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吉爾伽美什正在完成今日的工作。
她在頭腦中給自己列出了一行ToDoList,按照從重要到雞毛蒜皮依次排列,每做完一項任務然後把它從清單中劃掉,就有一種游戲裏面的主人公Level Up的愉悅感。
但是這種苦中作樂的精神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奇妙預感打斷了。
今天負責給王端茶送水、遞小零食、搬運石板、洗完手之後再削水果皮的倒黴蛋是現在烏魯克長老委員會的代理會長,他是會長的親兒子,還不到二十歲,被苦逼的生活折磨的像條麻稈,烏魯克城外的獅子都顯得比他富态。
這個年輕人站在吉爾伽美什身邊的時候表情複雜的就好像在面對殺父仇人,每一秒都痛苦而糾結,動用了身上的全部肌肉才能克制住自己把手裏的石板恭恭敬敬的遞給王,而不是一個沖動砸到王的腦袋上。
當然,他自己是這個樣子腦補的,實際上每一個人都知道王用腳趾頭都能吊打他,這是個只能被壓迫沒有能力反抗的小可憐。
吉爾伽美什看着窗外的天空發呆的時候,代理會長正在雙手舉着泥板準備遞給她。
王一動不動,神色凝重,單手撐着下巴,感覺好像面對着什麽未解的世界難題。
出于某種代理會長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倔強而不敢正面硬剛的膽怯心理,他憋了半天,不發一言,抱着石板跟自己的上司較勁。
但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沒過兩分鐘,年輕人氣喘籲籲額頭冒汗,仿若中暑。
吉爾伽美什好像對此一無所覺,繼續對着藍天白雲沉浸在自己深邃的內心當中。
代理會長偷偷打量她半天,開始懷疑這不是王嶄新的耍人玩的手段。
他終于堅持不住了,又不敢把石板放下,眼看上面的軟泥都要被風幹了,只好屈辱的投降認輸開口說道:“王?您需要的石板到了。”
比他顯得還要稚嫩不少的王動了動,懶洋洋的擡了下眼皮子,擺擺手:“這塊已經幹了,不好寫字,你去換一個。”
“……”代理會長汗如雨下心如死灰,覺得自己還不如撞死在石板上以明志。但是上一個在烏魯克王面前以死明志的先烈墳頭草已經被城外的山羊啃了幾度春秋,而吉爾伽美什本人良心一點都不痛,他想了想,又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虛道,“我……我讓人過來把石板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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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面的少女皺了下眉毛,咂了下嘴說道:“啧,那算了。”
年輕人頓時被吓得心律不齊,哆哆嗦嗦的把石板遞過去,還在擔心王會不會在下一個瞬間把板子扔過來将他就地處理。
“诶呀,”吉爾伽美什說道,“你緊張什麽?本王又不會把你怎麽樣。真是的,會長那樣滿腦子肌肉的一個人,兒子居然是個小白兔嗎?”
代理會長渾渾噩噩差點沒聽懂王在說什麽,但是他聽見對方提到了自己的父親……忽然之間竟然油然而生出一股勇氣來,他擡起頭盯着吉爾伽美什問道:“您……您什麽時候願意把我父親放出來?”
他本來想要問的更加不客氣一點的。
但是對上王的眼睛的一瞬間,那裏面的血色把他突然崛起的勇氣一下子磨平了,是以他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簡直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
吉爾伽美什愣了一下:“本王還沒把下令把那老頭殺了?”
代理會長:“……”
他悲憤道:“沒有!您不打算放他嗎!我、我……”
他磕磕巴巴‘我’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眼睛都紅了。
“唉這段時間忙,都忘記這件事了。”王嘆息一聲,“算了算了,關着就關着,你把石板放這裏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代理會長看着她又想補充點什麽。
明明是身高矮的那一個,吉爾伽美什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她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別讓本王重複第二次,雜種。”
代理會長圓潤的滾了。
他回憶起這段時間公事上諸事不宜的悲慘經歷,咬着手絹憤慨的想道:這樣子的王居然在民間還有為她說好話的人?
他們都瞎了嗎?!
這樣子的王難道還不算暴君嗎!
——就算王長得可愛聲音還好聽,你們這幫人就要選擇背叛自己的良知了嗎!!
他汪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去監獄裏找自己的老父親哭訴去了。
吉爾伽美什看了面前空無一物的石板半晌,突然站起身,對着身邊服侍的人說道:“告訴梅勒忒斯我今天出去一趟。”
梅勒忒斯今天回去隔壁的神殿教導裏面的小蘿蔔頭們去了。
王總覺得這會有些心神不寧,她幹脆把今天的任務一股腦推到明天,反正也沒什麽要緊事。她下意識的把自己亂七八糟的金首飾都帶在身上,走出王宮的時候借着水潭看了自己一眼。
嗯,今天的王也是每個角度都完美無缺。
她嚴肅的走過烏魯克坊間時,還遇到了一幫躲在暗處小心打量她的居民。最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又是敵國奸細、或者是伊什塔爾搞出來的什麽幺蛾子。
結果一眼看過去大家均很眼熟,似乎都是本地人。
在發現王和自己對視之後,一幫烏魯克居民歡欣鼓舞一臉激動,熱烈的如同彩票中獎,但是在王的注視下還是勉強維持住表面的矜持,給了吉爾伽美什整齊劃一的笑臉。
吉爾伽美什:“???”
她不動聲色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
好像沒什麽問題?
居民A:啊啊啊她看我了看我了!
居民B:呸明明是在看我!剛剛那個眼神帥到我惹!好想被……
居民C:王今天真好看可愛到爆炸啊啊啊她出門之前一定是特意準備過了吧!不管是額頭上的首飾還是衣服上的吊墜我以前都沒見過!嗚嗚嗚王是要去見誰啊我們難道就要有王後了嗎……
A和B一起擡手按住C的腦袋:快醒醒王還是個孩子!!
