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呢?
第42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呢?
“他瘋了”三個字砸在謝蘭亭心口上, 他擡手覆上胸膛,覺得夢裏殘留的疼痛還在。
之所以他在夢中宛若旁觀者,那是因為他只想起了這一段記憶, 卻沒有從前的感情, 也沒有前因後果,可當時的撕心裂肺和劇痛都切身體會, 記憶猶新。
沒有後續,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死後顧雲起如何了。
“他醒來, 幾乎立刻就要把道心剖出來還你,手指都在胸口上紮出五個血窟窿了。”
謝蘭亭心頭一緊:“他怎——他忘了身體裏已經是我的道心嗎!?”
被主人主動放棄的道心, 是不可能再度回到主人身上的。
也就是說顧雲起即便挖出來,也不可能再還給他。
“是啊。”曉清風輕嘆,“所以我說他瘋了啊。”
最瘋的時候, 哪還能記得什麽常識?
或許在徹底挖出道心前他能停下, 但沒人敢賭啊, 于是當手指剛紮進胸口的時候, 顧雲起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
“快住手!這是他的道心,還不回去的!”
顧雲起手指頓住, 厲聲道:“誰!?”
“我的時間不多,我告訴你,謝蘭亭是本方氣運之子, 因為他将所有東西渡給你, 你才能短暫的聽到我的聲音!”
“我是天道。”
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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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起眼睛一亮:“那你能救他, 你能救他對不對!?”
可惜那個聲音最後一句話便是那四個字,之後再沒有回音。
謝蘭亭愣了愣:“我才是氣運之子, 天道還出現了?”
“沒錯, 你修為被廢是其中一劫, 後來重新找到了修煉方法,各種秘境運氣也好到不行,本該青雲直上,卻被你自己掐死了。”
曉清風頭疼道:“氣運之子歷劫歸歷劫,但真沒人會半路夭折的,你還是第一個,連天道都驚呆了。”
謝蘭亭眼神沉沉地盯着他,曉清風一拍折扇,終于坦白:“嗯,對,如今你看到的我,就是天道意志的化身。”
天道,難怪。
前有顧雲起暴斃在先,謝蘭亭沉在雨夜一場夢裏,已經沒有餘力為這個事實驚訝了。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曉清風蔔算精準:別人算命,越難的事準備的儀式越多,他倒好,基本就是象征性掐幾下。
曉清風看着他古井不波的眸子:“你不吃驚?”
謝蘭亭睨了他一眼:“我所有的吃驚,都在剛剛吃回肚子裏了。”
天道如今化身現人間,只能證明後來大概又出了什麽事,謝蘭亭定了定心神:“再後來?”
“應該是我留下的最後話語刺激了他,他覺得天道定然有辦法救你。”
打那之後,顧雲起報仇結束後,從此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他甚至不敢自戕,因為那是謝蘭亭給他的道心給他的命。
和天道的對話成了他最後的希望,顧雲起腦子裏只剩下找到天道,化神巅峰後,他憑着氣運之子的身份,終于再得到機會和天道溝通。
“怕只有修為不配溝通天道,他還注重功德,那些年做了不少善事,除惡安良,好事做盡,就跟你在書中看到的那樣,顧家年輕的家主很快聲名鵲起,贊譽有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卻不在了。”
謝蘭亭眼眶泛紅,手指攪得死緊,骨節泛白。
曉清風道:“他把氣運養得非常好,功德金光雄厚,與我溝通後,我告訴他,如果願意将氣運還于天地,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可以實現他一個願望。”
謝蘭亭聽了個稀奇話,可在眼下的氣氛中,他實在笑不出來,發紅的眼眶和哽得難受的嗓子,他能穩住聲線已經不容易了。
“你還有做不到的事?”
“天道也得講規則。”曉清風無奈一攤手,“不然事情搞那麽麻煩做什麽,我啥事都幹完不就好了?”
