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待時歸
第六十七章待時歸
那是……
每個人都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們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天然帶着無可匹敵的威勢。
而在下一秒看到眼前騰空的烈焰時，衆人面上頓時一抹煞白。
那是龍吟！
盤旋而上的臺階，整個脫離了高塔，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而當高臺最上層旁邊的樓梯緩緩抽離時，衆人看到哪裏的火焰升騰，隐隐現出龍頭的形狀來。
巨龍張口，長嘯震天。
下一刻，便騰空而起，盤旋的樓梯頓時化身火焰巨龍，騰飛起來，一口烈焰，便解了羯舒暮炎之圍，烽火城主冷冷一笑，縱身一躍，那龍頭疏忽一沉，竟是穩穩接住了羯舒暮炎。
禦龍而行，傲立淩空。
須發皆張，烽火城主橫刀而立，當真不可一世。
……
……
就在這時，倒是皇岚冷冷一皺眉，淡淡道，“好一招上屋抽梯。”
祝雷英本是為這令人震驚的招式奪神，忽然聞言，想來火龍居然是以樓梯為引，不禁也有些好笑。
卻在這時，赤蠍眼簾輕垂，淡淡道，“就是現在。”
說着頓時帶起一道赤色疾風，探爪直往皇岚抓去，祝雷英沉聲運氣，出手便是絕學，風馳電掣一般想要阻攔，赤蠍未能近身便不得不退去。
然而卻終究差了分毫，皇岚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淡淡血痕。
不消片刻，血痕便成深黑。
“糟糕，蠍毒。”祝雷英怒視了一眼赤蠍，卻見他好整以暇的瞧着這邊。
毒素蔓延之快，頃刻之間皇岚已然面色烏黑，甚是駭人。
……
……
火焰巨龍騰空而起，赤紅光芒仿佛籠罩了整個景樓鎮，引得東城百姓人人引頸觀望，面面相觑，驚為天人。
“這是什麽？莫非是傳說中的魔皇動世？”茶攤小二望着天空那條巨龍，長大了嘴巴驚詫不已。
“真要是魔皇動世，又豈止這一條區區小火龍。”卻聽見身邊一個聲音淡淡說道。小二回頭望去，卻只看到一個華服錦袍的男子背對自己遠去，不禁有些錯愕，那人除了淺金的頭發以外也看不出什麽厲害處，居然對眼前奇景這般輕描淡寫的諷刺了一番。
幽靜的小樓裏，女子的聲音帶着驚訝和興奮。
“行莜大人你快看，那火焰居然飛在天上，成了一條龍诶。”荒雀趴在欄杆邊上，用手指着天上，連連喊着行莜。
然而行莜走到門口，便忽然僵住不動了。擡頭望着漫天的火光，竟是睜着雙眼，怔怔的仰望着。
“行莜大人？”荒雀回頭看着有些怪異的行莜，輕聲問道。
然而行莜絲毫沒有回應她的詢問，只是盯着那火光出神。
荒雀在一旁，忽然便不敢打擾，因為看到行莜的眼神裏，亦是光華閃耀，騰騰如火。
那是一片空靈的白。
少年的眉心，勾勒出一輪淺淺的月牙。
……
……
高塔之上，烽火城主羯舒暮炎禦龍在天，俨然有滅世之威。
雪若雙手微趨，正要接下一道烈焰，卻忽然聽到旁邊皇岚一聲j□j，頓時進退失據，心念稍稍一滞，漫天白绫頓時散落大半，雪若連退幾步，櫻唇嗆出一口血來。
火龍淩空張牙舞爪，一見守護光绫散落，頓時龍吟一聲，氣勢大盛，張開血盆大口，直往雪若一口咬去。
雪若面帶微笑，卻有些苦澀難言，眼看火龍壓下，卻只是微微望着祝雷英扶住的皇岚，皺着眉，又像是憐愛和無奈。
烈焰如同瀑布般傾盆砸下，飛揚的火焰如有實質，威勢逼人，直是要一招一式之間了結一切。
靜靜站在法陣之中，被無數從地上的線條中蔓延而出的白绫圍繞，雪若的身影飄渺若仙子，只是回眸一笑中，頓時讓人心碎。
不知道為何就忽然想哭，皇岚也不知道，迅速蔓延的蠍毒讓她手腳冰涼動彈不得，但是看到雪若生死戰之中，忽然回眸的一笑，眼角便落下了淚滴。
雪若的身體……
皇岚不忍再想，淚痕卻是更深。
淚眼迷蒙之中，如見浮世蓮花開滿。
雪若擦去嘴角血痕，緩緩張開雙臂，一道道齊整光潔的白绫自法陣中電射而出，白色光芒湧溢，仿佛無邊火海中一朵巨大無匹的蓮花。
白绫如劍，毫不猶豫的刺向淩空飛舞的巨龍。
光華奪目，天地無光。
仿佛只能看見紅白兩色，在相觸的一剎湮滅，巨大的氣浪向着四面蕩開，轟然巨響，人們就像蝼蟻一樣，在無比強大的力量前，顫抖不已。
那一剎那，仿佛身處混沌之中，天地一片昏黑，只有眼前璀璨得近乎慘烈的光芒。
那一剎那，所有人都窒息般的仰望，是火龍焚世，還是蓮花開滿。
……
……
“噗……”雪若一怔，又吐出了一口鮮血，映照在皎白如月的光芒中，蒼白的容顏，望之令人心碎，也許那一幕，已勝過世間一切繁華美景，美到嘆息。
然而下一個瞬間，雪若口鼻皆是鮮血汩汩，唯有眼角滑落的那一滴，分不清是血，是淚。
那一朵驚世蓮花，如石化碎片一般紛紛散落，随風而逝。
……
……
“不！”皇岚驀地一聲吶喊，淚如雨下，掙脫了祝雷英的手臂，撲向了風中搖搖欲墜的雪若。
