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
書名:當家媳上位記
作者:影姿翔舞
本是幸運的,
穿越成皇商嫡女,
本以為自己不用宅鬥宮鬥天下鬥,
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只米蟲,
誰知一紙婚書,半只玉蝶,
讓她成了侯府深宅內的一員,
從未想到的種種鬥一樣不少的,
擺在她的面前……
內容标簽: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杜婉婷,端木涵 ┃ 配角:蕭焱、年紅玉,端木家大大小小 ┃ 其它:
☆、2提親
春日的陽光,照着一處不大卻別具一格的花園。
“姑娘,姑娘……”歡快的聲音在園子外響起,杜家的大丫頭如蘭,輕快的走進了花園的月形石拱門,沿着一條精美的甬道,邊走邊四處張望,眼底裝着滿滿的笑意。
Advertisement
這條甬道,是用數萬顆不同顏色的雨花石鋪砌的,組成了數十幅地畫,人物,花卉、典故等一應俱全,直通花園盡頭的五間彩檐閨房,讓人在走入小院,踩上甬道時,就可以一路沿途觀賞,妙趣無窮。
甬道兩側的園圃更是奇石林立,豆綠、冠世墨玉、藍田玉等極品牡丹,在院中随處可見。
兩側廂房外的游廊邊,各色金魚兒在一汪碧池中悠閑的吐着泡兒,優哉游哉。
只是,如蘭可沒有觀賞院中風景的心思。
遠遠的,見着杜婉婷懶散的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手中握着一本書,由着那秋千閑适的輕悠慢晃。
如蘭加快腳步,沿着甬道拐入花架下,一臉欣喜的站在秋千邊:“我才剛在前院聽說,今早臨安京端木家派人來,跟老爺、太太在前廳商議姑娘過門的日子呢。”
杜婉婷準備翻頁的手,微微一頓,瞬間,面不改色的繼續翻起手中的書,好像如蘭剛才所說的話,是別人的家事一般。
如蘭眨眨眼看着杜婉婷這幅‘與我何幹’的神情,疑惑了片晌又呆滞了片晌,雖然知道她家姑娘是天字一號懶婆娘,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不關心,可是,可是,不會高深到連自己的終生大事,竟也毫不在意的境界吧?
無奈的嗔聲埋怨:“這可是姑娘的終生大事,我聽着都樂壞了,哪知姑娘竟跟個沒事人一般,您總這樣,事事不上心……若換作別家姑娘,早就悄悄差人打聽了,虧我還心急火燎的跑回來告訴您,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杜婉婷将手中的書本,蓋住口鼻,只露兩只眼将如蘭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看了一遍,疏懶而玩笑的緩緩道:“你家姑娘沒本事謀朝篡位,再說,你看上去也不像太監呀,倒像個老媽子,小小年紀竟這般唠叨,當心老的快。”說罷,腳尖往地上點點的找,碰着只羅蘭紫真絲牡丹怒放紋繡鞋,一勾,将鞋勾起,腳趾蠕動個三兩下,蠕進了半只腳,腳跟處,鞋與腳一搭一搭的碰撞。
如蘭無奈的望天:誰要當太監?
