了,在成功地取得小學五年連續三好、中學全國化學奧賽二等獎、大學連年獎學金、出國順利進入一流大學等等諸項榮譽之後,她就搞不定“解決”這個project,搞不定一個像樣的男人。不是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麽?不是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嗎?不是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嗎?事實上,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已經對像樣這個概念,做了技術性的調整:以前定下的十到十五萬目标已經悄悄地被五到八萬所取代,最初定下的身高一米七五底線也悄悄地退到了一米七,至于風趣幽默、陽光燦爛這些虛無缥缈的标準,早就不再作為基本條件,而只是作為bonus出現在她的審美标準裏。
問題是,她還是沒有找到這個project的答案。
不是對方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她的視野裏,就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別人的視野裏。和三腳貓的dating,甚至都成功地跨越了第一次見面的尴尬、第二次見面的沉默,卻在第三次見面之後前功盡棄。那天,他在一家中國城的餐館裏,為他們點的一條魚到底是死魚還是活魚,和服務員争吵了長達二十分鐘之久。看着他那漲紅的臉上激憤的表情,聽着他語無倫次地論證活魚的味道應當是什麽樣子,唐小瑛想,人矮點沒有什麽,沒有幽默情趣也沒有什麽,愛唧唧歪歪也沒有什麽,但是又矮又沒有幽默感還愛唧唧歪歪,這就令人難以忍受了。于是回家以後,她在那個候選人名冊上,又悄悄地劃掉了那個名字。
其實我根本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愛愛你說我貪心嗎?坐在愛愛家客廳的沙發上,說到這句話時,唐小瑛幾乎都激動地站了起來。我不是要找一個多麽優秀的人,一個百萬富翁或者超級帥哥什麽的,無非就是找一個各個方面都過得去的人。我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國色天香,但好歹各方面也過得去吧,長得也能見人,做菜也拿得出手,性格也還不算變态吧。我就不明白,我怎麽就這麽倒黴,找不到一個像樣的人。
哎呀,這種事情,其實是可遇不可求的……對了小瑛,你覺得我剪短頭發好看嗎?
哎?當時不是你說我不能坐以待斃嗎?
方愛晶無語,撇了一下嘴,心想,我不就是安慰安慰你嗎?其實你為什麽找不到像樣的,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長得一般般,性格又沒有魅力,每天抱怨這抱怨那,除了抱怨話什麽都不會說,三十了,還指望男人對你趨之若鹜啊。
見方愛晶沒說話,唐小瑛又接着說,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愛情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呢?問題是我要是坐以待斃,那我老了,後不後悔啊?橫豎都是死,鬥争了再死,也死得光榮一點。
小瑛,你覺得我剪短頭發好不好看啊?我特想剪一個短頭發,就是梁詠琪那樣的短發,可是劉廣說我還是長頭發好看,可是我都留了這麽多年的長發了,真想換一個發型,劉廣說女孩子……
唉,每次說到我的事,她就要去扯她的事,唐小瑛憤憤地想,劉廣左劉廣右的,煩死了。
就是那個晚上,唐小瑛回到家中,對着自己的候選人名冊,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彈盡糧絕:三個月下來,她已經把交友網裏身在紐約地區的、像樣的、又有意接洽的男生見了一個遍。誠然,男人,正如女人,在網絡上是絡繹不絕的,但是在一定的時段和地點裏,對能力有限的開發商來說,它的有效供給又畢竟有限。唐小瑛瞪着那個小冊子上的名單,覺得有必要重新分析一下以往的數據庫,看看其中有沒有值得回收利用的人物。
叫蜘蛛俠的人(3)
