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共話長夜
還不等我追問下去,奕微老先生就轉了話題:“你既然醒了,臯陶上仙勢必會帶人親自來對你問話,你要做好準備……”
“汲厄确實是你殺的吧?雖然荔婉仙君在帝君面前鬧過,也在書院出現過幾次,不過你不必憂心,汲厄作惡多端,在書院裏橫行霸道這麽久,害了好幾條人命,這是他罪有應得!這件事,就算是荔婉仙君,也讨不了好處去!!”
老先生說着,眉毛一豎,一抹戾氣從眉間閃過。
我留意看着都掌院老夫子的面色,心中有了一點底,趁機道:“老先生,其實不僅是汲厄作惡多段,他身後那一幫子幫兇更是可恨,如果不是他們助纣為虐,汲厄哪裏能橫行這麽久!”
老先生不說話,估計是想到了荀思和祝晝兩位原戒院夫子,面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我再接再厲:“比如雷黯,還是大地戰将的兒子,居然一點武将後代該有的正義感都沒有,跟在汲厄身後耀武揚威,實在是太可惡了!”
老先生繼續點頭。
“像他這樣根正苗紅卻一長大就歪的歪脖子樹,估計就算昏迷了被留押在戒院之中,醒來之後也不會知道悔改!”
老先生遲疑了一下,再點頭。
“所以,”我舔了舔嘴唇:“我覺得赫彥當時雖然硬闖了戒院,犯了書院的戒條十分不對,但像他那樣彬彬有禮,又修養那麽好的人——這一點整個書院的人都知道,就算是因為我差點被人打死而感覺憤慨,相信也是不會輕易就跟人動手的!”
“嗯……嗯?”
“那可是三個人啊,赫彥只有一個人!一比三!所以,”我咳了一聲:“所以,肯定是赫彥質問雷黯三人為什麽助纣為虐而不知道匡扶正義惹得他們惱羞成怒繼而不顧戒院戒條擅自先對赫彥出了手!”
“……”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老夫子,先要了口水喝潤了潤嗓子,這才下了最後結論:“結果,赫彥被逼迫得不得已,這才出手自衛!卻一不小心,自衛過度,呃……傷了他們三人的性命,而已……”
老先生喂我喝完水,把碗放在桌子上,望着我,好一會兒才說:“你怎麽知道的?”
我被老先生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還是老着臉皮繼續道:“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赫彥的性格我很了解。如果您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那天戒院的留守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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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奕微老先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說話,我只裝作看不見:“就算赫彥承認是他先動的手,那也肯定只是他好面子而已!您想想看他那麽驕傲的人,只不過想要自衛一下,居然會不小心自衛過度,把人失手打死了,對他來說多沒面子啊,所以他肯定不會承認的!您要相信赫彥!”
老先生不說話。
“都說‘知子莫若父’,要不然……”我試探地看着老先生的眼睛:“您幫我聯系聯系赫隐仙君,我去跟他聊聊?”
老先生身體僵硬,別過了頭。
我有些納悶地看着奕微老夫子的反應,這個,是什麽意思?
我雖然在胡扯,但您老的态度也應該跟我一樣是要保赫彥的吧,要不然我幹嘛拼着一條破破爛爛的命還在這裏扯這麽多?
只要跟那天戒院的留守夫子通了氣,讓赫彥這般這般地扯一通,再加上風海在外面的動作和赫隐仙君的手段,應該……八-九不離十地可以把他撈出來吧?
半晌,老先生才回過臉來,嘴角還有些抽搐的跡象,拍拍我的肩膀:“別操這麽些心了,好好休息吧!這裏荔婉仙君闖不進來,你安心養傷就好。”
說完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我剛想摸摸下巴,又記起那兩只粽子手實在不方便,也就罷了。心裏略略放下了一點,看老夫子的樣子,該是答應了吧……
長舒一口氣。
剛才精神高度緊張還不覺得,這一刻放松下來立刻困乏得不得了,不多會兒,我竟然空着肚子不知不覺地倚着床頭睡着了。
傍晚的時候,果然理刑上仙臯陶帶着一隊随人出現在我的小屋裏,如此這般這般地問了我半天話。
我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比方正臉灰衫夫子衛铮還要氣質剛硬的皂衫男人,心中多少起了些好感。
問完話,臯陶上仙就帶着從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我睡了許久依然困倦,到底餓得不行,好在風海已經回來,把事情進展跟我講完,又喂我吃了點東西,這才跑去吃晚飯。
我于是再次躺下睡得人事不省。
朦朦胧胧中感覺有人在摸我的頭發,我掙紮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床邊,正默默地瞧着我。
“……極宵?”我模糊開口。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已是夜色溶溶,周圍都是沉默的暗色,有月華之光透過窗戶映射進來,在不大的屋內遮遮掩掩地暈成淡淡的薄霧。
那人坐在光暈的邊緣,上身掩在床幔的陰影裏,衣衫下擺沐浴在被窗戶圈起來的月色之中。
墨黑的頭發在暗夜裏一點淺淺的靛青色微芒,他微微一動,衣襟和袖口的繁複花紋就帶出一陣流光溢彩。
在夜色中,一種……奇異的矛盾感。
可能是睡得太久,我腦袋有些不清楚,想開口問他為什麽出現不是說以後再也不見我了嗎又想問他當時為什麽會來救我怎麽就知道我會差一點沒命而那麽及時地出現。
還想問,你是來看我的麽?