她本也不是急性子的人,無奈與這個萬事不上心的主子,幾年相處下來,她就時不時要跳一次腳。她家姑娘遇事無論大小輕重,從來都是這麽一幅閑散态度,現在居然連自已一輩子就一次的婚事,都沒有半絲好奇:“我能不唠叨嗎?姑娘快趕上那寺裏的和尚了,諸事不理,萬事皆空。我看着都着急,要真老的快,那也是拜姑娘所賜。”
杜婉婷瞅了如蘭半晌,而後笑笑,坐正身子,将書本蓋在膝蓋上,雙手平放在書頁,擡眼望向如蘭,雙眸亮如星子,好一幅清秀婉柔、虛心好學的端莊模樣兒。就是勾在腳上那只繡鞋,此時也顯得那麽閑适,平添了一絲撩人的風情。
讨好似的笑眯眯道:“罷罷,你便說吧,可聽着他們談的話了?姑娘我洗耳恭聽就是。”今天她要是不把這婚事的聽個明白,準保如蘭不會放她清靜。
其實她現在凡事不上心,那也是前些年,出于無奈而養成的習慣。
她是被一陣雷劈到這個世界的,來到這才不到三年。這個歷史上根本找不着的架空世界,有多少世俗禮教知道嗎?反正她是在這呆了三年,至今都知道不全。
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夠是少說多看,事事由這身體本尊的父母作主,本本分分的當只吃香喝辣的大號米蟲,免得什麽時候,被一群人圍着:“噢依,噢依……”的念着她聽不懂的經啊咒啊的,把她給當妖怪燒死。
開玩笑,莫名其妙死了一回穿到這,難不成是為了再死一回?她可不幹。
久而久之,她就成這幅德性了,萬事随意便好。
三年來,她也想得很開,既來之,則安之,前世奮鬥了半輩子,到頭躲不過一死,這一世,她只想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活着,想那麽多的事幹嘛呢?
至于這嫁人,這個世界女子行過及笄禮,就要找婆家的習俗,是她來這不到三天就知道的事了,也早已有了心裏準備,如今提及,還不至不知所措。
何況杜婉婷深知,疼愛她的父母,定是給她找個好婆家的,自然是安心的很……
如蘭聽得出杜婉婷敷衍的口氣,暗嘆她主子的與衆不同。但依舊像倒橄榄似的,如實禀報剛才聽到的消息,讓杜婉婷事先有個心裏準備。雖然如蘭知道,她家姑娘心裏承受力極其強大,哪怕有人說,馬上要天塌地陷,她家姑娘也只會是‘哦’的一聲:
“端木家來的人,與老爺、夫人是怎麽說的,我倒沒有聽到。只是剛剛去庫房,給姑娘領茉香銀毫時,經過正院檐廊下,見太太房裏的嬷嬷們坐在庭院裏說話,提到姑娘,我便走近聽着。只聽王嬷嬷說:今兒才知道,原來咱家祖上,與端木家竟有婚約,那端木家可了不得,是京城裏頭的榮慶候府呢。這婚約,原是老太爺和端木太爺,在三十年前就定下的,如今兩位老太爺都不在了,他們定下的婚約,就成了兩家祖宗的遺命。将來咱家姑娘嫁了過去,可就是侯府長房少奶奶,這麽好的親事,真是提着燈籠都沒處兒找去。今兒個侯府派了人來,就是要與老爺、太太商議咱家姑娘的好日子。”
杜婉婷聽着,只木然的“嗯”一聲。反正這種事,好不好奇,關不關心的結果,都是一樣。
祖上定下的姻緣,別說容不得她說半個‘不’字,就是她的父母雙親,定也是無權為她出面,悔去這門親。
不過,聽文嬷嬷曾經說過,京裏頭的這些侯門世家,達官貴富們娶媳嫁女,都講究個門當戶對,京裏多的是高門世家女,為什麽這榮慶侯府,會看上她一個小地方的皇商之女?三十年前訂的親?那時別說她,就這身體的本尊,都還沒來到這世上呢?怎會給她定親?
煞那間,無數的疑問在杜婉婷心底飄浮,想來父母親定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便又翻起書來,怎麽舒服怎麽坐着輕晃起秋千。
如蘭咋舌,她家姑娘臨變不驚的道行還真是越來越高深了,居然沒對她所說的話題感興趣?京城啊……侯府啊……成親啊……
杜婉婷翻過幾頁書,如蘭便見她有片刻從書卷中分神,心裏暗暗一喜,就是嘛,怎麽說她主子也是個正常的姑娘家不是?也有姑娘家的腼腆,也有姑娘家的羞澀好奇不是?