顧雲起許的第一個事曉清風就沒能做到,顧雲起最初的願望,是複活他父母和謝蘭亭。
“死者憑空複生有違不能碰的規則,要想複活人,只能選擇整個世界時光逆流,但那時候離他父母去世已經太久了,超出了逆轉能到達的最遠時間點。”
謝蘭亭喃喃:“所以他的願望不得不變成只複活我……”
曉清風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可在逆轉時光複生你的時候,又出現了一點意外。”
謝蘭亭:“什麽?”
“最初你以為自己修為恢複無望,研究了魂魄方面的法術,以為自己失敗了,誰能知道其實你不算完全失敗,你身體死了,道心卻還活着,加上魂法,居然硬生生在世界上強留了一縷魂識,就在道心裏。”
謝蘭亭愣住。
這個世界是沒有鬼魂的,他做了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夢:站在湖水中央,遙望着一個人影對月獨酌,他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只是難過,可沒人看得見他沒人知道他,他是孤獨的,被他守着的人也是孤獨的。
“不愧是前氣運之子,連我也瞞過去了。”曉清風鼓了鼓掌,“也就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你一直看着他。”
原來我害怕雷雨夜,因為眼睜睜看着顧雲起死在自己懷裏;原來我害怕鬼怪故事,因為我作為魂魄體會了最可怕的孤獨與痛苦。
摯愛就在眼前,相望卻不相見。
曉清風瞧了瞧他的神色,覺得大概一時半會兒謝蘭亭也緩不過來,幹脆繼續:“可這就出現了問題,你道心裏的殘魂太脆弱了,承不住逆流時光,我不得不将你這一縷殘魂送去別處修養。”
天道将他的殘魂送出,逆轉此方世界的時光,回到了謝蘭亭活着的時候。準備等他殘魂修養好,再将魂接回來,讓他恢複成完整的謝蘭亭。
這就是謝蘭亭一直以為自己是從現代穿越到書中的原因,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去往現代的,只是一絲殘魂。
他與生俱來就帶着牢固的執念,怕雷雨夜怕鬼,無親無故,極度顏控卻沒法愛上誰,因為這顆心早就許出去了。
天道送出殘魂時,顧雲起再度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謝蘭亭從他心口飄出,身上帶着虛幻的光。
已經是大陸巅峰的尊者看着自己的愛人,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哭什麽。”
謝蘭亭擡手碰他,可惜殘魂依舊觸碰不到人,手放在臉側,沒有觸感沒有溫度,只是空氣。
顧雲起固執的擡起手,他手掌穿過謝蘭亭的手掌,重疊着,仿佛這就碰上了。
“蘭亭……”顧雲起流着淚笑,“可是你也哭了。”
“胡說。”謝蘭亭也笑,“魂魄是沒有淚的。”
他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他俯身,在顧雲起額頭上印下一個虛無的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顧雲起想拉住他,想擁抱他,他淚如雨下,最後卻給了謝蘭亭一個好看的笑:“我等你,這次我們誰也別把對方丢下,好不好。”
魂魄确實沒有眼淚,但謝蘭亭眼睛裏全是淚意,他哽咽道:“好,說好了。”
自化為殘魂,日夜看着顧雲起的模樣,心如刀割,他只道不敢了,再也不敢留他一個人了。
天邊浮雲流轉,日月颠倒,逆流之術開始,他們在浩瀚星辰與日月輝光中告了別,等待下一次重逢。
謝蘭亭聽完,不知不覺,眼角也已經有淚水滑落。
他迷茫地擡手,指尖碰到眼淚:“我……我還沒有回憶起那些過往,也還沒有找回對他的感情,我還沒有……”
我還沒有愛上他。
可為什麽身體這麽難過。
曉清風擡手拂去他的眼淚:“所以我說你歸鄉的路應在他身上。”
此心安處是吾鄉,顧雲起就是謝蘭亭的家。
謝蘭亭握着曉清風手腕把他手拿開,眼角通紅,一邊控制不住掉眼淚,一邊死死瞧着曉清風:“你實現了他願望,事做完了,現在為什麽又化身來人間?”
