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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父的惡事來。”

說着,慎重的站起身,威儀的下令道:“來人,請家法。”

“老六你的确該打,你可知辱與罵是兩回事,你今日最好就當衆把話說清楚,姨娘做了什麽?你二姐姐又說你姨娘什麽?否則這沒頭沒腦的話,一旦傳了出去,外邊人定是胡猜,身為女兒,若口出侮辱父親的身邊人,豈不等于侮辱父親,這樣的話,你能亂講?”杜婉婷拍案而起,憤怒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端木淇,大聲厲喝,用的卻是“侮辱”一詞,一個沒出閣姑娘家,這罪名可是不小。接着象想到什麽似的,輕聲“唉噢”得一聲,轉身向太夫人點頭行了個禮道,低頭恭敬道:“祖母,孫媳剛才實在太氣憤,一時無狀,望祖母與母親恕罪。”

“遇着這樣的事,誰不生氣……”老夫人擺擺手,無奈而氣憤的道。

杜婉婷卻未就此罷休,态度恭敬卻義正嚴辭的道:“孫媳認為,今日這事不能一打了之。今日一家子都在座,還有這麽多的丫鬟婆子在場。老六竟敢當着衆人的面,說玥兒出口辱罵姨娘。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您若只是将老六打一頓,而不問清原由,事後若被哪個多嘴的傳了出去,外人還只當,玥兒一個沒出閣的女兒家,小小年紀就如此言出不遜。而府裏問都不問明,就只罰庶子,對母親名聲也不好……”

“這麽多丫鬟婆子在一旁看着,還問什麽?”大夫人氣憤的怒責道。

杜婉婷一愣,平靜的道:“若姨娘有錯,玥兒說她幾句,老六卻将她推入水,那便狠狠将老六一頓家法,也好還玥兒一個公道。祖母莫要忘了錢家嫡女,回到家後對定定伯胡謅的話,誨在我們在安王府時沒問個明白,否則哪有那些個事。”

老夫人身子明顯一怔,心下自是同意了杜婉婷的做法。這後宅人口衆多,一句話在這府傳來傳去,都能被傳變了味兒,更別說傳到外頭去。之前錢華胡編的那些不要臉的話,及之後引起的那些個事,老夫人至今還心有餘驚。

就連大夫人也覺得這話是要問個清楚。不說個清楚,萬一被哪個不長眼得在老爺面前胡謅瞎傳,到時還指不定老爺心裏怎麽想。這顧姨娘,怎麽說也有個兒子,在老爺面前還長三分臉呢,萬一吹個什麽風,那時老爺再深究起來,對端木玥對她都沒好處:“老太太,既然老四媳婦這麽說,那就問個清楚,玥兒身為嫡女,說姨娘兩句有何不可?我倒要聽聽,她說了什麽樣的話,算是侮辱了姨娘?”

“你倒說說,玥兒她說什麽了?讓你認為他是出口辱罵你姨娘,而動手作出這等狠心事來。”老夫人板着臉,厲聲的命令道。

坐在她身旁,被她摟着的端木玥身子有些個發顫,咬牙狠狠的瞪着杜婉婷,見杜婉婷擡眼瞄了她一眼,端木玥立即‘哼’得一聲,瞥開眼去。占着太夫人疼她,她也不怕端木淇将她說的話抖出來,那帶着稚氣的嬌蠻樣,讓在場的人,看得真真的,卻都各有理由的視而不見……

“二姐姐她說,她說……”端木淇此時卻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說……嗚……我不能說,你們打死我吧……”叫他複述辱沒親娘的話,他說不出口。

“老六,四嫂嫂勸你,還是坦白的好,你既說玥兒出口辱罵你姨娘,辱她什麽?這話可要說清楚,否則若是傳到老爺耳中,由他來問話,這後果,你可就要掂量着些了……”坐在座上的杜婉婷,話是對着端木淇說,餘光卻冷冷的斜了眼端木玥。