卻見杜婉婷只是擡了擡腳,晃晃鞋,示意如蘭幫她拉上後跟,沒有其它動作,更沒開口讓如蘭去打聽這門親事的意思,如蘭泛起一半笑意的臉,瞬間僵住……
……
正院的上房裏,一位雍容的中年婦人,坐在香檀繡錦軟墊香檀的一側,手中握一錦帕,一臉不悅,雙眸有些微紅。
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在她眼前來回緩緩踱步,停下腳步時,看了眼已近不惑依舊美貌,卻也比年輕時更加柔弱的夫人一眼,深深嘆一口氣,搖搖頭,繼續踱步。
“老爺,這親事,我不答應。”杜夫人說着,一層薄霧又蒙住了眼,只得再次輕輕拭去:“我們與端木家已多少年沒往來了,他們怎麽還能想到婷兒?”
“這是父親在世時定下的,怎容我們晚輩說個‘不’字?唉!”杜海微蹙眉頭,事出突然,任他自認經商多年,對人對事游刃有餘,女兒的這門婚事,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這親事不提起也罷,如今突然間提起,還真讓他不知取舍。
他一介皇商,雖比一般商戶的地位高上一等,但與端木家這種勳貴侯府,卻是沒得比。女兒能嫁入侯府,算來也是高攀,是女兒的福份。
而端木府提出與杜婉婷成親的榮慶侯四少爺端木涵,是榮慶侯的嫡子,身份尊貴,但生母卻早已去世,如今府內當家的是榮慶侯的繼室,而這繼室又有自己的兒子,女兒嫁過去,這日子就難免多了些磕磕破破……
來回踱步不下數十趟,嘆了不下百聲後,權衡利弊,杜海還是覺得女兒只能嫁過去,走到香檀榻椅的另一側坐下,手臂支在榻中正的如意紋矮幾上,面向着杜夫人,輕聲勸道:“如果我們不答應這門親,到時端木家理論起來,于情于理,我們都說不過去,只怕親家當不成,反成了冤家。若他們不甘心我們退婚,使出什麽棒子來,對杜家不利倒是其次,只怕壞了婷兒的名節。畢竟他們手上有那半只玉蝴蝶與父親當年的手書,再說如今他們提出,讓侯爺嫡公子娶婷兒,在外人眼中,已是我們高攀,拿什麽理由說不嫁?”
“我不想高攀,只求婷兒平平安安的,老爺,三年前婷兒差點就……我不同意她嫁那麽遠,再說榮慶侯的夫人是繼室,又有自己的兒子,對先夫人留下的兒子怎麽可能盡心?婷兒在她跟前,我又怎麽會放心?”杜夫人心疼女兒,生怕有後娘就有後爹:“那個四少爺要真是金貴的侯府嫡公子,就該早早封作世子,娶個高門嫡女才是,怎會突然拿出那信物,到我們小小商戶家裏來求娶正室?還不就是他繼母看咱家是皇商,比不得京裏的那些世家女高貴,這兒離京城又遠,婷兒要有個什麽事,娘家人顧及不上,到時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好欺負,你能安心嗎?”
“也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據說那繼母對這孩子還是不錯,這四少爺也孝順,榮慶府母慈子孝,在京中也是一美談,你們女人,就愛這麽揣度人……”杜海話未說完,就被夫人嗔了一眼,他也不示弱,伸出左手,用雙指在矮幾上敲了敲,提醒她道:“難不成你讓婷兒門當戶對的嫁個商戶?将來萬一女婿娶個平妻回來,與她平起平坐,那她才更委屈。這侯府大家有大家的規矩,起碼将來婷兒自己房內的事,她能自個兒作主。又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嫡媳,還怕它什麽?”
