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韶出差回來之後這兩天都休息在家膩着俞朵，所謂小別勝新婚，他還給張姐放了假，俞朵覺得這人是要把自己往死裏折騰，都要報廢了。
最後俞朵舉白旗，在房間門口用大字寫着【求放過】。
楚韶看着房間門口貼着的白色小旗，一二三就撕掉，放過，怎麽可能？
晚餐還是楚韶下廚做的，俞朵趴在餐桌上像一朵蔫了的小花，睜着兩只眼睛等吃。
又餓又累，還是每月錢到位人消失比較好，她都要被炸成魚幹了。
中午的時候，楚韶從廚房端着菜出來，就看見俞朵的小臉擱在餐桌上，散着黑發，膚白唇紅，就是兩只眼睛略顯疲憊，都沒神了。
他把菜放在餐桌上，一手拎起俞朵：“去洗手吃飯。”
俞朵：“不髒啦我不想動”
楚韶看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好像是真累了，笑着抽了張消毒濕巾，抓起她的手幫她擦拭。
“行了，不折騰你了，好好吃飯。”
俞朵撅起嘴瞪他一眼，壞人。
算了，看在這一桌菜還挺可口的份上，不計較了。
“先喝湯。”楚韶盛了一碗雞湯推到她面前。
清澈中泛着黃的雞湯飄着香氣，俞朵伸着小手握着碗邊，喝了一小口，暖暖的湯汁流進胃裏，很舒服。
“好喝嗎？”
俞朵點點頭，小嘴就笑起來，眼睛也有神了，拿起筷子開始吃菜，吃着吃着，心裏竟是泛起一陣酸，覺得這樣的幸福太甜，以後離了婚再想起來會不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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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的婚姻完全就是為了楚老爺子，上周她去看楚老爺子的時候，楚老爺子的身體已經每況愈下，醫生已經加大止痛藥的藥量，也沒什麽可回天乏術的了，就是一點點消耗生命，直到盡頭。
俞朵垂着眼眸，仿佛已經看到婚姻的盡頭，有點舍不得。
“你怎麽了？”楚韶給她夾菜，發現這女人心不在焉的，剛剛才提起一點點精神，現在又愁眉苦臉了。
俞朵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楚韶，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
俞朵：“我要開一家奶茶店。”
既然這段婚姻是短暫的，她也該正視自己的未來，不管是結了婚還是以後離了婚，她都該自己獨立起來，不能像林妍那樣，一輩子只有俞宏一個，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追求，所有的所有都繞着俞宏一個人畫圓，雖然熬到俞宏發妻身故，俞宏也娶了她，但終歸這樣的依附讓她在家裏毫無地位，她不能像林妍那樣，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還有的就是，徐依晴說的那句她配不上楚韶，她一直都記着。
她愛的人如此優秀，她踮着腳都夠不着，何來說配？
楚韶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聲音淡淡淺淺的，沒有溫度：“不行。”
俞朵垂着眸子，夾了一口菜塞嘴裏，嚼着。
“你可以去大公司找份輕松的工作，或者在家做米蟲，其他的免談。”
“我不想去大公司工作，我喜歡喝奶茶，我想賣我自己喜歡的東西，做我想做的事情。”
楚韶見她小犟脾氣上來了，他緩下些，不緊不慢地說：“朵朵，一間小店，你犯不上的，好好做我老婆不好嗎？”
好好做我老婆不好嗎？
這一句戳中了俞朵的軟肋。
不好。
這種結婚第二天就要她簽下離婚協議的老婆，有什麽好？
俞朵放下筷子，眼底憋出一圈淺淺的水汽，紅紅的，但淚水并沒有溢出，她神色平淡地說：“楚韶，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沒想要征求你同意。”