端木玥被她這話吓着,現在開始後悔當時她怎麽會,一怒之下說出那樣的話來,萬一端木淇與顧姨娘說出真象,傳到父親耳中,她不被打死才怪。

“四嫂嫂,你竟也信六弟這般胡說八道?他是怕了打,才說我辱罵姨娘,不過就是在池塘邊上,與他們對面過來,他們擋了我的道,芳兒請他們讓道,六弟不依不饒,我便說了他句:真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顧姨娘自己走開時,不慎扭了腳,六弟就算到我的頭上,将我推到水裏……”端木玥對着杜婉婷,大聲辨解,而後委屈的在老夫人撒嬌道:“祖母,你看六弟,我就說這麽一句,他就說我是出口侮辱姨娘,不就是怕被打,想拉我一塊兒嗎?祖母,玥兒知道說錯話了,你就看在我的面上,饒了六弟算了……”

大夫人霍得站起,指着端木玥罵道:“這樣你便推她下水?你了狠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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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婉婷看見老夫人已經一臉上戾氣,只得皺了皺眉,打斷大夫人的話,給端木淇下了貼猛藥:“老六,你這謊,撒的也太離譜了些,明明是丫鬟請你們讓道,你卻說被二姑娘丫鬟們拉住,你真是讓父親與哥哥們心寒。姨娘生出這樣的兒子,還有什麽臉面留在府裏 ……”

端木淇終歸只是個孩子,一聽這話急了,顧不得許多:“不,不是二姐姐說的那樣,二姐姐說姨娘是……”

“你別胡說八道。”端木玥見他這架式,定是要把事情抖了出來,頓時怕了,搶在他之前開口阻止。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即便不知道端木玥說了什麽,也知道定是很難聽,個個好奇她說了什麽。大夫人胸口更是起伏不定,直覺自己與女兒掉進了杜婉婷的陷井裏。二夫人從頭到尾都事不關己的坐着看戲,沒說一句話,但以她在大宅子的經驗來看,這侯府內宅要變天。

杜婉婷掃了端木玥一眼,平靜對老夫人道:“祖母,不如這樣,我們都回避,您讓二姑娘自己說給您聽如何?”

端木玥氣不打一處來,卻一句也不敢再多說,盯着杜婉婷,不甘心的攥緊了雙拳:遲早要這個賤人好看。

老夫人皺着眉頭,凝視低着頭的端木玥片晌,沉聲道:“七娘與玥兒留下,老六與顧芬也在這跪着,其他人先出去。”

杜婉婷聽老夫人這麽說,便放心的随衆人前往偏廳歇着,這大府宅子裏,沒有不問清紅皂白動家法的道理,也沒有兩人犯錯,只罰一人的道理。看端木玥全身發抖的樣,想來錯得不小……

☆、51報喜

無人敢交頭議論這件事,默默的出了墨韻閣,可是心中都帶着好奇與懷疑。

杜婉婷走的極慢,盡量讓自個兒落在最後,等到看不見其他人時,才對文嬷嬷說起才剛的事。文嬷嬷想了想。小聲的說:“這顧姨娘,據說原是位員外郎的庶女,後來家裏犯了事,抄家沒籍。那會子太爺才回京,府裏丫鬟婆子不足,便買了來,因她讀過幾年書,便成了太爺書房內的侍墨丫鬟,後來年紀大了,該配人,正巧那時太太懷着五爺與二姑娘,太爺見顧姨娘為人本分,又有些學識,就給了侯爺當通房,沒過兩年,就生了這六爺。”

“她原是太爺的侍墨丫鬟?”杜婉婷側身半依在廊柱子上,嘴裏喃喃着,似乎猜着端木玥說什麽了,見四下無人,附着文嬷嬷的耳朵道:“這二姑娘不會是說這顧姨娘與太爺爬灰吧?”