見夫人陷入思考,杜海又說道:“何況這個端木涵也斷不會懦弱到被繼室拿捏,據說自從他母親沒了,就被端木太爺帶在身邊,為了培養他成材,将來能重振家聲,太爺對他既嚴格又看重,十二歲,就考上了秀才,能文能武。今早,端木家來的人,不是還說端木涵四年前便外出游歷,本月初才回京來的嗎?你想,在外游歷近四年的男子,能沒有自己的主意?那繼母,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不足為懼。”杜海倒覺得,這端木涵千好萬好,配得上她的女兒,別說他還是嫡子,就算是庶子又如何,他又不看中出身,只要人品好,有上進心就成,将來還怕不能出頭?
杜夫人細想杜老爺的話,開始慢慢心動,可還是有些舍不得女兒,怎麽也舍不得。
天邊的火燒雲如火如荼,照着杜家宅子一片霞紅……
☆、3往事
“婷兒。”杜夫人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入杜婉婷小院的甬道,緩緩向杜婉婷走來。
如蘭連忙恭敬的退到一邊屈膝行禮,心裏暗道“果然”。她家姑娘會穿戴整齊,擺出個閨秀樣,一般是有人會過來,平常時侯,那是怎麽舒服怎麽坐。
“母親。”杜婉婷輕輕下了秋千,眼中流光飛舞,笑着向杜夫人迎了上去。
杜夫人慈愛的為女兒捋着鬓角,見着長的清麗可人的女兒,一臉驕傲:“我們進屋,母親有話跟你說。”
“好的。”杜婉婷自然已猜到母親想說什麽,也不點破,乖巧的扶着她沿着石子畫甬道,入了閨房。
閨房內的地板是用漢白玉蝶紋琉璃地磚鋪成的,閃着淡淡乳色光澤。房正中一張梨花木翡玉面圓桌,配着四張同款鼓形圓椅。月白色滾雪細紗綢羅帳,垂于泛着清香的沉香木鑲寶牡丹怒放紋繡床前,随風輕擺。靠窗處擺着一張荷花紋紫檀三屏雙人榻椅,鋪着繁複華美的煙羅綢金絲繡墊,輕盈柔軟。
屋內陳列物件更是雅致精貴,妝臺上置着的是三層抽帶鏡鎏金鑲玉妝匣,美倫美幻。絲絲縷縷的茉味香薰,由梨花木翹頭桌上的并蒂蓮形镂空白玉熏香爐散出……
杜夫人在榻椅的一側坐下,看着杜婉婷道:“轉眼不知不覺,我兒都這般大了,也到了該出閣的年齡。”
杜婉婷嬌柔的偎依到母親身上,半撒嬌的說:“母親就讓女兒留在家,多陪着父親母親幾年嘛。”雖然只相處三年,這她這對皇商父母,是真心的疼愛她。
“傻孩子,那怎麽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不能耽誤。”杜夫人撫着杜婉婷發鬓,看着那不施粉黛而俏麗無雙的小臉,慈愛的眼中滿滿盡是不舍:“你祖父在世時,咱家與榮慶侯府曾許諾要結為親家,但當時,兩家沒有适婚的男女,這事便拖到了現在。如今,侯府老夫人聽聞你已及笄,特地派人來定日子。我也是成親那會子見過老侯爺一面,之後兩家人便二十多年未見,今日侯府來人,我還一陣訝異。”
杜婉婷安靜的偎依在母親懷裏,淺笑盈盈的,仔細聽着母親說這榮慶侯府的過往……
自古帝王開國,必然是千軍萬馬血濺彊場,将軍百戰死,短兵長戈底下出政權。
當年随大越太祖皇帝東征西讨,打下了這三千裏秀麗山河的大将端木炎,在太祖帝夜宴群臣,論功行賞之時,受封了個榮慶郡開國侯的爵位,恩準世襲罔替。
