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電話才響了一聲, 謝錦程那邊就接了起來:
“晚晚……”
“爺爺,我和大舅媽在一起呢……”
聽到“大舅媽”這個稱呼,陳琪眼中瞬時浮起一層水色。
謝文宇忙遞了張紙巾過去。
“還有陳闵伯伯……”謝林晚繼續道, “……嗯嗯, 好的, 我知道了……”
說着把手機遞給陳琪:
“舅媽, 爺爺想和你說句話……”
“我,我嗎?”陳琪明顯就有些錯愕, 好一會兒才從謝林晚手裏接過電話, 緊張之外,再加上惶恐, 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您,您好,我是,琪琪……”
電話那邊的謝錦程也明顯心情複雜,好一會兒,才顫聲道:
“琪琪啊,回來吧, 咱們一家, 也分開得太久了,也是時候, 該團圓了……”
這些年來, 要說他不怨陳家是假的, 再明白陳智豐那件事絕對有鬼, 卻依舊不能改變陳智豐的控訴加速把謝家推入深淵的事實。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 對兒子媳婦的事, 他從不插手的重要原因——
他還沒有老糊塗到因為這件事就去對陳家報複,可也沒寬容到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事實上外孫女回來前,他根本怨恨着世間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是謝林晚的歸來,抹去了謝錦程內心源源不斷的無奈,痛苦,和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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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琪眼睛瞬時變得模糊,握着的手機,都差點兒摔了。好一會兒才哽咽着點頭:
“……爸,我聽您的……”
“讓你哥也一起過來……”
“嗯……”
把手機還給謝林晚,陳琪依舊沒辦法止住眼淚,又去洗手間那裏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控制住情緒。
一行人走到門外時,正好瞧見被康明倫踹了一腳後,頭也不敢回跑走的光頭一行。
“我會找人跟着他。”薛真沖謝林晚點了點頭,又把之前給謝林晚挑的衣服塞過去,很是潇灑的揮揮手,“走了。”
“我送你吧。”看薛真沒開車,謝文宇忙上前一步道,“還有,謝謝你。”
看着薛真的眼神明顯有着隐隐的欣賞——
已經多年沒有見面,謝文宇的印象中,薛真一直是一個蒼白瘦弱的女孩子,更是不知為什麽,總給人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感覺。
怎麽也沒有想到,再見面時,纖細的女孩子忽然就成了古代俠女一樣的人物——
剛才薛真出手時,謝文宇完全是靠着科研人員的謹慎內斂,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和康明倫那樣沒見識的小孩子一樣,當場五體投地。
“不用。”薛真神情平靜,“我是為了晚晚。”
言下之意,要不是因為他是謝林晚的哥哥,剛才的鬧劇,她根本就不會插手。
說完直接潇灑離開。
謝家的車也開了過來,車門打開,瞧見幫着拉開車門的司機,謝文宇神情頓時越發帶了些沉思的意思——
科學院對國家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所在,在那裏工作的謝文宇自然見慣了那些負責安保工作的國家精英。
如果說剛才的薛真,給他的壓迫感,較之那些執法隊員還要更甚,那眼前的司機無疑就和那些執法隊員差不多了。
一時瞧着謝林晚的眼神也開始帶出些深思的意味——
是不是他這妹妹真的是錦鯉轉世?要不然為什麽他瞧見的第一眼,就覺得很舒服,還有薛真,那麽冷漠的一個人,連他這個昔日的竹馬都絲毫不在意,卻對晚晚維護的什麽似的。
再加上眼前瞧見的……
說句不好聽的,別看他是家裏的長子長孫,當年的謝家也是風光無限,可真是出門,爺爺也從沒有給他特意安排過專車,聘請過專門司機……
別說謝文宇,就是陳闵也看出些不同來——
之前還想着小姑娘寄人籬下,真是摻和了謝家的家事,謝家理不理不好說,卻大概率會讓小姑娘以後的日子難過。
結果卻是謝林晚不過輕描淡寫的提了那麽一嘴,對面一直以頑固著稱的親家公就直接答應下來。
這樣的地位,簡直能和當年謝家大小姐謝薇相比了。
倒是陳琪,多年沒回家,心情忐忑之下,絲毫沒注意到這些異常。等車駛入謝家主宅,隔着車窗瞧見外面熟悉的景致,陳琪再次紅了眼睛。
謝文宇先從車上下來,擡頭就瞧見站在臺階上的謝家衆人。不但謝文潼在,就是謝錦程謝昉幾個老的并謝氏族長謝景予也都迎了出來。
明顯沒有想到謝家竟然這麽大的陣仗,跟着下來的陳闵先是驚了一下,下一刻忽然朝着謝錦程就跪了下去:
“謝叔,對不起,我替陳家和智豐,向您請罪了……”
其實早在陳智豐召開了那場荒唐至極的記者招待會後,陳闵就恨不得第一時間跑過來向謝家人謝罪。
只彼時謝家正在風口浪尖上,哪裏還有餘力聽他剖白?
