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第2章 chapter2

姜亞寧接過那瓶維生素片握在手心裏，看着車窗外迅速略過的街景發呆，思緒漸漸沉寂下來。

他18歲那年簽了文娛，做培訓生練習了大半年之後就被公司看中正式出道，年底發了自己的第一張專輯。仿佛是一瞬間的事，他就紅了。公司趁勢給他接了一部偶像劇，開始着手準備第二張專輯。偶像劇殺青播完是第二年夏天，他的人氣幾乎到了一個高峰，凡是娛樂雜志一定有他的報道，大家都在讨論他演的角色。第二張專輯要發的時候，粉絲們都伸長了脖子，卻等到推遲發行的消息。

所以當文娛的李總叫他去辦公室的時候，他以為要說專輯的事，心情極好。結果卻相差十萬八千裏。李總要談的是想他接受潛規則，去陪一位大客戶，洛華老總項楚年。

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個圈子有多黑。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姜亞寧很憤怒。宴會上陪酒就已經夠過分了，現在連最後的底線都沒有了。更何況，他是個男人。面對現實要不要妥協？姜亞寧有點茫然，更多的是無措。

“李總，您怎麽就知道項楚年會喜歡我呢，您還是換個人去吧，我怕到時候這合作案真的談不下來，反而壞了你的事。”

李铮斜他一眼：“只是一晚上嘛，沒什麽的。上次陳家千金的生日宴你不是去了麽，我看見項楚年看了你好幾眼。沒問題，我們都做過調查的，公司的合作案就靠你了，以後不會虧待你的，有好代言好劇本會讓你先挑的。”

“不，李總，我做不來……”

李铮沉了臉：“姜亞寧，你這是什麽行為！怎麽能這麽無組織無紀律？讓你幹嘛你就幹嘛！你的專輯還想不想發了！你還想掙錢麽！你是個男人你怕什麽！這個圈子裏沒實力沒背景，那就是沒有錢！堅持都喂狗了！你合約還在公司手裏，你要是想接下來的幾年都沒飯吃，随你。”

姜亞寧推開門走了。但商業聯誼宴上，他還是去了。這幾天輾轉反側，思慮了好久。他需要錢，毫無辦法。李铮也是看準了他這一點才拿捏得毫無忌憚。但是……

宴會結束後，姜亞寧拿着李铮給他的房卡，一步一步挪上了樓，來到項楚年房門口。他很緊張，心裏充滿了恥辱。心髒幾乎擰成一團，緊到發痛。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把房卡放進口袋，敲了敲門。

項楚年開門看到他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把他讓進了房間。看姜亞寧一臉拘束的樣子，說：“李铮是想談那個合作案吧，沒可能。還有別的事麽？你自己叫車還是……？”

姜亞寧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我，……我，”他咽了口口水，“我想加入洛華。”

然後他真的加入了洛華。

不久之後娛樂圈爆出了姜亞寧要求解約的消息。理由就是專輯無原因推遲違約。官司僵持了一段時間，洛華插手幫姜亞寧打贏了官司，然後和姜亞寧簽約。一簽就簽了十年。随後項楚年給了姜亞寧一套房子，也就是項楚年偶爾會去的，姜亞寧常住的複式公寓。

姜亞寧成了項楚年的人。

姜亞寧搞不清楚項楚年是怎麽想的，也不想去想。這種事情不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夜深人靜的時候，姜亞寧時常忍不住唾棄自己。雖說努力工作的是他自己，但很多機會都是項楚年不動聲色特別批下來的。就算金主不常來，也改變不了他被包養的性質。靠出賣自己來換取一切，不擇手段……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洛華找最好的作詞家作曲家的作品，還有音樂教父來制作這張專輯。曲子編好了詞也填好了音也錄好了，策劃部為了選哪個造型鬧得不可開交，連帶的MV也只能推後拍。也就是那兩天，項楚年來過夜，姜亞寧無意間發現項楚年是他的哥哥。多諷刺！更可笑的是，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這麽狗血的劇本，大概給他他也不會接，此時卻真實的變成了生活。他什麽都不能說，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小心翼翼的掩飾，謹小慎微的活着……實在太累了。

夢裏的這一段過往一直在反反複複。五點多姜亞寧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又睡着了。也許是做過夢的緣故，這一次睡着還算安穩。洛華和這家酒店有合作關系，所以姜亞寧住的是總統套房。從卧室出來，他看到霍達正在擺早餐。

“醒了？我還說去叫你呢……快來吃飯吧。”

“我先去洗臉刷牙。”

霍達叫住他：“诶你記得洗完吃飯啊，官網上粉絲都快吵翻天了說你瘦了被公司虐待什麽的……”

姜亞寧失笑：“哪有那麽誇張。”

霍達道：“別小看你的粉絲。關于你的一切她們都了如指掌，你高興了難過了憂郁了緊張了各種表情都有截圖……”說着手機響了。“厲哥找我下去呢，我先走了。”

姜亞寧點點頭，目送霍達離開。粉絲什麽都知道……她們知道什麽？她們又能知道什麽？能看到的不過是最外面的光鮮亮麗罷了，腐爛腥臭的內裏又有誰知道？

從浴室出來，姜亞寧意外的看到了項楚年。“你怎麽來了？”

“工作弄完了就過來看看。怎麽？”項楚年挑起眉毛。

“……沒，我就是問一下。”姜亞寧心裏清楚，項楚年也清楚，只是兩人都不說罷了。“你吃飯了麽，一起吃吧。”

“不了，路上秦俊買了點。墊了一下。”項楚年優雅的坐下，拿起報紙來看。

這個男人什麽時候都完美無缺，姜亞寧心想，唯獨在這件事上，是他害了他。他有罪。可是誰能告訴他這罪又要怎麽贖？

姜亞寧坐下吃飯，突然想起他的藥還沒吃。要避開項楚年實在是有點困難，不由得眼神悄悄瞟向項楚年。磨磨蹭蹭的吃完飯，姜亞寧神态自若的進了卧室。聽了一下客廳沒有動靜，這才拿出藥來，結果被項楚年逮個正着：“你吃什麽呢。”

姜亞寧吓了一跳，一哆嗦直接交代了老底：“帕羅西汀。”

項楚年眯起眼：“帕羅西汀？”

姜亞寧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辜一點：“就是降血糖用的，這……”

項楚年握緊他的手腕：“姜亞寧，你以為我不知道帕羅西汀、舍曲林、氟西汀是幹什麽的麽？大學我和曹蒙一起選修的心理學，這你不知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