“難說。”文嬷嬷輕聲一嘲:“這大戶內宅裏不過是表面規矩禮法,裏邊腌膩着呢,這個二姑娘,年紀輕輕,她要是真說得出這種不知廉恥,且辱沒祖宗的話來,将來若往高處嫁,只怕是過不下去的,府裏別指望借親家的勢不說,少不得還得被她拖累。”

杜婉婷輕輕搖着團扇,略有所思的走着,不再開口,快走到院門口處,突然停下腳步,輕緩的問文嬷嬷:“嬷嬷,你說我該不該讓老太太明白,侯爺的這些庶子庶女,也是她孫子孫女?”

文嬷嬷輕輕拍了拍杜婉婷的手臂:“我的奶奶,老太太心裏定是明白的很呢,否則早不理您的話,直接給六爺家法了。她是昌國公府殷家的女兒,嫁過來時太爺還未襲爵呢,那會子這榮慶侯府是何等風光。只不過之後經歷了那麽變故,事事不如意,這主母的氣勢自然也就漸弱了。再則太太動不動就說自己這繼室受了欺,外邊又已經不把榮慶侯放眼裏,就連殷家後人,也不見與這位姑奶奶往來,如今榮慶侯反而要看兩家伯府親家的臉色,您說這老太太,能不讓着些太太嗎?” 說罷,嘆息着搖了搖頭。

“但世家的當家主母,本就該如您說的那個嫡母那般大度,善待庶子女們,不說別的,這家人之間少什麽怨念,方才內外和睦,且将來萬一哪個庶子庶女出息了,也會幫襯着嫡兄嫡姐,幫襯家裏不是?”文嬷嬷在一旁笑答道,她且不說那是什麽善舉道德,就說最實在的益處。

“正是這個理呢”杜婉婷正說呢,便看見外宅的張管事,并着幾個婆子快走着過來,想來應是有什麽急事。

“張管事,發生了什麽事?”杜婉婷快走兩步上前,一臉疑惑的問管事張重。

衆人一臉歡喜的給杜婉婷欠身行禮,張重起身後笑着回話:“奶奶大喜,四爺被封了個侍禦史的官職,三日後上任,侯爺特差遣小的來禀老太太、太太與奶奶們,今日準備準備,明日開祠堂大祭。”

杜婉婷心下一喜,笑着問:“四爺可回來了?”

“還沒呢,說是被聖上留在宮裏用飯,只遣了青書回府。”張管事疊手高舉,朝天一道。

杜婉婷笑着一擺手臂,示意幾人過去:“老太太與太太都在呢,你們去吧。”

看着一群人走遠後,文嬷嬷笑着給杜婉婷行禮:“恭喜奶奶。”

“嬷嬷快起,你我何必如此。”杜婉婷忙上前扶起她,嗔了一眼。

文嬷嬷也不推讓,笑着起身道:“如今四爺有了官身,燕郡王與定安伯,更是不敢怎麽樣了,何況四爺還是在禦史臺當職。有這麽件喜事,今兒這事也就揭過去了,只是二姑娘沒個教訓,今後便會更……”

“老六無事便是了,太太是舍不得教訓二姑娘的,随她吧。”杜婉婷淡淡的道,輕快的邁步回了映月軒,此時她只想着今晚怎麽為端木涵慶祝,其他的事,對她來說不重要。

文嬷嬷在後頭,寵膩的笑着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杜婉婷回到墨香閣,便拿起先前她讓文嬷嬷教她編的吉祥如意絡子,繼續編完它,并縫在了個歲寒三友荷包底下,荷包內放着顆天蘭水晶凍石印章,印章頭上刻着只小石獅子,底部則是刻着他的表字,準備送與他作為賀禮。

文嬷嬷則備好數百個花形、葉形的金銀镂子,放在如蓮那裏,以備随時準備打賞到賀的家人……

不多時,老夫人便派人四處報這消息,鐘嬷嬷便過這邊來道喜,剛進院門,就大聲對門口下房處的婆子們道:“老婆子過來給奶奶賀喜讨賞來了。”

