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魂的十字路口
程祿原本打算給段永鋒稍微解釋一下自己在做什麽,被騎着摩托急匆匆趕去醫院看女兒的李老板一打斷,忽然又什麽都不願說了。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之後給曹景蘭處理的時候又要說一遍,麻煩,不如留到當時一塊說了。
段永鋒好奇死了,感覺就像偵探推理小說看了開頭的案件,結局就在下半本,還生生不讓翻。然而程祿就跟故意吊胃口似的,越問越不說。段永鋒沒辦法,只得盡快安排曹景蘭來解決事情。
然而不幸的是,曹景蘭出差了,少說三天後才回來。
“哎這個小姑娘,之前還說怕,現在倒是不當回事了。”
段永鋒在電話裏感嘆:“或者說,還是工作使人堅強。在工作面前,一切困難害怕對于社畜來說都不是事兒。”
程祿聲音冷淡:“所以你在抱怨你的工作?”
“沒啊,我這可有意思多了。”段永鋒樂道,“就是我才剛來,接觸不了太多的大案子。我看了資料室的很多卷宗,感覺刺激得很,哈哈哈!”
“愛找刺激自己找去。”程祿道,“沒別的事我就挂了。”
“別呀,我上店裏找你去。”
“你到店裏幹嘛?”
“我租的房子太冷清了,搬幾盆綠植回去增添點生氣,祿祿你給我推薦呗。”
“我不在店裏。”
“在家?那我順道接你去店裏?”
“不用,你今天也別去了。”程祿道,“我姐待會兒就關店,他們花市今天組織點人去看李老板的女兒。”
“嚯,人情味兒,我喜歡。”段永鋒道,“你去嗎?我和你一起去呗?”
“不去,瞎湊什麽熱鬧。”
“行吧。那我明天再上店裏。”
“随你。”
***
說是明天再去花店見面,但兩小時後,程祿和段永鋒還是一起出現在了醫院裏。
是程馥打電話叫自己弟弟來的。
不過她就叫了一個,沒想到在醫院一樓大廳等來了兩個。她有點疑惑地看了看段永鋒,問自己弟弟道:“你帶他來做什麽?”
程祿道:“司機。”
段永鋒笑道:“祿祿說可能可以上報成案件,給我加加轉正的分量,我是來承祿祿的好意的。”
程祿瞥他一眼:“我沒說。”
段永鋒心道你是沒說,但你就是那意思啊。可男人這會兒不會惹人炸毛,從善如流:“好的,你沒說,我自己說的。”
程馥也大概明白了,她對這些工作上的事沒意見,只是一邊帶着兩人上樓,一邊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報成案件,我沒你厲害,祿祿,還是得你來親自看看。”
“嗯。”程祿點點頭,“你一來就那樣了嗎?”
“對。”
“你找了附近嗎?”
“找了,沒有。但醫院這個地方,我看不真切……”
“行,我來處理。”程祿頓了頓,然後實在忍不住,扭頭掃向目光灼灼的段永鋒,“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看着我?”
視線也能影響人,程祿可算是體會到這點了。
“我好奇啊!”段永鋒理直氣壯,“但我感覺你又不會告訴我了。”
程祿道:“待會兒确認情況了,出醫院了再說。”
“好的!”
三人沒和醫護病患搶電梯,而是步行上了四樓。程馥帶着兩人到了一個病房前,敲敲門,進去了。
這會兒花市來探望的人已經走光了,只剩李老板夫婦坐在女兒床邊。床上的女孩靜靜躺着,吊着腿、雙目緊閉,臉上的擦傷只是上了藥,不算嚴重。
“程馥?你怎麽又回來了?落東西了?”
李老板看到程馥去而複返,站起來問了幾句,然後才看到跟在後面的兩個年輕男人:“你弟弟怎麽也來了?後面那位是……?”
“我是段永鋒,他們的朋友。”段永鋒将一箱牛奶放在旁邊,“之前向你問過路的。”
李老板只是依稀記得有這麽個事兒,但根本不記得對方的長相。段永鋒這麽一說,他才想起來:“哦,是你呀。你們這趟是……?”
不是李老板妄自菲薄,他實在沒覺得自己和程馥他們的交情好到哪裏去,不至于讓這幾個人來回跑。所以程馥回來,還帶着另兩個人,令他十分茫然。
程馥沒馬上回答,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親弟弟:“怎麽樣?”
“我感覺……”程祿皺了皺眉,走上前,沒等李老板夫婦反應過來,伸手撥了撥女孩的眼皮,“如你所言。”
即便被掀開眼睛,床上的姑娘還是一動不動,顯然是昏迷當中,而不是單純地沉睡。
李老板有點不悅他擅自動傷員,但也沒當場翻臉,只是有些不高興地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程祿不答反問:“李老板,醫生說過她什麽時候會醒嗎?”