本來俞朵是不打算跟他提的，出于尊重，她還是說了，但楚韶的回應讓她感到意外，這場婚姻說到底是她一廂情願，就算現在他們相處得不錯，也不能抹去那份離婚協議對她的蔑視。
楚韶也放下筷子，看着執拗的俞朵，說：“俞朵，我說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俞朵仰着小臉，倔強地說：“你也說過，不會幹涉我任，何，事。”
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有力。
沒想到俞朵搬出這個，楚韶一下子火氣就湧上來，“俞朵，你別來勁。”
俞朵咬緊唇，不退讓。
楚韶一下站了起身，看見餐桌上擺着的黑卡，火氣更大：“俞朵，我就是太寵你了。”
說完，楚韶扭頭走到門廳，拎起件外套出了門。
門“啪”的一聲關上，俞朵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她只想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想努力成為一個獨立的女人，她不想像她媽媽那樣過一輩子，有什麽錯？她不想像林妍那樣每個月都依靠男人給的生活費過日子，沒有俞宏的林妍世界就要坍塌，曾經無數個夜晚，她看見林妍抱着手機痛哭流涕，她不想那樣卑微地只為男人活着。
入冬的今夜特別冷，俞朵窩在董小薇的屋子裏，端着一杯熱茶，微微出神。
“朵朵，你也不怪楚韶生氣的，他這麽大的總裁，自家老婆去開一間小奶茶店，說出去都丢人啊，你也得為他考慮一下啊。”董小薇已經陪了她一晚，她知道俞朵一旦決定的事是勸不回來的，但出于夫妻和睦的原則，還是要左右都幫着說話，畢竟楚韶現在是她老板。
俞朵沒跟董小薇提過離婚協議的事情，這事她是打算爛在心裏的，所以董小薇會為楚韶說好話她一點都不意外。
“朵朵啊，楚總一個單子上下就幾個億起步的，你這非要糾結一家奶茶店，你讓外面人怎麽想他啊，你得賣多少杯奶茶才能夠他一天掙得？再說，他不是也是心疼你嗎，你也是，想工作的話做什麽不行？不想做律師助理就換個行業嘛，總歸也是體體面面的不是？幹嘛非在奶茶店上跟楚韶杠起來？”
看着俞朵一句都沒聽進去，董小薇也是長嘆一口氣，咋弄啊？
董小薇琢磨了一下，又說：“朵朵啊，你上次跟徐家大小姐開撕的事情還記得吧，這事本來算是公司的事我不該随便說的，我就告訴你，楚總因為這事跟徐家鬧翻了，賠了好大一筆錢，這官司到現在還沒完呢。”
俞朵眸子動了動，她是真不知道。
董小薇：“楚總心裏多在意你，你是不知道，徐家跟楚家都多少年的關系了，以前我還以為徐家大小姐真的是楚總的紅顏知己，沒想到他說翻就翻了，一點情面都不留。”
俞朵：“然後呢，我就要聽之任之了？”
董小薇一時啞然。
俞朵：“薇薇，我把姥姥的房子抵押出去了，這事我已經決定了。”
董小薇：“俞朵，你幹嘛把房子抵押了？你缺錢不對啊，就算你沒錢，楚韶沒有嗎？”
一提起這事，俞朵更來氣，“不花他的。”
董小薇：“不花他的錢？你不是說畢業以後家裏就不給你錢了嗎？那你這幾個月都怎麽活的啊？就靠着有聲書那點收入？”
俞朵皺皺眉：“哎，我平時也沒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
董小薇：“我靠，你們這夫妻是怎麽過得日子啊楚韶不給你錢花嗎？還是你不敢要？”
俞朵沉默，給了，花了，又還了。
董小薇又說：“俞朵你不至于這麽犟吧，那是你老公，花他的錢怎麽了？再說你也沒個正經工作，不丢人，你老公又不是養不起你。”
俞朵撇撇嘴，端起杯中漸涼的茶喝了一大口，“一句話說不明白。”
這時，俞朵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董小薇離得近，一看，手機屏幕上面寫着【楚總】。
董小薇皺皺眉，這稱呼不對勁啊，她沒問，舉起手機給俞朵：“你老公。”
俞朵搖搖頭：“挂了吧。”
董小薇挂掉。
電話又打了進來，還是【楚總】。
俞朵沒吭聲。
董小薇猶豫了一下，“接吧，這麽晚了，別讓人擔心你。”
俞朵：“要接你接。”
