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完美收藏品(九)
“今天好像少了兩位客人,是身體不舒服嗎?”
執事問起後,坐在餐桌上的七人并沒有要開口回答他的意思。
而他也好像只是随便問問,替家主例行一下關心,“如果需要看醫生的話,可以等今晚家主回來後去四樓的書房找他。”
這話似乎意味着四樓對參與者們開放了,讓現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振,但氣氛很快又凝重起來。
想到昨晚十二點後樓上的動靜,白夫人問道:“家中老爺昨晚回來了嗎?”
執事抱歉地搖搖頭:“老爺昨晚并沒有回來,因為路途實在有些遙遠,不過今夜會趕回來的,他和雪萊小姐并不能分別太久——小姐身體有些虛弱,只有老爺可以醫治。當然,這絕對不是雪萊小姐願意嫁給老爺的原因,她和我的主人是相愛的。”
也就是說昨天夜裏四樓的動靜并不是這位家主弄出來的,那麽會是這位叫雪萊的小姐嗎?
夏濯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那種奇怪的聲音不像是什麽人在走路,更像是重物接連不斷撞擊地面發出的響動。
用過餐後,關渝舟和夏濯便按照昨晚說好的,一同去尋找那間給客人提供的工作室。
按照執事的說法,二樓和三樓都有這麽一間專門做陶瓷的房間,但路過二樓時他們腳步未停,徑直朝三樓而去。
這個地方并不難找,他們順利地在走廊的盡頭處找到了一扇挂着“手作室”金屬牌的雙開門,上面并沒有挂鎖,也沒有別人先一步來過的痕跡。
關渝舟推門而入,夏濯緊跟其後随手将門重新合上,将在用餐時感覺到困惑的地方全數說了出來:“那個執事最後講的話好奇怪,正常人不會去想一對馬上結婚的人是否真心相愛吧,這麽強調一下就像是一直以來遭到的質疑過多,他說成了習慣似的……這麽看來那個叫雪萊的未來女主人應該生過什麽大病,所以這裏的家主一直在替她治療?最後還以身相許了?”
關渝舟只是應了一聲:“嗯,有可能。”
眼前的房間窗戶緊閉,并沒有打開通風。不過考慮到窗外空氣質量過差的情況,沒有開窗也在情理之中,倒是窗簾都被拉開了,所以就着遠處模糊不清的景色來看,周圍的環境并沒有顯得壓抑。
夏濯又開始嘤了:“你好敷衍哦,昨晚還熱情地抱着人家不撒手,今天就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
關渝舟有些接不上話,倒是夏濯一秒戲精上身,嘿嘿傻笑着補上一句:“但我就喜歡你這種欲迎還拒的模樣~”
語氣聽上去要多蕩漾就有多蕩漾。
關渝舟失笑:“承蒙夏先生厚愛。”
“不客氣~”
一張長桌平擺在房間正中央,周圍擱置着高低不一的矮凳,像是為各種不同身高年齡段的客人所準備的。
桌上并不算幹淨,不光留有一些泥巴壓過的痕跡,還有兩三塊尚未拉好的坯安靜地立在轉盤中心,看上去應當是被抛棄許久了。
地面近日有拖過,水桶裏的水髒到發黃,水面上還浮着一層奶白色大小不一的氣泡,讓人光是看一眼就掉食欲。夏濯盯着水桶裏自己看不清五官的倒影,表情卻愈發古怪起來,幾秒後頭也不擡地沖着關渝舟招了招手,“嗳,快過來看看,桶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關渝舟剛從牆上拿下一本紀念冊,聞言握着薄薄的書脊走了過去。水桶不深,但桶底積攢了不少泥,将沉在最下方的東西掩蓋住了。他拎起把手将水倒了幹淨,随後轉開水池上方的水龍頭,将泥中鑲嵌着的東西沖清了原貌。
實際上在那物件被倒出來時夏濯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真當看清楚後還是會感到惡心——那是一節标準的男性拇指,指甲縫中塞滿了泥,關節處微微彎曲着,指骨上卡着一枚祖母綠的金邊戒指,看模樣應該是個值錢的名貴品。
水流嘩嘩沖洗着白瓷,将那節手指卷得不斷晃動,時不時還發出寶石與瓷面碰撞的細微聲響。它的橫截面并不平整,參差不齊像是被用不太尖銳的刀具切好多遍才從身體上分割下來的,底端還挂着絲絲發白的碎肉在旋渦中掙紮着不願脫離本體。
夏濯看着爪子開始數數:“這不是參與者的手指吧。我們九人中有你、我、那個穿休閑裝的男人和那兩個男學生是男性,可在此之前都好端端的嘛,再加上這個戒指來看,這應該是……夢境裏的道具品?”