“這……照理說她身上的傷不算太重,醫生說第二天就能醒的,但是到現在一點動靜沒有。”李老板雖然疑惑,但還是應了,“今早上醫生來看過,說身體情況穩定,可能是腦震蕩導致昏迷時間延長,應該這一兩天會醒吧。”
程祿道:“大前天出的事,到現在從沒醒過?”
“沒有。”
程祿又看向段永鋒:“你那天在現場擡車,她被救出來的時候有意識嗎?”
“沒有。”段永鋒搖搖頭,“懂急救的那個人一直拍她喊她,但是沒動靜。”
李老板詫異道:“那天你也去擡車了?太感謝了!我聽說很多人來幫忙,就是沒辦法一個個去找是誰……”
段永鋒擺擺手:“嗨,不是多大事,不用謝。”
有恩人在場,李老板也沒那麽生氣了,就是問程祿:“你問這些是幹嘛?”
程祿扭頭看程馥:“說嗎?”
“說吧。”程馥道,“還得他們去報案才行。”
李老板一頭霧水:“什麽報案?你們是說的車禍嗎?”
“不是。”程祿道,“李老板,接下來我們說的話,你可信,當然也可不信。但最好是信,畢竟這和你女兒的命有關。”
李老板:“啊?”
程祿沖段永鋒一擡下巴:“段組長,亮身份吧。”
多虧段永鋒有随身帶證件的習慣,配合地掏了兩本證件亮出來:“性別行動八組,組長段永鋒。”
動作是挺帥,就是李老板依舊搞不懂這是什麽情況。他看了看帶大鋼印的兩本證,望了望段永鋒,又“啊?”了一聲。
段永鋒收起證件:“程祿是我們的顧問,具體聽他解釋吧。”
于是李老板又看向程祿。
程祿指了指他的女兒,說道:“生魂離體了,不找回來,永遠別想醒了。”
李老板:“啊?!”
***
程馥和程祿姐弟倆好說歹說,李老板才将信将疑地打了個電話到特別行動部門報案。
段永鋒提前打了招呼,因此這個案子就歸到八組去了。拿到案子,就要幹活。程祿這回沒想太久,直接帶着段永鋒,殺到當初出車禍的十字路口。
這裏遠離市中心,但不是說這裏的路口就車流稀疏了。恰恰相反,這裏屬于一個交通要道,很多運輸車輛來來往往。同時車速比較快,每輛車看起來都風風火火的。因此行人、非機動車路過這裏的時候,都要小心謹慎一些。
但災難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到來,比如李老板女兒的這次意外。
程祿和段永鋒在附近一個沒開發的空地停了車,溜達到十字路口,一人一頂原色草帽,看起來非常像是花農了。他們停在一個拐彎處,段永鋒指着前邊道:“就是在這兒撞的。”
程祿點點頭:“嗯,開始找吧。”
“找什麽?”
“怎麽說……祭拜用的東西,你懂嗎?”程祿形容道,“蠟燭、紙錢、香、碗筷……算了,你覺得不該在那個地方的、異常的,都找出來和我說就行。”
“好吧。”段永鋒掀起草帽抹了一把汗,“那開始?天氣熱,你小心點別中暑了。”
“管好你自己吧。”程祿瞥他一眼,率先走開了。
***
找東西,其實是個挺枯燥的過程。
尤其在烈日當空的十字路口,基本沒有一個行人,只有兩個男人在尚未整理完畢的荒地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彎腰低頭去看。看起來……就像不小心把鑰匙甩進草叢裏,不得不去找的兩個大男人室友。
好在這麽熱的時候,段永鋒依舊高效發揮了他從隊伍裏鍛煉出來的能力。他的眼睛猶如掃描儀一般掃過荒地,觀察每一個和旁邊的雜草顏色不一樣的地方。半個小時後,段永鋒在一個地方蹲了幾分鐘,手指撫過地上的幾根雜草,然後終于确定了。
“祿祿,你來看。”
“什麽?”程祿從十米遠的地方站起,走過來看段永鋒指的地方。因為站得高,他一開始還沒看清楚:“什麽?”
“蠟。”段永鋒勾勾手指,讓他蹲下來,“看,這看起來像是蠟燭留下的東西。”
程祿仔細看了看:“……對。你可能找對地方了。”
段永鋒笑了笑:“我眼力還不錯吧?接下來,怎麽辦?”
“讓開點。”程祿站起來,指揮段永鋒走開些,然後……掏出了蹭和段組長有“一面之緣”的三枚銅錢。
段永鋒探頭看了看:“又起卦?”
“算是。”程祿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時間,挪了一個方向。他垂眼默念了幾句話,擡手擲出三枚銅錢。段永鋒觀察着整個過程,感覺好像和上次看到的沒什麽特別一樣的地方。換句話來說,他沒找到這些動作的特征,程祿似乎只是随手一扔。
程祿确實是随手一扔,但他得出了一個結果。
段永鋒發現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跟着緊張起來:“怎麽?真出事了?”
“嗯。”程祿眯了眯眼,撿起地上的銅錢,拇指摩挲了一下表面。
“有人,在這個路口找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