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樓夜
第六十三章小樓夜
“流光城！”聽到這個詞淩岳的嘴巴好似再也合不上了，“也對，明天就是大會之機了，直到現在還未露面的流光城，原來是隐藏身份先來了景樓。”
“流光城的人？聽起來好別扭……”荒雀皺了皺眉。
“實不相瞞，那兩人你我皆算有一面之緣。”淩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什麽？”荒雀睜大了眼睛。
“就是那天晚上在古剎裏來的兩人。”淩岳皺了皺眉。
“什麽……際華的？”荒雀道。
“他們自報一個叫芷堯，一個叫際華。”淩岳攤了攤手。
“堯華，芷際。”行莜淡淡道。
“原來如此。”淩岳笑了笑。
“怎麽了？為什麽行莜大人念的名字不一樣。”荒雀有些疑惑。
“因為他們倆是流光城大祭司無夜的門下弟子。”淩岳答道。
“聽起來……大祭司應該也有很多弟子吧。”荒雀答道。
“可是将來成為下一任大祭司的，不會是別人了。”淩岳淡淡一笑。
荒雀皺着眉，仿佛在心裏對大祭司幾個字的分量反複斟酌了很久，緩緩道，“就是很厲害的意思了。”
“恩。”淩岳仿佛随口應了一聲，便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看來世道又不太平了。”淩岳沉默良久，冷笑一聲。
“就算是流光城的人，此中有所誤會，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荒雀道。
“若是暹戎有意尋釁呢。”淩岳皺着眉，冷冷道。
“即便如此，也是暹戎與流光城的争鬥吧。”荒雀道。
“流光城以城立國，位居南域正東隘口，雖然往來商路稅收的确不少，但是卻已成規矩，一方面身為南域屏障阻擋中州兵馬，一方面牽制南域境內各國勢力，維持均衡，故而諸國并無異議，相反對流光城相當尊重。”
“而暹戎卻野心勃勃，從來觊觎流光城這一方水土。”
“想要入中州，必經流光，如中州須要先統南域，更是視流光城為眼中釘。”
“這麽說，明天的大會……”荒雀說了一半，已然掩口不言。
“只是為什麽，他們會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成重傷呢，按理說即便五尊與他們正面對質，也占不到太大便宜吧。”淩岳聳聳肩，道。
“等等，你說他們是從井裏出來的？”行莜忽然插了一句。
“恩，我當時在對面的望景樓上，瞧得清清楚楚。”淩岳答道。
“難道，可是為什麽，這裏是景樓啊。”行莜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像是自言自語，一時弄的淩岳荒雀面面相觑。
“行莜大人你在說些什麽啊，完全聽不懂啊。”荒雀皺着眉問道。
倒是一旁的淩岳忽然垂下了頭，仿佛有些無奈，低聲道，“你其實是知道些什麽的吧。”
“诶？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啊。”荒雀連連搖頭，然而定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淩岳只是靜靜望着行莜，想來這話并不是對自己說的。
小樓裏的燈火有些黯然，偶爾一陣風吹進來，一點油燈更是搖搖晃晃，命數垂危，映照在三個人的臉上，陰影斑駁，有些沉悶。
行莜垂着頭，沉默良久，只用手輕輕揉着眉心。
“行莜大人你怎麽了。”荒雀關切的問道。
“我只是有種不認識自己的感覺。”行莜淡淡道。
“自從在四海閣莫名其妙的暈倒一次以後，就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仿佛開始變成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有很多東西要從腦袋裏鑽出來，但所幸在眉心被生生壓制住，但是已經越來越脆弱了。”
“有時候睡一覺起來，都會覺得這個世界好陌生。”
行莜長舒了一口氣，有些茫然的望着二人。
沉默的房間裏，啪的一聲，一只有力的大手落在行莜肩上，淩岳嘴角上揚，舒朗一笑，“沒事的，我們相信你。”
淩岳說完，回頭望了望小樓外面，依然未停的雨聲，濕潤的氣息散在風裏，加深了夜色的寒意，而他的視線卻落在更遠的地方。
“不過眼下，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恐怕不得不暫別了。”淩岳聳聳肩，面上有些無奈。
“荒雀你好好照顧行莜，這棟小樓算是熟人的，常年空着，你們就今天就在這裏好好歇息吧，明天啊……說不定更忙咯。”淩岳報以慣常的爽朗笑容，與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便自從門口離開。
有些突然的告別讓兩人有些錯愕，在風雨裏顯得有些蕭條冷落，于是聽見荒雀忽然好奇的追問了一句，“話說淩岳大哥以前怎麽跟五尊結上梁子的？”