他本來想說是原住民的手指,但是他實在無法把這光怪陸離的地方裏和他們有着相同特征的生物稱為“人類”,便中途換了一種說法。
不過現實中要是恐怖犯罪片裏的道具師也能把道具做的如此微惟妙惟肖,那也不用在賣票房時被一堆觀影者喊着出戲了。
關渝舟将紀念薄在桌子上攤開,蓋去了一小部分的泥土痕跡,“先找找看這裏有沒有身份相關的線索。”
與其說是紀念薄,這更像是一本A4大的相冊。冊子不厚,只有寥寥十張紙左右,貼着的照片乍看上去就知怪異,上面拼接過的痕跡很明顯,夏濯分明在其中看見了屬于自己的那張臉。
身體是原住民的,脖子以上卻被剪下來換上了這場夢境參與者的模樣。粘合的地方膠水還未完全幹涸,用力一蹭還能将上面的腦袋從照片中挪動位置,整體握在手中難免瘆得慌。
“找到了。”關渝舟倒是情緒起伏不大,好似之前就遇到過這種事情。他指了指最後一頁合影上的一名男子,道:“是首富。”
他所指的人正是參與者裏的休閑服,捧着花瓶的那只手上正帶着一顆祖母綠的戒指,瘦削的臉配着明顯不屬于自己的臃腫身體未免有些怪異。身旁的波伊爾家主面朝鏡頭,穿着的白圍裙上還留着幾個淺淺的泥掌印,兩人并肩而站,卻都面無表情,中間還隔了半人寬的距離,看上去關系并不親密。
通常拇指戴的戒指代表着權利,往往貴族會用來表明身份,而這些戒指一般都是世代相傳,貴重而又不可替代。
“這麽一看,這個家主還真的挺帥。”夏濯感慨了一句:“這就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嗎?”
關渝舟笑了笑:“我看了他和你的合影,都挺不錯。”
夏濯立馬出聲反駁了:“別,我可沒和他合影過,裏面那人不是我。”尋思一頓後,他又問道:“說正經的,拇指都被割了,那原來劇情中的首富是不是也被殺了?所以選了這個身份的參與者也會挂嗎?”
“也許吧。”
“你看他手裏的這個花瓶,是不是和房間浴室裏放的一樣!我們浴室裏擺的那個就是原先客人們和家主一起做出來的?難怪看上去有些粗糙,根本不如他擺在外面的精致!”
“嗯,看樣子是。”
夏濯給他不怎麽積極的态度搞得無法,幹脆往桌上一癱,一秒蔫了下去:“你看我這麽虛,還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左猜右想,再看看你呢?你只在這裏嗯啊哦,搞得我都沒興致了。”
關渝舟順勢在他身邊坐下,手裏翻動的動作倒是沒停:“因為你的猜想目前為止都與我想的相似,你把我要說的話全都說完了,我除了嗯啊哦還能說什麽?”
一聽他這話,夏濯便又笑開了:“你還能誇我啊!比如‘你說得對’、‘你說的太好了’、‘我關渝舟甘拜下風’之類的!”
“……”關渝舟:“下次我盡量記得。”
現在已經确定當時選擇的名片身份一定有蹊跷,但至于哪些身份會發生意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從夢境給的線索中推斷了。不過至于推斷結果是否可以避免災厄,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簿冊翻在栾萦雪與家主合照的那張時,關渝舟叩了叩桌面,果斷說:“模特也是有異的身份。”
其餘照片中家主只是與人同框出鏡,并不會表現得有多親密。而在栾萦雪這張照片裏,天然卷的男人正将手搭在她的腰側,在他露出歡喜表情的同時也不難看出年輕女子面容的僵硬,可以說是強顏歡笑了。
紙面下方鋼筆字筆鋒直挺清晰:波伊爾·柯克先生與模特小姐。
夏濯湊近瞧了眼:“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兩人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嗯。這麽翻下來只能看出家主排斥首富,卻親近這個女模特,其餘地方暫時沒什麽問題。”
關渝舟剛總結完,手作室的門忽然被從外推了開來。
原本垂首的兩人同時擡頭,和正握着門把的白夫人打了個照面。夏濯自然而然地擡起胳膊打了個招呼,然而門口的紅裙女士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領着身後笑容有些尴尬的小七走了進來。
夏濯手臂暗搓搓地垂落下去,有些奇怪地看向關渝舟,眼裏全是不解。
白夫人看上去好像壓根不認識他們兩一樣……更準确地說,那種眼神像是在看一枚釘子,好似夏濯和關渝舟在她心裏的地位從同行的朋友一下變成了利益沖突的對手了。
凳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摩擦發出吱嘎一聲響,略微刺耳的聲音讓小七肩膀一顫投來了視線,可站在架子前正觀察房間的白夫人卻吝啬于一個眼神,壓根沒有看向從位置上起身的關渝舟。
關渝舟将手裏的相冊收進道具倉,輕聲和夏濯道:“走吧。”
夏濯懵逼地跟着他,走到門口時再回頭,正巧将白夫人帶着一抹輕佻笑容的側臉納入眼中。這笑容浮現得迅速,不等他眨眼,房間的門便再一次合上了。
夏濯從早晨憋到現在,這下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向關渝舟:“白夫人怎麽了?你們兩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