然而焚世的妖龍猶未停息，龍吟之間，烈焰如有實質，一堵牆一般迎頭砸下。
皇岚緊緊抱住雪若，身後的火焰如同虛無，眼前唯有雪若苦澀的微笑。
萬籁俱靜，就像是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死亡絕響。
那一剎那，她們卻像是什麽也聽不到，世界籠罩在一片濃密而寧靜安詳的純白無垢的光芒中，唯有皇岚的輕輕啜泣。
純淨無暇的世界僅僅維持了一瞬，雖然在在皇岚的感覺中，那一瞬仿佛一世一生。
火光終于髯遍了蒼穹，無垢的世界開始崩塌。
皇岚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再去想更多的事情，僅僅只是抱緊了雪若。
當人終于放棄，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哪怕只剩下一剎那，也會變得無比漫長，傳說可以走馬燈看見所有前塵過往。
皇岚卻只看見一片空白，忽然有些哀傷。
然而等待了很久，也不見火焰降臨，甚至一絲灼熱也未曾感覺到。
皇岚有些驚愕的睜開眼，只看到身前的陰影。
回頭的那一剎那，眼淚奪眶。
靜靜出現在他們身後，擋下一切的男子，身着白色的祭司服，腰上碧水一般的細織玉帶，翩翩風度，高傲孤絕。
“無夜！”皇岚抽泣着喊出了男子的名字。
“抱歉，我來晚了。”
無夜淡淡答道。
“不，你來的真早，這樣說不定本王今晚下榻處，便可在流光城中了。”羯舒暮炎看到無夜，竟是絲毫沒有驚詫，相反，他甚至有些喜悅。
“無夜，難道……”皇岚聞言一怔，破舊不堪的高塔上，始終在一旁觀戰的赤蠍岚蛇面上亦是微微一笑。
“調虎離山。”祝雷英皺了皺眉。
一旁的的赤蠍見狀，笑得有些猙獰。
“從前我們不得不做過一個同樣的選擇，這一次，我不希望再給自己留下遺憾，我想要保護最重要的人。”無夜立在烈焰中，言語平靜如話家常。
“我其實沒想到你會來，因為你本來不是這樣一個人，冷靜并且看得清形勢。”羯舒暮炎立在火龍頭頂，冷冷笑道。
“你本來，也是很冷靜的。”無夜淡淡答道，言語卻是輕描淡寫，從容不迫。
“我自然也有我不能再等的理由。”羯舒暮炎冷冷道。
“若我是你，卻萬不會将大軍兵權交到你那位皇叔手裏。”無夜依然平平淡淡，好似古井無波。
羯舒暮炎微微皺眉，卻是不見答話，良久，這位野心勃勃的烽火城主周身烈焰暴漲。
“這種話，不是随便說的，有些事，還得一件件來。”羯舒暮炎的聲音震如雷霆，回蕩在遙遠的風中。
“請賜教。”無夜淡淡道。
“只是聽我一位尊使說，你們流光城皆是一氣雙修，而今只有你一人，究竟還有幾分力道？”
“……”
……
……
……
幽靜的石室中，唯有岩石上滴水之聲啪嗒啪嗒不曾停留，那是萬般皆靜中唯一的動。
石室中不知日月升落，潮漲漲平，亦不知歲月。
如同琥珀一般的石壁中的少年，依舊保持着沉睡般的安詳，看不到他身前，那像是已經觸及又像是未曾觸及的少年。
芷際依然昏迷，靜靜趴在潮濕冰涼的石板上，氣息微弱，竟是在之前短短一段路的爬行中，虛弱到不曾恢複。
內中七處靈竅空空蕩蕩，別無靈蘊。
那依然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
……
很多人在那石陣中靜靜守望，仰望着那純淨無垢的光芒。
終于，第二個人出現了。
人們茫然的望着他，看着他踏上那光芒，然後瞬間化為齑粉。
那以後，過了很久，才有勇敢者再度出現。
他們握着一根枯骨，以此連接彼此。
然後其中一人走進了那束光。
人們頓時一陣歡呼，因為那人并沒有迅速的化為齑粉。
然而很快人們又感到失落，因為那人也無法沿着光芒走上去。
在人們重又陷入失落中時，卻驚異的發現從光芒中走出來的那人，渾身帶着淡淡光芒，許久不曾褪去。
……
……
忽然，陰暗的石室中閃過一陣光亮。
那光亮竟是自那癱倒在地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然而少年卻并未醒來。
然而這光芒卻與往日有些不同，平時這白芒皆是凝聚不散如有實質，然而眼前的白芒卻離散而破碎，仿佛随風搖曳的火焰。
這就是火焰。
白色的光芒仿佛從肌膚中滲透出來，跳騰如同火焰，不消片刻，便蔓延全身。
芷際靜靜趴在地上，毫無動靜，然而那無盡的白色火焰卻像是從地獄中跳出來的一樣，貪婪的吞噬着一切。
直到火焰燒到了那一根将觸未觸的手指，那一瞬間，火焰騰高了十尺。
白色的火焰，充滿着妖異的味道，然而火焰一碰那石壁，琥珀般的石壁竟如松油一般融化滴落。
漸漸露出了石壁中的那個少年來。
陰暗的石室，忽然間為這輝煌奪目的白色火焰照亮，渾濁透明的石壁頃刻間化為烏有，而其中走出了一個少年。
……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