那時端木府門前石獅雄壯霸氣,門額上‘敕造榮慶府’的禦賜橫匾,閃着道道金光,紅牆碧瓦更是巍峨輝煌,往來的路人,都不禁跓步而嘆,前來攀親的同宗,更不知有多少……
然而,鬥轉星移間,時光飛逝,大越傳到第四代帝王聖祖景玄帝時,早已幹戈休止,江山一統多年。正是帝王坐穩了江山,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日漸發展的時期。
要發展,自然一要真才實學的官吏,二要真金白銀的資本。
榮慶侯府這種早期以武将起家,家族本身的文化禮教修養不足,又享受了多年太平盛世的錦衣玉食,族中子弟無危機感無進取心,培養出不少纨绔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如今更是要文沒有,要武不夠,白拿食邑,不幹正事,卻在京城各大街小巷橫着走的府第,便漸漸入不得的聖眼去。
景玄十七年鄉試,幾個既想得功名,給自己長臉,又沒多少本事的世家子弟,就以種種渠道作弊,當場被考官拿下,其中有幾個是端木家的旁系子孫。
考官拿下衆人,命人将他們帶枷先站立在一旁示衆,并杖責五十。
誰知這幾人竟威脅考官,敢動他們一下,就告到侯爺那,讓考官們吃不了兜着走。
一語傳出,禦史一紙奏章,将此事告到朝堂。
偏偏景玄帝早就對榮慶侯府早就吹鼻子瞪眼;偏偏景玄帝極重才學,對科考重視算得上前無古人,更見不得讀書人,作出這種辱沒聖賢的事情來。
龍顏大怒之下,作弊的被誅殺不說,這件事還牽聯到身為端木家嫡系的榮慶侯府。
景玄帝下旨收回第四代榮慶侯端木赫的食邑,暫留了個虛封的爵位而矣,還罷去了他的官職。
俗話說樹倒猢狲散,人情如紙薄,端木赫算是狠狠的見識了一把:
見榮慶侯觸怒聖顏,那些往日裏哈腰恭維的門下清客們,便早就已經自己卷了鋪蓋,不知去向。
當初千方百計找機會上門說媒,與端木赫的嫡長子端木政定下婚約的戶部侍郎府王家,着人前來,退了訂禮,毀了婚約。
母親在老家病逝,端木赫回象縣守孝,也借此避避風頭。昔日那些數不盡的所謂的摯友,十裏長亭中,竟然不見一個人。
真真是演盡了事态炎涼,足以彙成一部衆生百相,讓人好不唏噓……
人要到了倒黴的時候,十之有□是禍不當行。
端木赫帶着妻妾,五個兒子三個女兒,以及幾個家仆,一家人坐着幾部馬車,經過半個月有餘,晃悠着走到了嶺南府境內時,天邊僅剩一朵火燒雲,正被夜暮緩緩蓋住。
這時,突得從林中跳出數名山賊來,殺聲叫的響亮。端木家的先祖雖是武将出身,但端木赫自小卻是養尊處優,比起先祖,那功夫差的多了,他的幾個兒子,年齡還小不說,基本從小已改學文,連只雞都沒有殺過。女眷們就更別提了,被山賊手中明晃晃的鋼刀,吓得除了哭之外還是哭。
雖說敵衆我更衆,但他們卻如同案板上的肥肉,連撲騰一下的反抗能耐都沒有。只有兩個老管事,還算是練家子,與端木赫一道,免強能接得下山賊幾招,可終究是兩手不敵四拳,眼看着也漸漸落了下鋒,年僅十四歲的嫡長子端木政,不顧母親的死命的哭喊阻攔,抓了根棍子,跳下馬車幫父親。