她的分析過程是這樣的:在小本子上列了一個簡表,縱列是各個男ID的名字,橫排是衡量其優劣的各個指數——身高體形、長相、學歷、當前事業、發展潛力、性格、人品、對我的興趣度、才華智力、氣質風度。對這些指數,她打出分值,其中10分是最高分,0分是最低分,總分為100分。她把這個表叫做Guys?Dating Performance,所以也可以簡稱為交友的男性GDP表現值。對着這個表,唐小瑛時而眉頭深鎖,時而輕笑一聲——畢竟,見過的這一打人中,大多只見過一面,又場景雷同,要回憶起很多細節問題,并不是那麽容易,所以回憶的時候,她眉頭深鎖,而回憶起來之後,她又欣然淺笑。但是她總的态度是力求公正、全面、客觀。一個小時之後,結果出來了。令她詫異的是,GDP總分最高的(也就是82分),竟然是一個她早已淡忘的名字:大蝦。
大蝦,怎麽會是他呢?唐小瑛看着這個已經陌生的名字,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就在唐小瑛馬不停蹄地走街串巷約會時,我們的大蝦同學王徽Alex當然也沒有閑着。他也像唐小瑛一樣,繼續跋涉在紐約的交友圈子裏。固然,在追求小花貓和夜歸人失敗以後,他躊躇滿志的精神狀态受到了重創,但是從躊躇滿志到心灰意冷,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這個漸進過程的目擊者包括香草冰淇淋、六個夢、愛匆匆、小豬巴比等等六七個女網友。最早他試圖約香草冰淇淋出來時,眼睛裏還殘存着對偉大愛情的熱情向往。在一個燒烤聚會上,他殷勤地把一串外焦裏嫩的牛肉獻給了矜持地站在一邊的她。但是兩個月過去之後,見到小豬巴比的他,腦子裏只剩下了今晚要不要上她這個問題;而當她從他身邊奪路而逃時,他就喊出了本文開頭提到的那句話:我要是就是想找個人上床,幹嗎不叫雞啊,雞的服務還更專業呢!
客觀地說,王徽對網戀這一套失去耐心,不是沒有理由。任何東西,吃多了就會膩味,網戀當然也是一樣。看準一個漂亮女孩,死皮賴臉地給人發信,約她出來,找一個餐館請她吃飯,故作幽默或者故作深沉,百般地讨好,仔細揣摩對方一颦一笑的含義,第一次面試之後,還要及時跟進……這一切繁瑣的搔首弄姿,來個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只是讓人覺得麻木。這一切都讓王徽懷念人類還是猴子的時代,那個時候找老婆,哪有那麽複雜,對着競争對手的脖子一咬,然後直接把母猴子給強奸了,多麽簡潔明了。而現在,程序多麽繁瑣,更重要的是,所有這些程序,都必須注入飽滿的熱情。而熱情這個東西,又不是精液,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它又漲了上來。熱情這個東西,甚至可能都不是水稻,一年兩季,年年如此。說到底,它就是一種石油,在地底下蘊藏千百萬年,才能産生那麽一點能量,并且用完了就用完了,是不可再生資源。
當然王徽不是沒有成功地上手過,比如愛匆匆那個女孩,在和他共進晚餐之後,非常慷慨地捐出了她的肉體,以解決他的性欲問題。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感到歡欣鼓舞,正如那些從他身邊奪路而逃的女人,竟然也不能讓他感到失落或者悲傷一樣。說到底,上床和上床是不一樣的,如果它不是熱情的産物,而恰恰是逃避熱情的産物,上得了或者上不了,都不再是重要的事。
痛苦,我痛苦得過來嗎我?王徽在心裏自嘲。發信人家不理你,痛苦一次;最後理你了,約人家,人家不出來,痛苦一次;出來了人家一晚上不給好臉色看,再痛苦一次;約了一次人家第二次不再出來,又痛苦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痛苦四次,見八個人,四八三十二,我兩個月痛苦三十二次。我痛苦得過來嗎?我身上就是有個痛苦鍵,這麽按也得按壞了呀。同理,幸福,我又幸福得過來嗎我?
感情上長了厚厚一層繭的王徽,慢慢地,覺得身邊這些進進出出的女孩,仿佛公司隔壁快餐店裏的pizza一樣,中午餓的時候,去買一塊,無非是圖個方便而已,咬一口,卻再也沒有了感覺。
卻還在出于慣性四處約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