下一刻,他優美的指尖就輕輕地抵在了我的唇上:“噓——不要出聲。”
我噤聲。縮了縮脖子。
突然想起那個夢境。
少年與男人糾纏的身體,漫天遍野的桃花,流動的光輝,天邊如同烈焰般燃燒的萬丈霞光,還有那人微微眯了眼,手指指尖輕輕抵在少年桃花瓣一樣殷紅的唇上時,那種強烈的視覺沖擊。
唯美,而誘-惑。
轟,我整個人頓時被燒着了,七竅一同噴火,臉幾乎要燒得化成水氣不用經過融化這個環節這麽麻煩直接汽化了。
不過……他的手指怎麽冰涼冰涼的?
想起奕微老先生的話,我再忍不住,也顧不得臉還在燒,輕輕出聲:“你……身體不舒服麽?”
“嗯?”
略略疑惑的聲音,指尖擦過我的嘴角,在耳垂邊逗留片刻,離開了。
我咽了咽口水,沒管那瞬間紅透的耳根,執着地問:“你救了我對不對?是不是耗費了很多法力?身體……不舒服麽?”
“嗯。”
淡淡的回應,也不知道是承認救我耗費了很多法力,還是說身體不舒服。
我有點着急,想掙紮着從被窩裏爬起來,又被他一把按住,低低道:“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垂下來的一縷烏發掃到我臉上,癢癢的,我不敢動彈了。
“還痛麽?”
“有一點,不過沒什麽大礙了。”
我實話實說,可能是因為極宵及時以法力延續了我的生命力,又服了那麽些丹藥的原因,雖然全身都在疼,不過昏迷前髒腑錯位,骨子縫兒裏千萬根針紮般的疼痛消了大半,現在除了指骨斷裂處還沒長好外,其他的都是被冥火撕扯留下的皮外傷,估計過段時間就能好。
又是一陣沉默。
極宵冰涼的手指撫觸着我的臉,從眉心到鼻梁到臉頰到唇角到下巴到……鎖骨。
靜谧的空氣裏流動着一股詭異的躁動。
我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
下一刻,極宵慢慢俯下身,垂眸盯着我的嘴唇,緩緩地,含住。
極致纏綿的缱绻輾轉。
“為什麽……”
在他放開我的瞬間,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出乎意料的有些冷。
極宵的動作頓了頓,迎面撲來的氣息窒了片刻,他直起身,看着我。
我驀然回神。自己剛才好像有點不對頭?
不過……呃,想到方才那一幕,感覺臉囧的不像話。
但是,為什麽?
“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我直直地盯着他:“為什麽我們會……這樣?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對于他的親近,我從來沒有過排斥,內心裏似乎還很欣喜,這是種超脫了“我”的情緒,似乎是極宵口中那個過去的“我”該有的反應。
那麽,我們過去是……情人?
那他為什麽又要避開我?說不再見我?
我以前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離開這裏,又失去了關于過去的記憶?
極宵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我。
片刻,他睜開眼,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沒有看我。
“極宵——”
我叫,差一點從床上蹦起來,疼得渾身一顫,又跌落在床上。
他住了步子,沒有回頭。
我吸着氣,努力轉頭去看他。
“你受創嚴重,雖然我保住了你的命,到底壽命會受到影響,以後不要這麽莽撞了……”
“我不莽撞的話,恐怕連命都沒有了!”我氣急。
又突然想起來,貌似在我對汲厄使出殺招之前,好像已經被極宵救下來了?頓時一陣心虛。
“呵……是麽?”
極宵淡淡應着,依然沒有回頭,沐浴在月光中,整個人似乎都變得飄渺起來:“總之,你現在法力太過低微,在開始學習高階法術之前,不要再妄用‘噬魂斧’……不,你以後都不要再用!”
語音驟然變得嚴肅,極宵回頭,牢牢盯住我:“記得我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極宵出來了哦極宵出來了,撒花~~哦呵呵呵~
其實奕微都掌院也來頭不小哦,後面會說到~~
P個S,俺把文名改了......
《往谏》→→《BOSS要刷存在感》
每次用人名當文名,俺就覺得很無力,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什麽叫做文名無能......于是老花垂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