再有陳智豐也不知為何,離開記者會現場後,還沒到家裏,就開始發瘋。期間幾度想要自殺……
等後來悲劇徹底鑄成,陳琪也和謝景卿的婚姻走到了差點兒破裂的境地,陳闵更沒有臉面來見謝家人了。這一句“對不起”,竟然一直拖到了今天。
“起來,快起來……”謝錦程手也有些哆嗦,“從前的事,咱們就不提了,不提了……”
“咱們進房間說話吧,”謝林晚和謝文宇一邊一個扶起陳闵,等一行人在客廳坐下時,又看向陳闵,“方不方便告訴我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明顯沒有想到謝林晚會有此一問,陳闵有些遲疑的看向謝錦程——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再撕開之前的傷疤,陳闵并不認為這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無妨,晚晚想知道,你就告訴她吧。”謝錦程啞聲道。
得了謝錦程的應允,陳闵就把當年陳家那邊發生的又講了一遍:
“……智豐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謝叔您應該也知道,當初智豐有多喜歡謝家,喜歡謝家的人……”
甚至在陳智豐心目中,自己這個親爹都比不上他姑父謝景卿重要,那孩子還對比他大不不了幾歲的謝薇不是一般的仰慕,怎麽想陳智豐都不可能會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你們确定召開記者會的智豐哥,是正常的?”一直沉默的謝林晚卻是忍不住開口。
陳闵沉默片刻,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雖然知道謝林晚是為陳家着想,陳闵并不準備推卸陳家的過錯。
“當時我們也曾經這麽想……”
甚至陳闵自覺對不起謝家之下,恨不得跪下來求陳智豐,即便不能交代出幕後主使,最起碼在媒體面前給謝家正名也行啊。
可一切都是枉然,陳智豐拒不合作,等他因為不堪忍受精神力崩潰的折磨徹底瘋掉,就更問不出什麽了。
“既然是精神力崩潰引起的,不然就讓人把他和智霖一起護送過來。”謝錦程無疑明白,謝林晚怕是看出來些什麽——
外孫女身上神奇之處太多,謝錦程已經漸漸能接受。
當即拍板道,“到時候看看,還有沒有救治的可能……”
竟然連長子,也有機會嗎?就是自持如陳闵也禁不住激動的好險沒掉淚。
陳智豐和陳智霖是第二天一大早就送過來的。
事實上不但陳氏兄弟,就是謝景卿,聽說陳琪竟然願意回謝家後,也連夜搭乘飛機,趕回了京市。
兩輛車幾乎是一前一後抵達主宅。
瞧見久違的妻子,鬓角已經有了白發的謝景卿也是激動不已,只是還沒等他說什麽,陳家的車子也打開,兩個彪形大漢“扶”着一個手上和腳上都有鐐铐的人從車上下來——
與其說是攙扶,倒不如說是挾持,被兩個大漢這麽夾着,那男子根本沒有一點兒行動自由。
一開始謝景卿還有些錯愕,等瞧見男子的長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頭白發蕭蕭下,是一張漠然到瞧不出任何情緒的臉。
倒是和印象中一般的俊色奪人,卻是沒了那由內而外洋溢的書卷氣,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一抹飄蕩在世間的游魂。
尤其是露出衣袖外的一截手腕上,遍布了各種各樣或啃咬或自殘的傷痕。
“那些都是他自己弄的……”陳闵轉頭,不忍去看木頭一般杵在那裏的兒子。
會給他戴上手铐鐐铐,也是因為但凡有一點兒自由,陳智豐就會把他自己弄得慘不忍睹……
拿出紙巾擦了擦眼角,剛要說什麽,卻是聽見一陣鐐铐撞擊聲,陳闵下意識擡頭,臉色頓時一變,卻是陳智豐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從兩個大漢手裏掙脫出來,正跌跌撞撞的往謝林晚站的地方沖。
之前陳智豐一直表現的很是配合,兩個大漢自然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反抗,力度還如此之大。
“抓住他!”陳闵聲音都直了——
陳智豐可不但是自殘,還會傷害能觸及到的所有,不管是人,還是物。
事實上陳智豐在精神病院的住所,根本除了地上的床墊之外,什麽都沒有,之所以如此,除了怕他拿來傷害自己之外,還因為他會不管不顧的毀壞所有。
之前已經見識到謝林晚在謝家有多受寵,陳闵簡直不敢想象,真是兒子沖過去,傷到了謝林晚,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兩個大漢也回過神來,忙大踏步上前,按住戴着鐐铐跌跌撞撞往前跑的陳智豐。
至于說謝林晚,則在瞧見陳智豐失控後,就被謝景予和謝文潼給護在了身後。
甚至老爺子也張開手臂,仿佛護着雞雛的老母雞似的,擋在前面。
那邊陳智豐已經被大漢再次制服,只明明被壓得半張臉都似乎要埋入地下了,陳智豐卻依舊不肯屈服,倔強而執着的朝謝林晚這邊伸着手。
“舅舅,我過去看看。”謝林晚說着,就要從謝景予身後繞出來。
“你——”謝景予無疑有些不願意——
事實上別說陳智豐,就是他自己的命,謝景予以為都比不得外甥女重要。
“舅舅放心,他不會傷害我的。”謝林晚語氣執着而篤定。
謝景予怎麽可能放得下心來?卻也知道謝林晚的性子,既然說要過去看看,那必然是要過去的。
好一會兒才皺眉道:
“我陪你過去,還有,不要逞強,以你自己的安全為主。”
什麽叫不要逞強?陳闵和陳琪明顯都有些疑惑——
不是說謝林晚也就是謝家福星一個身份罷了,怎麽謝景予的意思,倒像是晚晚也是靈舞者似的,更甚者,還是非同一般厲害的那種?
正遲疑間,謝景予已經護着謝林晚來到近前,然後讓兩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随着謝林晚的靠近,陳智豐竟然停止了掙紮。
謝林晚蹲下來,拿紙巾輕輕幫陳智豐擦拭嘴角流出的血痕:
“很痛吧?牙齒松開好不好?”
“沒用的。”陳闵搖頭——
兒子從來都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對外界從來半點兒反應。至于說剛才的異常,應該是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刺激太大之下,瘋癫的更厲害所致、
結果下一刻,一個冰淩般清冽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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