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1.14
莫诏淵很享受和趙馮簡一起生活的時光,但同時他也承認,整天和二哥膩在一起的後果就是,他沒什麽時間去幹正事。
因此,當開學後兩人都忙了起來、因為不同專業的緣故沒辦法長時間待在一起時,趙馮簡是真的有些失落,莫诏淵卻是隐隐松了一口氣。
避開了趙馮簡的視線,有些不符合人設的事情也就可以做起來了。
他逃了一節馬列團課,順着記憶裏的方向找到了那個小弄堂。
趙流徽的靈魂被年承稚吞噬了不錯,沒留下什麽記憶也是真的。但無論是誰,對自己死亡時的地點,印象總是格外深刻一些的。
那是一個逼仄狹窄的弄堂,兩邊的建築低矮陳舊,塗抹着水泥灰的牆面上滿是污垢。腳下的道路坑坑窪窪,很難想象在繁華的帝都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黃昏時刻的霞光溫暖柔和,映照在一具高挑修長的身體上。
身體的主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過分纖細的身型和猶帶稚氣的面孔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一些。他穿着白襯衫牛仔褲,勾勒出弧度優美的腰腿,顯得幹淨而美好,和這條暗巷格格不入。
如果趙馮簡在這裏,一定會感到無比驚訝,甚至會懷疑自己的眼睛也說不定——因為眼前的趙流徽,是和他認知中的弟弟完全相反的存在。
趙流徽那張讓人覺得可憐可愛的漂亮臉蛋此時什麽表情也沒有,那雙濕漉漉的、小鹿般無辜的眼睛像是被冰雪覆蓋住一般,冷冰冰的,隐隐透出一絲充滿血腥味的危險氣息。
冷酷,強大,肉眼可見的危險。
顯然,這并不是趙馮簡熟悉的趙流徽。
脫離了二哥的視線範圍,身邊也沒有需要攻略的對象,莫诏淵第一次卸下乖寶寶的人設,顯露出自己的本性來。
就像是終于打開了牢籠,平日裏被掩藏的“真我”得以出來放個風。
這種感覺其實不壞。
迎着夕陽的輝光,莫诏淵緩步走到一扇鐵門前。鐵門的紅漆掉了許多,看起來有些破敗。莫诏淵停下腳步,擡手敲門。
咚咚咚——
沒有人回應。
不過莫诏淵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持續着敲門的動作,一下接着一下,就連間隔都相差無幾。
他的态度很平靜,絲毫沒有因為這重複無趣的動作而産生煩躁感。但門裏的人卻沒有莫诏淵的耐心,他再也受不了這種一聲接着一聲、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的敲門聲了。
“敲敲敲,叫魂啊!”莫诏淵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伴随着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弧度淺淡的微笑。不同于面對趙馮簡時展露出來的溫暖而真切的笑容,這個微笑略帶譏诮,如刀鋒般冰冷。
“呯——”
莫诏淵一腳踹開了鐵門,掉了漆的門面上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陷。
前來開門的男人瞠目結舌,他呆呆地看着少年單薄的身型,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剛剛——就在剛剛——
被踹開的門幾乎是擦着他的臉頰而過。
男人咽了咽唾沫,小混混趨利避害的直覺瞬間反應過來,眼前這個漂亮的得不像話的年輕人,是個不好惹的家夥。
為什麽這種厲害人物會到這兒來?為什麽他會來找自己?他只是一個手底下有十來個人的混混頭子罷了,像他這樣的小角色,為什麽會引來這種人?
一個個問題在腦中不斷的湧現,男人臉上勉強挂出讨好的笑:“您,您是來找我的?”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莫诏淵回味着趙流徽記憶中兇狠無比的“鼈哥”,對此眼前這個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男人,唇角的弧度加大了些許。
“我聽說別人都叫你鼈哥。”莫诏淵聲音輕輕柔柔的,他走進這座老舊的自建房,迎着鼈哥驚恐萬分的目光關上了門,“我有點趕時間,所以還是速戰速決吧!”
