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夜,明月高懸,晚櫻初綻,嫣紅的櫻花瓣随風飄落,遺落一地芳菲。
金陵城裏,萬家燈火,秦淮河兩岸香風陣陣,滿樓紅袖招,無比繁華。
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從青樓出來,手上還戴着一枚價值連城的翡翠扳指,正是青樓的常客何老爺。
風韻猶存的老鸨見何老爺要走,扭着腰肢笑臉相迎走上去:“哎呦,何大老板,怎麽就要走啊?是不是詩詩照顧得不周到啊?”
何老爺腳步虛浮,滿臉通紅道:“我……我明兒還有事兒呢,下次!下次還點詩詩!”
說完,拿出一錠銀子打賞老鸨。
老鸨捧着手裏的大元寶,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連忙歡天喜地的送走何老爺。
誰知過了一會兒,詩詩姑娘一臉驚慌地跑來找老鸨,道:“不好了,不好了,何老板死了!”
另一邊,何老爺走進一條暗巷裏,幾個呼吸之間,暗巷裏只剩一套扔在地上的衣物,出來的是一個妩媚多姿的美人。
那美人對着月光抛了抛手中的翡翠扳指,然後笑着将它收入了袖中,鳳眸流轉間勾魂奪魄。
這美人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千面狐,她乃是一名江洋大盜,極善易容術,六扇門多次抓捕未果,出一千兩懸賞此人。
月光照耀着青石板,千面狐搖曳着婀娜的身姿,穿街走巷,最終來到了一處破敗的府宅,那裏荒草叢生,極為蕭瑟。
千面狐推門進去,眨眼間又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次是個白面書生,他正欲穿過庭院,忽然間凝住了目光,只見地面上的樹影間赫然有個人影。
千面狐迅速轉身,只見皎潔的月輪照耀下,一棵櫻花樹開滿了深紅淺粉的花瓣,樹梢上,一個白衣僧人輕輕駐足,仿佛一只栖枝的蝶。
月色如霜,那僧人手持念珠,白衣勝雪,優雅聖潔,宛若佛手蓮花。
千面狐問道:“你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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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讓他擁有狐貍般的直覺,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
白衣僧人輕輕合掌,月色下一回頭,眉目澹澹,疏朗昭華:“阿彌陀佛,貧僧無花。”
七絕妙僧無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佛門中的絕頂高手,想不到竟然是他。
千面狐冷聲道:“想不到是你來捉拿我。”
說完,他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一躍而上。
無花一揚袖,铛地一聲擋住了這一劍,月色下,寒芒一閃,竟然是一把長刀。
這俊秀的僧人微微一笑:“施主錯了,貧僧不是來捉拿你的,貧僧只是來試刀的……”
話音剛落,刀光閃動,無花刀刀淩厲,與千面狐在樹上打了起來。
千面狐劍法輕靈,招招沖着要害而去,無花卻始終輕盈地穿梭在花葉中,于方寸之間騰挪,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過劍刃。
刀鋒凜冽,震起花影萬千,無花擡刀一斬,一道血痕從千面狐頭頂一直蔓延到下巴。
砰的一聲,千面狐睜大眼睛,從樹上掉了下去,變成一具屍體。
迎風一刀斬,從東瀛傳來的絕妙刀法,在天楓十四郎死了二十年後,終于又被他的兒子練成了。
鮮紅的血珠從刀尖滾落,無花接住一朵櫻花,看向天上那輪明月,笑道:“今晚月色真美。”
花與月,刀與血,殘酷與美麗相融合,無比妖異,一如此刻的這個白衣僧人。
無花收刀入鞘,正欲離去,忽然看見千面狐的手伸向院角的一個石獅子,仿佛想要抓住它。
無花踏過滿地落花,走向石獅子,看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獅子的嘴裏,用力一按。
咔嚓一聲,一條地道出現在眼前,無花走了進去。
地道中亮着燭火,裏面零零散散堆着些金銀珠寶,想來這就是千面狐的藏寶之地,裏面全都是他這些年搜刮來的財寶。
一路走到底,便是一扇青銅大門,無花一邊轉動□□,一邊聽着鎖內細微的聲音,不多時就找到了開門之法。
這種鎖雖然精妙,但卻防不了武林高手。
咔噠一聲,鎖開了,無花推開大門,瞬間愣住了。
只見金光閃爍,滿室晶瑩,黃金、翡翠、瑪瑙、水晶……各色各樣的寶石堆滿了地面,把整個密室照得金碧輝煌。
價值千金的孔雀裘,自深海打撈出的血玉珊瑚,就連淮安王府那扇丢失的翠玉屏風都陳列在內,這一間密室幾乎可說是彙聚天下財富。
然而真正讓無花震驚的卻不是這些……
密室中央,一座由黃金打造的巨大囚籠矗立眼前,一抹墨色散開,是女子烏黑的長發,她躺在囚籠中,纖細的腳腕上沒有穿鞋,而是被套上了黃金鎖鏈。
似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睜開雙眼,坐了起來,滿室的輝光都照耀着那傾城絕世的容顏。
羊脂白玉不及她勝雪的肌膚,璀璨寶石不及她明亮的眼眸,她好似繁花爛漫,明月清輝,絢爛了人間的春色。
什麽黃金翡翠,瑪瑙玉石,她才是這裏最價值連城的寶物,需要用鎖鏈封存,密室深藏,才能不被人偷走。
隔着籠子的間隙,那雪膚烏發的美人擡眸望向白衣僧人,盈盈眸光似秋水潋滟。
她微微一笑,問道:“大師,你是來救我的嗎?”
美色惑人,勝過傾城利刃,殺人無形。
無花閉上了眼睛,擡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沉音問道:“何罪之有呀?”
無花不答,太美了,豈非是一種罪過?
他使金剛掌劈開籠子,然後走到沉音面前,蹲下,握住她的腳,捏碎了黃金鎖鏈。
白皙的腳掌落在僧人的手中,那樣的小巧,上面還有被鎖鏈壓出的紅痕,無聲的誘惑。
沉音沒有鞋,于是無花一把抱起她,走出了密室。
纖細的美人在僧人懷中,就像是一朵玉蘭花,她似天真又似妩媚地笑道:“大師,出家人不是不近女色嗎?”
無花未曾低頭看她,也沒有去在意那滿地的金銀珠寶,只輕聲道:“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