曉清風那張一直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臉,莫名出現了一點心虛:“額,你确定要現在跟我說這個,不先為你們的愛情感動一下?”
“我感動我的,不影響你說正事。”謝蘭亭把他手腕按下,直覺不對勁,“說,趕緊的。”
曉清風垂了垂頭,擡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段距離:“施術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謝蘭亭看着他比出的一小段距離:“小問題?”
“咳!”曉清風道,“有道時空裂縫沒來得及及時堵上,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識,簡單來說你可以理解為,裂縫成精了。”
這年頭,一條縫也能成精??
但謝蘭亭不愧是謝蘭亭,很快反應過來:“虛空的裂縫,從造物規則上來說,它若成精,該不會和你是一種概念吧?”
曉清風“啪”的把折扇拍在手心:“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啊!”
他從懷裏摸出一塊黑石頭,跟剝皮郎掉下那塊一模一樣:“他散出氣息覆在已死之物上,把他們變成了非生非死的東西,操控着,連我也能瞞過。裂縫藏起了自己的所在,要想找到他,得集齊一些這樣的黑石,再由我推演下落。”
曉清風手裏的是兇獸身上掉落的黑石,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撈出來的。
“放任裂縫成長的話,他會毀了整個世界,但好在我還有你們。”
曉清風殷殷切切看着他:“裂縫想要殺死你和顧雲起,因此絕不會停止操控各種東西來殺你們,只要你們不停戰鬥,遲早獲得充足的黑石。”
謝蘭亭眼淚已經停了,只眼眶依然紅着,疑道:“為什麽?”
曉清風神色慈祥:“逆轉時光後,負責選氣運之子的那部分法則選出了新人,就是你倆。”
謝蘭亭:“……”
“本來按理來說應該還是你一人,但是作為當初和天道定誓的憑證,顧雲起現在心髒裏裝着的,還是你那顆道心,法則就把你倆都挑中了。”
“氣運之子反哺天地,殺了你們削弱我,就能給裂縫更好的成長環境,因此放心,他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不放心,”謝蘭亭真誠的發問:“氣運我們能現在還嗎,不許願,直接還你。”
“氣運不是說給就給說還就還的,不在合适的時機沒法操作。”曉清風搭上他的手,情真意切,“我就靠你們了啊!”
謝蘭亭已經松開曉清風的手腕,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我們不可靠啊!”
“誰說的,誰敢這麽說我第一個不同意!”曉清風大聲道,“世界的未來就在你們手中,我知道你們一定行!”
謝蘭亭使了大力氣,硬是沒把手收回來,他仰天嘆了口氣,鹹魚似地往後一靠,也不知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良久後,才無力地抖了抖手腕:“松手。”
曉清風這回立刻松開手,拉開折扇給謝蘭亭殷勤扇風:“信息量可能有點大,沒事你慢慢消化,我看好你。”
謝蘭亭擺手讓他停下浮誇的風:“此事因時光逆轉而起,确實是我們的因果,我會幫忙的。”
曉清風一頓誇已經到了嘴邊,還沒說出口,就被謝蘭亭打斷了:“顧……雲起他也能恢複記憶嗎?”
“可能性很低。”曉清風道,“你是因為殘魂分割,情況不同。他可是完整在本方世界經歷了一次時光倒流。”
謝蘭亭按了按嗓子:“但他還留着我的道心。”
所以顧雲起的血對他的傷有效,因為同源。道心或許也是最後一點能讓他憶起從前的機會。
不過麽……忘了也好,那些傷痛不必再經歷一遍,至于那些感情……
沒能回憶起全部感情的自己,又該拿怎樣的态度去面對如今的他們呢?