虧他們命不該絕,混戰中,其中一個山賊,刀鋒的寒光從端木赫眼前閃過,正要向他左肩揮下時,只聽‘铿’得一聲鐵器的撞擊聲,身邊閃過一名壯漢,手中鋼刀正好幫他擋下這道寒光。另有四名壯漢上前,與他們一道,将山賊趕跑。
端木赫見山賊已經被打跑,上前拱手向五名壯漢道謝,心裏卻極擔心他們也是來打劫的山賊,七上八下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五名壯漢分別将各自配刀收入刀鞘,其中一名指了指稍遠處,端木赫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借着夕陽餘光,可以看到那裏停着兩部馬車,其中一部象是坐人的,而另一部則應該是拉貨的。
有兩個人,此時候正朝着他這邊走過來。
端木赫看見走在前面的一個人,約莫四十開外,一身錦衣華服,腰上挂有塊玉佩,一看便知道這人應該是幾名壯漢的東家主了,端木赫不作多想,快步拱手迎了上去道謝。
在雙方的一番簡短的客套攀談下,端木赫才得知對方身份,是田州建康城的絲綢、香料、茶葉商杜清,今日他剛好從外地運貨回來,身邊雇有镖師護着貨物,遠遠看到端木赫這邊,象是有山賊正在打劫,一時動了恻隐之心,加了銀兩,讓镖師們順道幫了端木赫一把……
知道兩家都是往同一個方向去,兩人相視而笑,杜清邀請端木赫與他同乘,端木赫拱手還了個禮,便毫不客氣的上了馬車,兩人有說有笑的同行,從此,成了莫逆之交。
建安與象縣同屬嶺南府,只要端木赫有到建安城,定會到杜府,尋杜清對弈三四局,雖然他們倆的棋藝都臭到不值一提。
杜清每次有去象縣收田租,就定會提上一壇好酒,前往端木家老宅,與端木赫敘上一晚,端木赫一喝醉,就開始罵京中那些個見風使舵,看人擺碗碟的虛僞小人。
一日,兩人都喝得興起,端木赫又述起祖上的輝煌,罵起自己無能,無法修身齊家,不但未能光耀門楣,還把祖宗留于後世的餘蔭也敗得一幹二淨。随後破口大罵退婚的王家:“當初要不是他們日日托媒上門,我還瞧不上他家呢,我見那王家是書香門第,而端木家沒幾個讀書出色的,想着與他家結親,再不濟,也能生下一兩個讀得了書的,不被人罵是武夫屠戶,這才答應。誰知道,他們見我觸了聖顏,被奪了食邑,立刻派人來退婚,不就是怕攤上我這麽個随時可能被抄斬的親家嗎?”
“人人都說我們經商的奸詐,其實不然,商家若不誠信,生意必定是別想做大做長。這不象那些個當官的,越是奸詐,官做越大。”杜清早已微醉,眯着眼,一臉微紅的拍着端木赫的肩膀,什麽也都敢說。早忘了,坐在他面前的,就是個當官的……
“可惜,你我卻無緣結親家,唉。”端木赫遺憾的搖頭嘆了嘆氣,仰頭又灌下一杯酒。
杜清與夫人成親十年,才得了一個獨子,如今才六歲,端木赫的女兒個個都比他大。
杜清卻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怎麽不能?”說罷,從袖中拿出一塊蝶形的極品紫羅蘭玉佩,用力一掰為二,遞了半塊給端木赫:“端木兄如此瞧的起我這小商戶,想與我結親家,今日我就以這塊紫羅蘭玉佩為證。等到有一日,你我兩家有年齡相當的男女,可結成夫妻時,豈不圓滿?”