屋裏的如蘭聽見,連忙笑着打開竹簾子,迎上前來:“鐘嬷嬷來了,這大熱的天,快進來喝杯冰鎮八珍露歇會子,這可是今兒才送到的,正準備給各園子送去。”一邊領着鐘嬷嬷到上房,一邊打發個小丫鬟到後邊請杜婉婷。

“喲,那我老婆子可是占先了。”鐘嬷嬷笑着随她入屋,在客座空椅子上落了座,便見小丫鬟捧了盞兌好的八珍露過來,放置在鐘嬷嬷手邊的高幾上。

鐘嬷嬷捧起八珍露,剛揭開碗蓋,便聞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芙蓉粉的俏顏色,看着都讓人舍不得喝,便玩笑的道:“乖乖,這可是牡丹花釀?蘭姑娘把這麽好的東西賞我喝了,仔細奶奶怪你。”

“嬷嬷這話說哪去了,多大的東西?今兒運來了三大水缸子呢,這是百花露,另加了八味養榮的藥材,嬷嬷要是喜歡,臨走,我裝一小壇了您帶去。喝時,倒些在白瓷盞內,兌上些隔年冰水就成了。”

兩人正說着話,杜婉婷便已與文嬷嬷一道進來,鐘嬷嬷起身,兩人讓了一回,杜婉婷落座,讓鐘嬷嬷先喝了八珍露後。鐘嬷嬷這才再次起身,回禀着老夫人的話:“老太太吩囑,明兒開祠堂大祭,将四爺的好事告祖宗知道。四爺差青書回來報喜時有交待,那禦史臺的差事比不得其他衙門,若大肆宴客,讓人覺得府裏造勢,反落了下陳。不如簡單叫上幾家親朋,反正遠近親疏的擺在那裏,人家也不好說些什麽。侯爺的意思就按四爺說的辦,已經差人在寫貼子,後日家裏擺上幾桌,叫幾班戲,親戚們熱鬧一日。”

杜婉婷聽着點了點頭,覺得這般安排最好,如果不是燕郡王與定安府壓的緊,端木涵根本不想這麽早就在官場與人周旋。這禦史臺的差事,雖說跟聖上走得近,而且升遷也快,但這衙門本身,就是得罪人的,跟官員們疏遠些更好。

但這件事輪不上她來操心,府裏怎麽安排就這麽好,此時,她反倒是對端木玥落實水一事,有些好奇:“不知二姑娘落水一事,老太太那邊查得如何?”

鐘嬷嬷倒也不奇怪杜婉婷問這個,如實回話道:“說起來也無事,不過是六爺與二姑娘姐弟倆鬧呢,這顧姨娘平日倒還規矩,六爺也是聽話的孩子,反倒是這二姑娘,老夫人如今就剩她一位嫡女在身邊,難免嬌縱了些,既然沒事發生,說了六爺便幾句完事。老太太有吩咐,這事不必再提。”不該說的,她也隐了去,擡眼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文嬷嬷。

文嬷嬷便笑着上前道:“我再給你兌上一盞去。”

“那可真是謝謝了。”鐘嬷嬷笑着謝過,文嬷嬷便帶着空盞出了廳,鐘嬷嬷待她走的沒了影,才對杜婉婷道:“老太太還與老婆說,今兒多虧了奶奶提醒,不然這六爺真是白白挨了打,這二姑娘,怕是真要好好管幾年,越大越不象大家嫡女的樣子……”

杜婉婷聽着,輕扇着團扇的手一頓,指不定還真被她猜中。沉吟片刻,杜婉婷又問道:“嬷嬷,婉婷怎麽覺得七爺與三姑娘極怕生呢?”