“啊，嘿嘿，我不過是偷偷的想要捅他們幾劍。”淩岳笑道。
“結果呢？”荒雀睜大眼睛，繼續問道。
“這個……很顯然嘛。”淩岳攤開手尴尬的笑了笑。
“走啦，你們早點休息，明兒見……”
明兒見。荒雀聽到這裏，不禁有些茫然，不知為何，荒雀朝着淩岳遠去的方向靜靜望了很久，仿佛遙遠得不可企及。
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小樓裏終究落得清幽沉寂。荒雀大大咧咧的伸了個懶腰，低頭看了看身上還濕漉漉的衣裳，搖了搖頭。
“我去燒點熱水，衣服倒是煩惱。”荒雀皺着眉道。
行莜有些茫然的擡起頭望了一眼，緩緩起身，探手握住荒雀袖口，頓時荒雀周身如墜霧中，渺渺雲煙一般，泛起淡淡水汽，仿佛一道一道輕紗淩舞空中，其中更是瑩星點點，宛若星空。
“哇，好漂亮。”荒雀如臨仙境，一時笑靥如花。
“行莜大人這兩手，要是拿去讨好姑娘，無論是哪家的漂亮閨女，都該嫁啦。”
“一點也不像我會做的事情，但是做起來卻自然的像是經常這樣。”行莜淡淡道。
猶若昙花一現，燦若星河的霧氣轉眼消散，然而荒雀卻只覺得渾身輕巧了許多，頓時恍然大悟，濕漉漉的衣裳如同剛晾幹的一樣，連發尖上都不剩下一滴。
“不過說起來這個這是太實用了啊，雖然一般修行的人要是看到行莜大人消耗靈蘊做這種事情大概會想哭吧哈哈哈。”荒雀四處揉着幹爽舒适的衣服笑個不停。
“如果行莜本來是那樣一個人，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行莜皺着眉頭，低聲道。
那一瞬間，荒雀有些怔住了，在行莜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喂。”荒雀急忙上前抓住行莜雙肩，竟是使出力氣搖晃了半天。
“別說些奇怪的話啊，人永遠只有一個，活在當下最重要啦。”
“遺忘掉的東西通常都是因為想要遺忘啊。”
荒雀連連說着，行莜卻是毫無反應的任憑他搖來搖去，眉眼清澈看不出表情。
良久方才回過神來，行莜有些迷茫的盯着荒雀看了許久，一直盯到荒雀都覺得渾身不自在了，方才輕輕嘆了口氣。
“也罷，早點休息吧。”行莜淡淡道。
“這話有理。”荒雀點點頭，甚是滿意，忽又問了一句，“行莜大人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行莜略略一愣，淡淡道，“不必了。”便自往臨床的小榻上躺了下去。
“啊，那我就自己燒熱水去啦。”荒雀微微一笑，當真是半走半跳大搖大擺的下樓去了。
房間裏剩下一個人，淡淡燈火，輕輕夜風，忽然有些冷清。
行莜輕輕揉着眉心，在心裏勾勒出那淺淺月牙似的痕跡，神思渺渺。
居然會覺得冷清，這是你的感覺吧。
行莜在心中淡淡自嘲。
然而不知為何，想到流光城的時候，便有些茫然，若換了別人，便是是欣喜若狂也說不定，不知道為何，自己一想到那座恢弘古老的城池，總覺得有種淡淡的寒意。
就像大冬天獨自站在雪地裏看着大雪茫茫。
然而自己好像從沒看過雪，為何心裏卻總有這樣飄渺難尋的景象。
漫天的白色紛紛落下，落滿城牆，落滿長街，落滿檐角，落滿眉間心上。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門口咿呀一聲推開來，随即便是荒雀笑吟吟的小臉，還有剛從熱水裏跳出來的淡淡霧氣。
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進來的荒雀，帶着慵懶而惬意的微笑，濕濕的頭發絲緞一般溫柔的垂下，竟是比尋常更多了幾分嬌俏。
“荒雀再過幾年，定也是花開時節動帝京。”行莜忽然淡淡道了一句。
“啊？”荒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驚訝的望着行莜，仿佛從來沒見過這人一樣。
“你們中州，會下雪吧。”行莜絲毫不以為意，驀然又轉了話鋒。
“會啊，下雪最好看啦。”荒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還很好玩，恩。”
“若有機會，倒真想去看看。”行莜淡淡說道。
“行莜大人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荒雀有些驚訝。
“明明沒有見過，卻時常生出大雪茫茫的感覺，所以有些好奇。”
“好奇下雪是什麽樣子麽？”
“好奇為什麽會下雪。”
“那就等事情忙完了，去中州看看雪嘛，我可以帶路喲，中州我可熟悉啦。”荒雀嘿嘿一笑，帶着些狡黠與調皮。
“如果行莜還是行莜，這一輩子一定不會忘記荒雀。”行莜淡淡道。
“為什麽？”
“因為我從沒有見過像荒雀這麽開心的人。”
“可是比起那個會說俏皮話會讨人開心的行莜大人，我還是喜歡眼下這個有些木讷喜歡沉默的行莜大人。”
“……”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