随後,杜清又請端木赫的丫鬟幫他取筆墨來,親自寫了份手書,留在端木赫處:“有此手書,你我兩家後人都不得反誨。”
已經喝到七分醉的端木赫,酒醒了一半,仔細看了一遍手書,這份手書的上寫着,以玉佩為憑,無論誰先提出嫁娶,對方都不得反誨。那便是說,哪怕端木家就算窮到男無錢銀娶妻,女無嫁妝出閣,杜家都會接納。
小心的收下杜清的手書,端木赫慎重的對他道:“賢弟如此心意,為兄自當收下,但願能親眼見着,你我結為親家……”
……
聽罷端木家的前塵往事,杜婉婷不禁感嘆事事無常,更暗贊杜家祖先的投資手段,懂得看時機,下重本。他都表了态,人家好歹了襲了幾代爵位,這禮數自然懂得,怎麽會讓他吃虧?只是算她倒黴,這樣就倫為了投資品……
作者有話要說:
☆、4備妝
杜夫人繼續回想着當年杜海對她說起的往事,接着往下說:“端木太爺到象縣四年後,你祖父作媒,為他被解了婚約的嫡長子,娶了象縣供鄉一戶鄉紳之女莫氏為妻,第二年,莫氏就生了個兒子,是端木太爺的長房長孫,據說當時端木太爺歡喜的不得了,擺了十日的流水席。端木政夫妻倆更是和美,從未紅過臉。又過五年,你父親便與我結了姻緣。”
“還好端木太爺的女兒都比父親大上許多,要不,豈不是沒有我了。”杜婉婷接過如蘭承上的蓋碗茶,遞給杜夫人,揚眉慶興道,要沒了本尊,她還真不知穿哪去了,上哪找這麽疼愛她的父母,上哪這麽自在的當只米蟲?
“這便是相書上說的先生命,後生人吧?姻緣本就是命定的,該是你的便是你的,哪怕是躲也躲不過。”杜夫人輕呡了一口茶,放到手邊的矮幾上,輕點的杜婉婷的額頭,戲笑着道:“我命中就該嫁你父親,得你們幾個冤家。”
杜婉婷偎依在母親身邊,将鬓邊的幾根發絲,卷在手指尖上把玩着,略有所思的問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我都從沒聽誰提起端木家與我們家有往來?怎麽突然間,堂堂侯府,會這般瞧得起我們家,拿出信物,要我嫁過去?祖父去世時,我還未出生呢。”
杜夫人想了片刻,依着點滴記憶,及杜海所提到的,向杜婉婷解釋道:
“端木太爺是在我與你父親成親的次年,新皇登基,他見當年之事無人再提,這才決定返京。回京後與你祖父還常有書信往來,直到你二哥周歲那年,你祖父祖母相繼去世,端木太爺還有前來吊唁過一次,後來兩家才漸漸沒了聯系,自從端木太爺八年前去世後,兩家這才徹底斷了消息。而在端木太爺一家子回京的當年,端木政的長子,卻得了一場風寒沒了,幾年後,供鄉又遭水患,莫家一家子老小都沖沒了人,莫氏自從失了長子,身子便不好,聽着這消息更受不住打擊,不久就病逝了,留下年僅三歲的兒子,正是要娶你過門的四少年。
莫氏去世的第二年,端木夫人為端木政,續娶了定安伯府錢家的七姑娘,生下了一雙龍鳳胎。端木太爺的嫡次子,娶的則是長平伯府周家旁系的三姑娘,這周氏只生下兩個女兒,即二房的大姑娘與三姑娘,大姑娘嫁給了護國公嫡孫,三姑娘三年前被選入宮中,當了從五品容華,去年也殁了。周氏無子,只能過繼庶長子于膝下。
端木太爺另還有三個庶子,也算是子孫繁茂……”
杜婉婷聽着母親說這麽多人,已經是一個頭兩個大,兩眼昏花,至于端木老太爺三個庶子的後人,估計她要用筆來記了,好在杜夫人也沒詳說那三人。
掰了瓣蜜桔,仔細清着桔瓣外的皮絮,笑着遞給母親,心裏暗暗想:這位四少爺是侯爺的嫡子,但自幼沒了母親,而這繼母自己又生了兒子,多少就會對他會有些忌憚,為了自己的兒子,自然就不希望他娶的妻室,娘家太過顯赫。按理這般顯赫的世族是不會娶一個商戶之女,因而自端木家老太爺故後,榮慶侯府提都沒提起這親事。如今提起,只怕是這繼母借她降了四少爺的身份,皇商之女的身份,高不過京中達官貴女。