“您的也看出來了,這二爺雖說庶出,可走出去還有個侯府公子的樣兒,六爺勉勉強強,就是膽兒小了些,這七爺與三姑娘,見了人就跟丢了魂似的,真是一個不如一個。這老太爺在世那會子,誰敢當二爺的面,說他是姨娘生的?四爺可憐,打小沒了親娘,太爺多偏了他些,其他嫡子庶子,都差不多對待。可打太爺走後,嫡庶之間的對待,便漸漸大不同了。依我看,是太太的氣度,不如這個……”說着,鐘嬷嬷伸出兩個指頭。

杜婉婷一看便知,她說的是二房太太,便笑了笑,沒有回答。如果是她,相公納妾,她可以保證,自己也無法容忍,不全請出去才怪,這也正是到現在她都不敢有孕的原因。大夫人親疏有別,她無話,但是,那些庶弟庶妹卻是端木涵的親人,被壓制得唯唯諾諾,完全失了侯府公子、姑娘的尊貴與氣度,她這個嫂子的又看不過眼。他們這性子若定了性,走出侯府去,外人見着,侯府上下臉上也是無光……

鐘嬷嬷與杜婉婷聊了會兒其他,文嬷嬷便捧了一盞八珍露進來,身後如蘭還提着兩小壇子:“本還想遣個人給老太太送過去,讓她老人家嘗嘗,正好您在這,就辛苦您一遭了,這另一壇子,是給您的,或自個留着,或送人都好。”

“瞧你這說笑,這麽好的東西,哪舍得送。”鐘嬷嬷連連道謝,喝了半盞,便提着壇子回去了……

☆、52分憂

“鐘嬷嬷确實對老夫人忠心,并沒有将二姑娘所說的話洩漏出來。但甭管怎樣,倒是可以借這檔子事,幫幫四爺的弟弟妹妹們……”杜婉婷笑着扇了幾下扇子,略有所思的起身:“不能讓他們就這麽毀了。”

“奶奶的意思,你要自個兒去向老太太提?”在一旁收茶盞的文嬷嬷,皺了皺眉,轉過頭來不解的看向她。

杜婉婷瞅了文嬷嬷一眼,輕笑一聲道:“嬷嬷莫擔憂,我不會傻到去當出頭鳥,這萬一哪個弟弟妹妹犯下丁點錯,太太與二太太還不撕了我。”

“那便好,你是嫡孫媳婦,私底下幫幫他們可以,切莫做得太過,這府裏,如今有個當家主母在呢,一切,還都要由她作主才是。”文嬷嬷将白瓷茶盞擱在荷紋托盤上,讓如蘭拿了出去……

杜婉婷正跨出門檻前往墨香閣,可巧就見着常嬷嬷入了園子的門,心下便是一窒。

文嬷嬷已經快她一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您老來了,快進來坐,這大日頭的,什麽要緊的事,煩着您老還跑上一趟。”

正要與門房說話的常嬷嬷見着,話自也不必說了,門房處的婆子退回原處,常嬷嬷便沿着檐廊上前來。文嬷嬷快步迎到了跟前,拉過她的手,擡起拎着帕子的一只手,在她手心拍了拍,一把金花镂子就悄悄擱下了:“難為嬷嬷,瞧這大日頭的,前腳鐘嬷嬷才走呢,這會子您又親自跑來一趟。”

常嬷嬷一頓,那把金花镂子,少說也有十來片,心想定是這四爺當了官,四奶奶得意,今兒凡來這裏的,都當着道喜的了。可這金镂子,她又不舍得塞回給文嬷嬷,只得扯起一絲笑,停下步子,屈身朝杜婉婷方向一作揖:“婆子謝過奶奶的賞。”瞬間又恢複臉色,快步走上前:“太太差我來讓奶奶過去呢,許是有話說。”

杜婉婷倒也不奇怪,今兒她算是擺了二姑娘一道,大夫人不找她算賬那也不可能,與文嬷嬷對視一眼,文嬷嬷笑問常嬷嬷道:“什麽話兒?竟勞您親自大駕。”

常嬷嬷是大夫人跟前的人,有些話自是不能說,但手裏拽着人家的金子,多少沒平日硬氣。便換了個說法:“這婆子就不知道了,本來太太是差小丫鬟過來,婆子怕丫鬟們冒失,少不得自己要攬下。”