董小薇看着一直在響的手機，還是按了免提。
楚韶：“朵朵你在哪兒？”
董小薇看了一眼俞朵，這人還是不吭聲，她便應道：“楚總，朵朵在我家，我是董小薇。”
楚韶那邊沉默了一陣，說：“地址給我，我現在過去。”
董小薇挂了電話，用俞朵的微信發了個定位給楚韶，楚韶在俞朵的微信裏還是備注着楚總，她看一眼俞朵，沒多問，放下手機。
“你看，都吵架了，楚總還是惦記着你的，你就別耍小脾氣了。”董小薇好心哄着，“就是個奶茶店，犯不上生氣的，回去再好好聊聊。”
俞朵放下茶杯：“薇薇，你知道我不想跟我媽那樣，一輩子都靠着男人養，我想獨立，自己能養活自己，而不是每個月都靠着男人給的錢過日子。”
董小薇：“看你這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有男人每個月給我錢，我就乖乖地伺候着，多好啊，我說你就是賤，放着好端端的少奶奶不做，非要吃苦頭。”
俞朵嘆了一口氣，跟董小薇說不明白。
半小時後，俞朵的手機響起，董小薇還是按下了免提。
楚韶：“下來。”
董小薇也聽出楚韶語氣中的不悅，趕緊将俞朵拎起來往外推，“快走吧，老板娘，老板來接你了。”
俞朵不情不願地穿上外套，換了鞋子離開。
楚韶是自己開車過來的，看見俞朵出了樓門，他還是下車去拉她上車，幫她扣好安全帶再關上門。
俞朵坐在副駕駛，兩眼盯着自己的手指頭，默不作聲。
車子開入夜晚的車流，楚韶還是開口打破沉默：“想通了沒？”
“嗯，想通了。”俞朵沒擡頭，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的手指頭。
楚韶伸手将俞朵左手執住，“那就好，你乖乖地在家呆着，沒事去逛逛街，做個美容，這兩天我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咱們結完婚還差個蜜月，你想去哪裏？海邊還是滑雪？你選個地方。”
俞朵抿住唇，用力将手抽回。
楚韶一驚，差點踩了一腳剎車。
俞朵将手收回，握緊拳頭，緩緩地開口：“楚韶，我想好了，我堅持開奶茶店。”
楚韶的眉梢瞬間就冷了下來，油門踩到底，車子的速度一下子就飙升。
一路上兩人沒有再說話，一直到回了家，楚韶進門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俞朵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裏涼飕飕的。
張姐還在放假，俞朵換了居家服又去敲楚韶的門。
她的本意不是想惹怒楚韶。
門敲了幾聲，沒人應答。
俞朵站在門口，說：“楚韶，咱們能不能好好聊一下，我不想惹你生氣，我只是很想開一家奶茶店，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
門裏面還是沒人應她。
俞朵又繼續說：“中午是我不對，我不是想氣你，我只想好好跟你說奶茶店的事情，你開門好嗎？”
門裏面沒有動靜。
俞朵垂了眸子，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主卧室。
楚韶怎麽會明白呢？那種依附于男人失去自我的生活，比煉獄還恐怖，即使她很愛他，她也不想為他放棄自我，一輩子這麽短，不能只為了愛他。
俞朵想着，或許董小薇說得也沒錯，按着楚韶的生長環境，從小到大都如此優越，他如何能理解這種感覺呢？
這一夜，俞朵沒睡好，早上起床去餐廳的時候，桌上擺着早餐，一碗清粥，還有一碟煎餃，餃子煎得很漂亮，金黃色的脆皮，整齊擺了兩排。
楚韶已經出門了，俞朵拿出手機對着早餐拍了張照片，然後發了個朋友圈，配圖文字【早餐很好吃。】發完朋友圈，俞朵關掉手機，安靜地将粥和煎餃一點點吃掉。
這人，就不能好好聽聽她的想法嗎？
楚韶一連兩天都沒回來，只讓張助理告訴俞朵他很忙，住在盛年旁邊的房子裏，俞朵也沒回複，那天她從那房子出來時沒有拿門禁卡，更別說去看看。
俞朵想着，冷靜一下，也好。
奶茶店的裝修出現了一點小問題，導致可能不能如期開業，俞朵想着正好，她還需要跟楚韶好好談談。
晚上，她發了個微信給楚韶。