讓堂堂侯府嫡子娶個皇商之女,依着這三年來,對這個架空王朝的習俗的了解,應該是不合‘門當戶對’這條,但有老太爺的金口,沒人敢說諱了禮。只是這京裏各世家的關系定是盤綜錯節,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杜家在朝中卻沒有人,将來便也無人幫襯端木家四少爺在官場說話;端木家雖說留着爵位,但當今陛下沒提出恢複食邑,便是還未入得聖眼,即便子孫想蔭個官身,只怕也要費一番周折,沒有幫襯,靠自己只怕很難,唯有科舉一途;再則,世人認為商女,舉止言止、禮教定不如世家女那麽标準,一旦出了醜,就将成為京裏大家小戶,茶餘話後的笑料,久而久之,可能被傳的不堪,到時這位四少爺面上也是無光。
“如果女兒猜的沒錯,這四少爺應該還未封為世子吧。”杜婉婷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句。
這三年,她一邊聽從母親安排,學琴棋書畫,學管家,為了更有資本當好米蟲,關于這世界的知識,在不勞心費神的前提下,能學的她都學。母親身邊還有個文嬷嬷,時常給她說大宅門裏的爾虞我詐,她從來都只評誰的手段高明,卻不會說誰對誰錯,大宅院裏的女人,不過是謀生謀情,謀一席之地罷了。
幾年下來,杜婉婷倒也小有成就,在父親與哥哥生意遇上困難時,還會難得勤快的旁敲側擊的出些個小點子。
如今即便讓她評說端木家,也說不上來誰對誰錯,這四少爺若要正嫡子之名,天經地義。但那繼母也是伯府姑娘,即便如今不甘于人下,想為自個兒的親兒子謀個好前程,你能說她錯嗎?只能說勝負各憑本事罷了。本以為這些只是故事,不想自己卻将要面對。
杜夫人聽女兒這麽說,知道她曉得了這家子院中的複雜,心裏自然因女兒的聰穎早慧感到欣慰自豪。
可想想女兒以前是在家人身邊,萬事皆好,将來卻要在那樣的環境中生活,想到這,杜夫人又有些後怕的落淚:“四少爺還沒被封為世子,只是這祖上定下的姻緣,拒絕不便,而且你父親說,榮慶侯的四少爺,是太爺一手帶大,太爺自己吃了一虧,見兒子也不頂事,便很是看中這孫子的教育,自他出生,太爺的心思就全花在他身上了。想來他應是要比府裏其他子孫更有心上進些。”
杜婉婷自已也剝了瓣蜜桔,仔細嘗着,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味道,正是她喜歡的。惬意的吃着桔子,也不再做多想,多想無宜,她知道不出意外,她是嫁定了。
“端木家四少爺的生母是你祖爺舊友之女,故自他母親去逝後,你祖父一直便放心不下他,你父親雖未與端木家往來,卻也曾從京裏的舊友中,聽得他的消息,從未聽說他有半點纨绔子弟的通病,人品定是不會錯的,在外游歷了四年,月初時才回的府。”杜夫人想想女兒要遠婷,不舍的瞧着,雍容的淺笑:“端木家來人說,太夫人年紀也大了,急着抱孫子,要你三月初八便過門,我與你父親原不答應,但想想,你若同意,我們便依了端木家。除去下月,再接下去,到九月前,都沒好日子了。”
杜婉婷微微蹙眉撅嘴,她沒想到自己只能在家再呆不到一個月了,但她還是點點頭,那模樣怎麽看都不象是她要嫁人,倒像是随意選根簪子。
“好在你的嫁妝早就已經備下,倒也不算太趕,這幾日我再陪你去添置些稱心的首飾。”杜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