杜婉婷點點頭,淡淡的道:“嬷嬷先進來歇個腳,容我打理一下,這就随您過去。”話音剛落,轉身進了裏屋,如蘭她身後進入……

常嬷嬷坐下,朝裏屋催了一聲:“奶奶快着些吧,免得太太那等得急了。”如蓮便已進來,将八珍露擱在她手邊,沒好氣的走開了去。

常嬷嬷瞪了如蘭,自己捧起,揭了盞蓋,八珍露涼吱吱、清爽爽的淡淡花香,便引去了她的注意力,文嬷嬷坐在一旁,與她有一句沒一句的唠起家常,且拿了人家的賞,常嬷嬷也不好意思催得太緊……

大夫人這時,正坐在裏屋的軟榻上,皺着眉頭對端木玥道:“這樣的話你也敢說,仔細落到你父親耳中。”

端木玥一臉不甘反駁:“我沒說錯,那顧姨娘本來就是個水性之人,我聽得真真的,她原是祖父的丫鬟,沒給父親收房時,就有過身孕,這不明擺着嗎?”

“你還說……你這是什麽腦子,那顧姨娘本來就是你祖父的丫鬟,你祖父若要收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怎麽會把她給你父親?就是因你父親認下那孩子是他的,你祖父才做了個順水人情。”大夫人心裏暗恨,這顧姨娘在她有孕時,不聲不吭的也懷上,卻被侯爺認下,太爺一揚手,送給了侯爺為通房,大夫人那時就打心眼裏恨她。

顧姨娘那孩子沒生下,可有太爺在,大夫人不能把她怎麽樣。且除了每日給大夫人請安,顧姨娘幾乎不出自己的小院,安靜到一天都不說一句話,即便生了端木淇,依舊是大夫人說一,她不二,漸漸的大夫人也就不在她身上花心思。哪知以前與常嬷嬷閑聊糊猜的話,竟被端木玥給聽去,聽便聽了,還說出口來。

端木玥略有不服:“那也難保之後祖父沒……”

“當你祖母死人嗎?”大夫人憤憤的道,見女兒一臉無措,語氣又軟了下來,交待道:“罷了,你還小,童言無忌,她未收房先懷子,這也是事實,只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扯上太爺。記住老太太的話,今日丫鬟婆婆們,要約束好來,莫讓她們亂說,這事不準再提。”

“我又沒說的很大聲,最多不過就是拉着老六的兩三個婆子聽到罷了。”端木玥眼一斜,冷哼一聲,脆生生且嬌蠻的道:“只是這四嫂嫂存心和我過不去,若不是她逼着六弟弟非說不可,六弟弟早就挨了家法了事,我又怎麽會在祖母面前難堪。”

大夫人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鬓,又用帕子拭了拭自己的眼角,擡起頭來時,眼眶微紅:“如今你四哥正走鴻運,老太太才剛多高興,你們的話還未問完,她竟只顧着吩咐這個打點那個,生怕明兒祭祖出半點差錯,觸了你四哥哥的黴頭,前段日子你五哥哥被你叔公薦入燕王府得了個官身,瞧瞧老太太那臉黑的……”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得罪的人的差事嗎?若他多得罪幾個,還指不定哪天,全家都被他連累。”端木玥嘴裏喃喃道,這回她可學得乖了,不敢說的太大聲。

“哪個在你面前絞這舌根?在外頭可不敢亂說。”大夫人輕斥道,将女兒的錯往外推,即便此時屋內只有她們母女。

端木玥沒好氣的瞥了大夫人,聲音略大了些,嬌氣的回了句:“怕什麽,我也就在您面前才說,才剛您不也這麽與常嬷嬷說嘛。”

“……”大夫人愣愣的看着女兒,頓時窒住……

曉月掀開流蘇珠簾子進來,恭敬的回了句:“太太,四奶奶來了。”

端木玥此時見着杜婉婷就來氣,便要離開。

大夫人點了點,精明挑剔的眸中,閃過一絲寵膩:“去吧,一切自有母親為你作主。”

