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已——————
近幾年,我爹常遭人嘲笑和陰謀論,說他留着女兒是想等太子上位當國丈。
這種話不是随便說的,也不是能聽聽就過的,所以我爹是真怕呀,怕擔上禍國的罪名,怕帶着九族連坐,甚至半夜都能夢見被皇帝砍頭。
說到這裏,我真心覺得我爹實在是不容易。
雖然他老人家當了幾年的官了,但爾虞我詐沒能磨練他的心智,反而導致他的心理素質不升反降,在朝堂上規規矩矩,從不敢僭越半步,回到家了在兒女面前還得縮手縮腳。
倒不是畏懼我們,就是沒有別人家大家長的那種威嚴,一個二個都管不起。
我哥是青勝于藍,不管是心智還是膽識,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強我爹幾倍不止。
比如在管束我這方面,他比我爹更像我爹。
而我不大受我爹管的因素則是多方面的。
我家的階層跨越是因為誰?我呀。
所以對于我爹來說,我不止是他的女兒,還是他的師父和指路人。
再加上算命先生的話,他似乎總懷疑我前世是天上的某位大能,對我的容忍度極高。
就像我和太子之間的這些事,他不好幹涉太子,也做不到對我嚴加管教,只能自己默默擔驚受怕。
後來為了挽救我爹的心髒,我想了個法子,對外宣稱不嫁人只招贅。
可太子依然是太子,他不會就此退開,自然也沒有人想試一試皇家綠帽好不好看。
于是我的宣言變得像笑話,外人該傳的依然傳,該罵的還是罵,我爹該怕的也仍舊怕。
而太子離京的這幾個月,我爹過得尤其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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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回跟我關系不大,主要和朝中的局勢有關。
想一想,廢物太子的一半廢名起于我,那另一半該誰負責呢?
當然是他的皇帝老子啦。
背後原因真要說起來,又是一大堆狗血皇家秘辛,很典型的後宮劇劇情。
懶得細說,就歸納一下吧。
皇帝最愛的不是皇後,厭屋及烏,太子也不是他的愛子和中意的繼承人。
皇恩盛寵所籠罩的,是他一位早逝的寵妃生下的大皇子。
能理解嗎?
為了讓寵妃的兒子“繼承”大統時能夠更名正言順,皇帝當年硬是扛着不給皇後和其他妃子捐精生子,直到他的寵妃順利誕下了第一位皇子。
就算不是嫡,也是長嘛。
随後不多久,寵妃離世,成了皇帝心口的朱砂痣。
後宮成堆的蚊子血直呼:妙啊妙啊。
而在那三年之後,太子才出生。
可以想象一下,那三年裏,皇後是多麽地心急如焚吶。
急得身體都出了毛病,生完太子之後情況更糟,所以一直在外地的別宮靜養,使得太子的成長幾乎像散養。
再随便說說大皇子吧。
這位應該從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争”,但在名分上又處于劣勢,所以一直都非常愛惜羽毛,将公衆形象保持得,嗯,很規矩。
勤勤懇懇向學,本本分分做事,正正經經社交。
比如像我這樣的人,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過以我之見,這人應該也沒什麽大才,不然以他高出太子幾倍的師資,早該驚才絕豔才對。
要知道,大皇子的先生是名揚天下的大儒,我爹這種跟對方一比,毛都不剩。
據說還是大儒被他的潛力打動,主動上門求收徒的——呵呵,沒有貓膩我直播(劃掉)吃……菜根。
開年太子将滿二十,将要及冠,由此同室操戈開始呈現白熱化趨勢。
他去帶商隊就是一個訊號。
這樣一走四五個月,再回來時,對朝中局勢必然失了知悉,更別提掌握先機。
甚至在他離京時,很多人都懷疑他還能否回得來。
說起來,皇帝這種馬還真是讓我見識到了物種的參差,父子情淡薄我能理解,但這麽急着幫一個兒子送另一個兒子上路的還真沒見過。
就不怕功虧一篑自食其果?
看吧,太子不光平安回來了,連我的綿羊都帶了回來,是你能小瞧的?
好吧,現在是你的綿羊了。
不過還有羊毛氈啊。
不少呢,幾大馬車呢,總能分我點吧。
我在車簾後掀起一角眼巴巴地望着,太子忽然冒出來,替我理了亂發戴上帽子,又俯身親了親我的眼睛,與我輕語:“你想要的東西,我會親自送上門。你先避一避,好不好?”
我看着他,沒點頭,也沒表達異議。
他幫我放下車簾,跟車夫打了招呼,随即馬車帶着我狂奔。
即便是裹着兩件狐裘披風,無孔不入的烈風仍舊吹得我涕淚交垂腦仁刺痛,再加上漫漫路蹦蹦車,下車時我已是兩眼昏花四肢僵硬,出發前理順的頭發亂成了鳥窩。
我娘在車下等我,還帶着我嫂子和侄子侄女。
“榮榮,你怎麽樣?”我娘迎上來,攙住了我趔趔趄趄的身體。
我牙齒打戰,呼吸都快沒了熱氣:“我……好冷……”
“我們先進屋烤火。”我娘撐着我往屋內走,一邊在我耳邊低聲問道,“京中……是不是要亂了?”
我無聲點點頭。
大概……吧?
我娘握着我胳膊的手緊了緊,又低聲念叨了一句:“菩薩保佑。”
還沒進到屋內呢,我們被幾個壯漢攔住了。
其中一人往前走了幾步——向我作揖行禮:“宋姑娘,我們主子請您過去聊一聊。”
我望望他身後的大轎子:“裏面有暖爐嗎?”
“有的。暖爐和手爐都有。”
“行。”我安撫了我娘幾句,幹脆地上了轎子。
好吧,是我為了氛圍感誇張了,所謂壯漢,其實就是四個轎夫啦。
這裏并不是京城,而是我也說不清地理位置的一個山莊,據說主人是最堅定的太子黨,非常值得信賴,所以我哥才會在跟着太子搞事之前,把我娘她們提前送過來避難。
這山莊是真大,一路到了山莊主人的住處,我的心肺都已經捂暖了。
我摘了披風,将已經一天一夜沒梳過的頭發攏成了馬尾,還算整潔地下轎入室。
艾瑪,這房子也太暖了吧!
這麽大的空間,咋保持的呀?
沒看見火爐啊,是地龍?
我蹲在地上感受熱度的時候,山莊的主人從屏風後現了形。
“是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