兩扇鐵門閉合時因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響令人不安,少年的話語又像是在暗示着什麽。诨號“黑鼈”的男人覺得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怕是來者不善,他心中一狠,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從口袋裏掏出彈簧刀,“刷”的一下便朝莫诏淵砍去。莫诏淵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半點驚詫也無,一側身利落地躲過。
黑鼈偷襲失敗後,依然沒有死心。他仗着自己手裏有刀,莫诏淵卻是赤手空拳,心裏估摸着就算那家夥力氣比常人更大一些、應該也不敢和刀刃正面對上,因此格外大膽,一擊不成又補一刀。
莫诏淵的确不打算用趙流徽的身體來表演一出“空手接白刃”,趙流徽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血肉之軀當然敵不過鋼鐵。他這次出來是瞞着趙馮簡的,到時候滿手血的回去,還不是得露餡?
但他卻不像黑鼈以為的那樣束手束腳。莫诏淵根本不需要動用超出這個世界的力量,光是潛藏在意識深處的戰鬥本能就足以輕松搞定黑鼈了,更別說他現在還是清醒狀态。
面對朝自己劃來的彈簧刀,莫诏淵擡腿踢向黑鼈拿着刀的右手手腕。趁着黑鼈右臂失力手上一松,莫诏淵順着踢腿的力道一個轉身,幾乎整個人都撞進了黑鼈懷裏。
他伸手制住了黑鼈的右腕,黑鼈還想掙紮,被莫诏淵緊緊捏住的右腕卻半點力氣也用不上。莫诏淵一把奪過黑鼈手上的刀,幹脆利落地一個過肩摔,将黑鼈砸在了地上。
黑鼈被砸得頭昏腦漲,後腦勺被大力撞擊,他眼前發黑,一時間什麽也看不清,還有些惡心想吐。迷迷糊糊之間,黑鼈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貼上了自己的臉。
尖尖的。
涼涼的。
盡管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但這種太過熟悉的觸感仍然在第一時間讓黑鼈有了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
就在他恐慌地胡亂猜測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看樣子你也和我一樣很着急呢,一上來就動刀子了。”
是剛剛那個年輕人的聲音!
“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吧?”随着他的話,那道冰冰涼涼的觸感漸漸轉移到了脖頸處,“不要說謊,乖乖回答問題,嗯?”
“你,你想知道什麽?!”黑鼈睜大了眼睛,內心恐慌,卻是動也不敢動。
是刀!抵在他脖子上的那個東西,是刀啊!
他甚至連吞咽唾沫都做不到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刀刃劃破脖子。
“我,我什麽都會說的!”黑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喉結的起伏,“所以,所以這刀……”
可不可以暫時收起來啊!
……
莫诏淵離開那條小弄堂的時候,渾身上下依然幹幹淨淨,除了鞋面上偶然濺到的一點泥水外,壓根看不出他剛剛從那樣一個髒兮兮的小巷子裏出來。
他的心情不錯,冷淡的面孔上重新浮起笑容,那雙眼尾微垂的小鹿眼也恢複了往常的濕潤無辜。
剛才——從黑鼈那兒,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下意識地将黑鼈哭喊着求饒的凄慘模樣忽略過去,不管怎麽說,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成年男性涕泗橫流的哭求模樣并不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莫诏淵不是虐待狂,之所以對黑鼈“哔——”了又“哔——”,完全是為了問話。
莫诏淵相信,在經歷了那麽多“哔——”之後,黑鼈最終告訴他的那些信息一定是真的。
當一個人因為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崩潰,在雙重壓力下眼神渙散、意識不清時,一般來說,他是做不到技巧娴熟的編造謊言的。黑鼈只是一個混混頭子,不曾經歷過刑訊訓練,自然也不會出現特殊情況。
他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想要的名單,而且沒有花費很長時間,甚至還能趕得上和二哥一起吃晚飯。
嗯,很不錯。
在心中滿意地點點頭,莫诏淵叫了車直接回公寓。坐在出租車後座上,莫诏淵拿出了手機。
出現在屏幕上的赫然是衛疏風幾天前發來的消息。
這句話下面,是莫诏淵的回複。
第二天,衛疏風才給了他肯定的答複。
“啊呀啊呀,今天就是教師節了,時間還真是緊張呢。”莫诏淵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日期,忽然又笑了起來,“不過,快一點也無所謂啦!”
明天就要和衛家的真正掌權者見面了。
獲得衛老爺子的寵愛,讓趙世明進一步看到“趙流徽”的價值,然後……
趙世明會像劇情中那樣,将趙馮簡他們趕出趙家嗎?
唔,應該會的吧!
想到這裏,面容精致的少年低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他看起來有些苦惱,但還是很快做出了決定。
“沒辦法,只能暫時委屈哥哥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