端木玥未進屋前,便對曉月說了八珍露的吃法,曉月親自兌了捧到大夫人軟槢前。

大夫人眉眼一眺,面色莊嚴的接過八珍露勺着,看着盞中的粉色汁露,語氣中流着一絲嚴厲:“老四的事,老太太有交待,想來你是知道了,我也不便多說。”說到這裏,話停了下來,雍榮的的嘗了一口八珍露,慢慢回味着。

杜婉婷原還以為,她是要給二姑娘撐腰來着,但聽她這些話,卻是不象,心裏暗嘲了下自個兒小肚雞腸了:“是,老太太遣了鐘嬷嬷前來,将府裏的安排告訴兒媳了。”

大夫人目光轉向杜婉婷:“你覺得,老太太與老爺的安排合适嗎?老五雖是我親生的,可我從來對他們兄弟倆都沒有偏過心,如今老四封了官,府裏就要開宴。老五怎麽着也蒙祖蔭,在燕郡王府當職,同樣是得了官身,卻無人哼上一聲。才剛我撞見底下幾個人,在傳論着,有說這老五不及嫡兄尊貴,這是實話,我認了。可也有人說府裏,根本就不把太子與燕郡王放眼裏,我聽着,心裏就打寒,太子與燕郡王若真也這麽想,咱府裏豈不是得罪了他們去。咱們雖然是深居內宅的女人,但老爺沒想到的,咱們便要幫他想到,免得到時後悔莫及。”雙眼一眯,問杜婉婷:“你說,可是這個理?”

杜婉婷沉吟片晌,多少知道大夫人想說什麽了,端木鴻任職時不擺宴,是怕人說侯府好端端的棄長蔭幼,但如今端木涵也有了官職,應該不會有人太絞舌,便笑盈盈的道:“母親說的正是,只是,不知母親覺得,如何是好?”

“也容易,連貼子都不必另寫,只需在老四的表字與官職後,添上老五的,只當是雙喜臨門,不就成了?請的還是那些個人,擺得還是那幾桌席面。”大夫人緩緩的道,雙眸一刻也不放過杜婉婷的神情,見她面不改色,瞧不到門道來,心裏略有些急了:“我原是為着府裏好,可偏偏老五是我親生的,我去與老太太或老爺提,少不得他們當我偏着老五,被說上兩句倒沒什麽,将事兒黃了,就不美了,我想着,你也該要為府裏多分憂些才是。”

“兒媳明白……”杜婉婷爽快的應下。

大夫人當即松了口氣,并告誡了許多,無非就是讓杜婉婷記得,千萬要說是她自己想到的,這個功勞,她這作長嫂的理應當仁不讓……

而後,大夫人才愁悶的,向杜婉婷提到,端木玥與端木淇母子,今早的沖突,并隐晦的告訴了她,顧姨娘的出身與端木玥所說的話,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家常,杜婉婷便告辭離開……

端木玥得知後,對大夫人的作法完全不理解:“母親,你怎麽告訴她了?”

“傻孩子,這顧姨娘是怎麽當上姨娘的,這府裏內外,幾個不知道,只是不能說,你可記住,尤其你這姑娘家不能說。”大夫人說着,頓了頓,又笑着:“我只告訴她顧姨娘的出身,就看她好不好奇了……”

大夫人猜想,端木涵是最親近太爺的,她就賭,一旦杜婉婷去問端木涵,有關顧姨娘的事,會是什麽下場。

☆、53禮物

杜婉婷剛出大夫人的院子,便以團扇輕掩,悄悄将大夫人對她說的話,告訴文嬷嬷……

“五爺這事好辦,倒可以做個人情。只是二姑娘這糊塗話,老太太不是下了禁口令,誰也不得亂問亂傳?連鐘嬷嬷都守得緊,太太還是她的親娘,怎麽竟然……”杜婉婷話一出,文嬷嬷就覺得不對勁:“奶奶可仔細着些,咱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再不提了,別到時給人當了替罪羊去。”