俞朵【吃過晚飯了嗎？】微信沒有回複，俞朵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
又發了一條。
俞朵【早點睡。】淩晨兩點，俞朵握着手機，依然沒有回複。
楚韶生氣了。
一生氣，就不理人。
次日，俞朵一早去了陳一鳴那邊繼續錄制有聲書。
她今天狀态不好，嗓子不舒服。
陳一鳴：“是不是要感冒了？我去給你沖一杯感冒沖劑？”
俞朵搖搖頭，心情不好而已。
陳一鳴：“上次你說你要開奶茶店，籌備得怎樣了？”
俞朵放下手中的稿子，垂下眼，“我老公為這事生氣了。”
陳一鳴淡淡地笑笑：“正常，哪對夫婦不吵架啊。”
俞朵沒說話，她和楚韶的婚姻不一樣，從一開始，這樁婚姻就是一場交易而已。
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想作為妻子的身份與楚韶對等地去處理問題。
陳一鳴見她這個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只是安慰她：“如果你覺得堅持是對的，那就堅持下去。”
俞朵點點頭，她是不會為楚韶而改變自己的決定的，說她自私也好，自保也好，畢竟這場婚姻就是一場戲，總不能到離場的時候再為自己的去路做打算吧，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她只想開一間奶茶店，做一件這麽小自己又特別想做的事情，怎麽就這麽難了？
傍晚，俞朵離開陳一鳴的工作室，直接就去了盛年。
第一次是張助理帶她從地下停車場上樓的，第二次是楚韶帶她從一層去的地下停車場，這次，俞朵被攔截在一層的前臺。
前臺：“對不起，這位女士，沒有預約我不能讓你進去。”
俞朵沉下眸子，給楚韶打了個電話。
關機。
她又給張助理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
俞朵最後撥通了董小薇的電話：“薇薇，我在盛年一層，我來找楚韶，沒有預約進不去。”
董小薇挂了電話就跑下來将她直接帶上總裁辦公室那一層。
接待俞朵的是總裁秘書，眼睛都長在天上，非常不屑地扔出一句：“楚總出差了，不在。”
董小薇轉身拉住俞朵：“朵朵。”
俞朵一只手捏着手機，她不想說話，心裏憋屈得要崩潰。
董小薇：“走吧，我也下班了，咱們吃個飯去。”
俞朵搖搖頭，“不了，我今天有點累，改天吧。”
董小薇沒挽留，下了一層将她送上出租車。
天，下起濛濛的雨，陰沉沉的，伴着凜冽的風，寒得人心都痛。
俞朵回到市中心的房子之後肚子就開始痛起來，張姐看她臉色蒼白，就問她是不是大姨媽來了，俞朵點頭，肚子痛到已經說不出話，大概是這幾天着了涼，咽喉痛，到深夜的時候，俞朵發起高燒。
張姐拿着溫度計有點不知所措，39.7度了，這樣燒下去，會出問題的。
俞朵蔫蔫地靠在床邊坐着，“張姐，再給我來一片止疼藥吧，受不了了。”
腹部的疼痛已經折騰了一晚，俞朵痛得有氣無力，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連帶着高燒不退，整個人都像虛脫了一般，憔悴無比。
張姐：“要不我給大太太打個電話，讓醫生過來一趟吧。”
俞朵眸子轉了轉，“張姐，外面還下着雨吧？”
張姐：“嗯，下了一夜了，這會兒還大起來了，”
俞朵：“那算了吧，別打電話了，我再吃一片止疼藥，要是早上這燒還不退再說吧。”
張姐擔心地看看窗外，又看看俞朵，“那好吧，吃過藥你再睡會兒，晚點我再過來給你量個體溫，要是不舒服你喊一聲，這外面的燈我都開着，你別害怕，我就在隔壁屋。”
“嗯。”俞朵吃過藥，将身子縮回被窩，張姐端着水杯出去，她又拿起手機點開楚韶的頭像，這人說生氣就不理人了，俞朵疲憊地閉上眼睛，又睜開，還是為楚韶發了個微信。
俞朵【降溫了，多穿點。】發完微信，她盯着手機屏幕好一陣，沒有回複，便将手機放在一旁，閉上眼睛，小腹傳來的疼痛一陣又一陣，她皺緊眉，疼得她微微喘着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