大家的動作都很隐蔽,對話交流基本靠着同頻腦電波。
吉爾伽美什對此一無所知。
她鎮定自若的擡起手捋了一下耳側的發絲,一米五的身高走出了一米九的氣場,走在大路中央行人莫不敢不避。
出了烏魯克城之後,王猶豫了一瞬間,還是決定跟着自己的直覺走。她昨天晚上難得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位摯友會在某一天和自己相遇。但是這個夢沒頭沒尾,醒來之後吉爾伽美什就将其抛諸腦後——以她穿越前多年來觀測Flag的經驗來說,過于相信這種玄學都會導致非常糟糕的後果。
比如變成沒鼻子的反派大魔王然後被嬰兒打敗之類的凄慘故事。
總之,王今天只是打算出來散散心而已。
才不是對于這個夢充滿了好奇。
也不是因為想要知道自己未來的摯友到底在什麽地方。
更不是因為公務太無聊了想要逃避。
——王,只是想要鍛煉身體,沒錯。
當一個半神全速前進的時候,她的爆發力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幾乎是在一瞬間,龐大的烏魯克城已經變成了地平線上小小的點。
吉爾伽美什稍微放緩腳步,腦內的雷達還在一抽一抽的跟她預警,告訴她有什麽她所在意的東西降臨在世上。
“到底會是什麽呢……”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還有,本王的摯友這一點也很讓人……”
“等、等一下——”
王的思路被打斷了,突然出現在半空當中的伊什塔爾一個猛虎落地式擋在吉爾伽美什面前,帶着一臉浮誇的假笑,“啊哈哈哈吉爾伽美什你今天怎麽不在烏魯克?這、這樣好的天氣就應該在王宮裏面處理公務嘛!”
吉爾伽美什:“……”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從頭到腳都寫着心虛兩個字的女神,琢磨片刻,恍然道:“前面有什麽本王不能看見的東西嗎?看來這個方向是正确的。”
還不等金星女神反應過來,她仰起頭哼了一下:“為什麽這幫神這麽喜歡讓你過來幫忙啊?确定真的不是在幫倒忙嗎?”然後随手扔出幾個小瓶子,順口說道,“代本王向寧蘇女神問好啊雜種,這點事還是能辦到的吧?”
“砰——”
一陣煙塵滾滾之後,伊什塔爾被瓶子裏面不知道是什麽植物提取出來的刺激性氣體炸的淚流滿面,閉着眼睛拍着地面喊:“吉爾伽美什——吉爾伽美什!喂!這些年你到底遭遇了什麽啊!本來人就夠讨厭了居然還養成了這麽糟糕的口癖!下次再敢罵我‘雜種’我就——”
她睜開眼睛,面前空無一人。
女神青筋直冒,回憶起之前王身上閃瞎人眼的金色首飾,氣哼哼的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垃圾金閃閃……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又伸手拍了一下地面,也懶得再追上去:“反正非要提前見面,以後吃虧都是她自己的錯!”
吉爾伽美什已經跟着感覺走到了一片密林當中。
她依稀在樹與樹的間隙當中看到在不遠的前方,有一片空地,上面坐落着一座太陽神沙馬什(shamash)的神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嗯……?”
這件事居然還跟沙馬什有關系嗎?
将事情的嚴肅程度提高了一個等級,吉爾伽美什躊躇了一下,還是好奇心占據了上風。太陽神在神明當中風評不錯,相比金星女神和她在冥府的姐妹,沙馬什簡直就是神界的清流,從未聽說這位有在工作之餘鬧出什麽貓嫌狗憎的事跡。
吉爾伽美什并不覺得太陽神會突然準備找自己的麻煩。
通常他都是來給諸神收拾爛攤子的。
她屏住呼吸,悄無聲息的靠近了神廟。
随着實力的增長,當她不想要自己被發現的時候,就算是神去定位她的方位也需要花費一定的力氣。
理所當然的,廟裏的生物對她的接近一無所知。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吉爾伽美什的預估出現了錯誤。
就在她的腳尖踏進神廟大門的一瞬間,陽光穿過門扉落入漆黑一片的廟宇,她只看見了兩個湊在一起的人影,其中一個更加高大、身形曲線也更挺拔的‘人’忽地擡起頭,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突兀的在靜寂無聲的大殿當中響起,帶着澎湃而原始的警惕與殺意:
“——是誰!”
吉爾伽美什動作一頓,錯愕的看過去。
正好和一對春天的新葉一般的翠色眸子對在了一起。
※※※※※※※※※※※※※※※※※※※※
廟妓沙哈特:???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小劇場1:
太陽神沙馬什:你們又幹了什麽?
同事A:我們捏了一個特別棒的野人!
同時B:讓它幫我們感化吉爾伽美什!
沙馬什:……那野人在什麽地方?
同事A親切的給他指了一下。
映入太陽神眼中的是個毛絨絨的、什麽都不懂的長毛怪。
沙馬什:……
……
他痛苦道:行吧,我讓人去給他剃毛。
小劇場2:
神明A:卧槽!
神明B:怎麽了?
神明A:一不小心把塞給吉爾伽美什的預知夢提前放出去了!!現在她去找人了但是恩奇都……
神明B頓時緊張:可是現在恩奇都還是個長毛怪!怎麽辦?!
神明C:快讓伊什塔爾去攔一攔,至少要讓吉爾伽美什看到的是個正常人!
于是太陽神的廟妓沙哈特只好辛辛苦苦的當了一天的搓澡工(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