“嬷嬷多慮了,我一個新進門的媳婦,如何知道這些?”杜婉婷掩唇撲哧一笑:“若太太拿我着替罪羊,她可失算了。”

兩人沿着檐廊,緩慢的走着,文嬷嬷為杜婉婷打着扇子道:“您想想,她平日對您的可真心?何苦将親女兒的所說的混話告訴您?不就是看您今早對六爺的事上心,讓您繼續上心去?到時太太只要怪說,沒把那幾個丫鬟婆子的嘴堵上,許是您來她院子時,聽她們絞得舌根,丫鬟婆子一一嚴懲了完事,您呢?這可是侯爺的醜事,雖說這種事大戶人家不少發生,但提不得,您是媳婦,更提不得。”

“嬷嬷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對四爺都不提,成了吧?”杜婉婷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步子輕快的,直奔老夫人的院子裏去,文嬷嬷瞧着杜婉婷的背影片晌,才寵膩的笑着跟上她,她可是把杜婉婷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可瞧不得她被人欺了去……

杜婉婷到老夫人那,問過安,閑聊過幾句,就提了端木鴻的事兒,只是沒有說是大夫人的意思,還真把這功勞讓自個攬了:“……何不來個雙喜臨門,兩下裏好看?”

“是你母親……”老夫人的疑惑剛出口,就被杜婉婷笑着輕聲打斷:“老太太誤會,孫媳婦只是怕之前李姑娘之事,讓燕郡王覺得下了他的面子,五爺怎麽着也在他府裏當職,咱家裏若不聞不問的……”

其實對老夫人來說,兩個孩子都是嫡孫,一塊兒擺了宴也好,可侯爺心底下,卻因端木涵之前的一番話,隐隐中含着一絲對自己素日軟弱的自責,及連連受人擺布的不甘,這一次,多少有些與定安伯置氣。但端木鴻的職帶着幕僚性質,小瞧了他去,便等于小瞧了他上邊。

老夫人神情一頓,側望着不遠的牆上,挂着的《童子嬉戲圖》,片晌後無奈的搖頭,杜婉婷又道:“燕郡王怎麽也是皇子……”胳膊擰不過大腿,即便擰的過,也無需硬碰硬,這便是杜婉婷走上這一遭的原因。

老夫人掃過那幅圖,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杜婉婷便低頭品着茉莉銀毫,不再說話,又小坐了會兒,嘗了塊鐘嬷嬷親手做的梅酥糕,拉了幾句家常客套話,便尋了個借口,起身離開。

待杜婉婷前腳剛走,老夫人便囑咐鐘嬷嬷:“你去瞅瞅老爺得空沒有,叫他來我這,嘗嘗這八珍露……”

半個時辰後,侯爺方從墨韻閣出來,便吩咐管家,所有貼子及施齋平安布告後邊,都添上端木鴻的表字與官職。

近申時,端木涵才回府,先到侯爺書房,将太後及嘉光帝的賞給侯爺看過,簡要回了今日在禦書房的情形:“入宮時陛下還未下朝,國舅便請旨,我們先入了永樂殿拜見太後,太後還讓我代為問侯祖母及父母親,賞賜了些物件。辰正下了朝,國舅方領孩兒入禦書房,陛下問了幾句往日所學,又與孩兒對弈兩局,巳末時頒的旨,賜過午宴,至未正陛下午休,孩兒便告退回府。”

“好好,陛下棋藝如何?”榮慶侯是個好棋的,朝中的事,他不敢過問,但一提到棋,就來了精神。

“好過國舅,略輸父親些。”端木涵如實回道:“孩兒只是險勝與他。”

“你應輸才……”榮慶侯話未說完,象是想起什麽,撫須喃喃道:“勝也好,勝也好,陛下應是不會怪罪……”

端木涵立在一旁不作聲,看似無波無瀾,嘴角卻似有略無的微微上揚。

榮慶侯遂命人将陛下與太後的賞,分別送到府內衆人手中,自己則留端木涵下來:“此時尚早,許久未與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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