*
顧雲起重新回到主峰時,氣氛已經是劍拔弩張。
清理完兇獸,就該算賬了。
面對衆人的質問,蒼行尊者咬死了不知情,但蒼行山的罪已确鑿,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顧雲起站到玄機閣人群中,十五湊到他身邊,跟他說:“蒼行大長老認罪了,把事情攬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不意外。”顧雲起冷冷看着場中的蒼行尊者,“我沒指望他會死在這件事裏。”
豢養兇獸死了那麽多人,光有個頂罪的人還難消衆怒,幾大門派和世家道,還應該有賠償。
賠償誰呢?那些葬身兇獸腹部的人連骨頭渣子都沒剩,身份不明,這些人口口聲聲說着賠償整個修真界,其實不過是渾水摸魚,趁機撈好處。
殊道下手宰人完全沒客氣:“蒼行山失德,我提議他們的弟子撤出第五、六七這三座山峰,開放為所有修士都能使用的道場,禦劍宗不才,願代為管理,方便大家使用。”
妖王彈了彈指甲:“既然不才就別開口了,當別人看不出來你想吞三座峰?把人當傻子呢?”
殊道微微一笑:“這次發現兇獸之地,我可是出了不少力,同行的諸位都可以作證。”
硬生生挨了那不知名的玩意兒兩巴掌呢。
“我對別人家興趣不大,但全讓你一人代管那也不可能。”白千葉道,“你确實想多了。”
殊道依然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口氣拿下三峰,只是要跻身其中不退讓,無論如何要分一杯羹。
蒼行尊者面色沉沉看着他們:“讨論誰管的問題?你們就沒想過,我要是不給呢?”
“只死一個大長老,确實不能服衆。”顧雲起這時候出聲了,“你們必須給修真界一個交代,不然讓蒼行山剩下的其餘人挨個發誓,說自己不知道門派豢養兇獸的事,把撒謊的都讓雷劈了,我想也是個辦法。”
白千葉點頭:“好主意啊。”他嘲諷地看着蒼行尊者:“你敢嗎?”
蒼行尊者默:他不敢。
他不敢,其餘幾個長老也不敢,這種默認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今日無論如何,蒼行山聲譽将一落千丈,從此為整個修真界不恥。賠償并不能挽回名譽,但不給,這些人怕是要直接打着讨伐惡徒的名號,就地開戰。
同為化神,妖王成化神的時間比他長得多,一打二沒有勝算。何況若是惹來整個修真界的讨伐,他的對手就不止兩個化神了。
蒼行尊者閉了閉眼,不再開口。
二長老只覺大勢已去,他站出來,應下了:“那三座山峰我們讓出……至于如何管理,諸位自行決定。”
他話音剛落,認罪的大長老頭顱離身,已被白千葉直接斬下,鮮血飛濺在二長老衣袍上,他渾身哆嗦,不敢回頭。
“拿去你們山門口挂着,警示一下吧,諸位有沒有做虧心事,自個清楚。”白千葉揮去刀上的血,“善惡終有報啊。”
顧雲起視線落在蒼行尊者脖頸上,面具底下的神情有點貪婪,他也想這麽一刀切斷蒼行尊者的脖頸,那聲音……一定很好聽。
殺他爹娘的,他要挨個收掉他們的命。
有些什麽力也沒出還妄圖分一杯羹的修士,繼續留着吵吵,不過這裏就沒顧雲起他們什麽事了。
囑咐玄機閣的人記得錄好最後結果,回頭加進資料庫裏,顧雲起帶着自己人往外走。
初二随口問:“仙君怎麽樣了?”
“沒事了。我去換衣服,你們照例。”
顧雲起找地方換掉了玄機閣的行頭,恢複自己的樣子,他若是再穿着玄機閣衣服去客居找謝蘭亭,謠言估計又能更新一版。
他也沒急着回去,畢竟謝蘭亭故意支走他,這點他還是能看得出來。
于是他幹脆找地方修煉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摸出傳訊玉牌,告訴謝蘭亭,自己往回走了。
也不知道曉清風都說了些什麽。
顧雲起慢慢走回客居,卻發現謝蘭亭站在門口等他。
“仙君。”他忙走上前,“身體完全沒事了嗎?”
“嗯。”謝蘭亭道,“也算一點舊疾,睡一覺就舒服了,不礙事。”
顧雲起松了口氣:“那就好。”
“仙君晚間吃過東西了嗎,我芥子裏都有,仙君還想吃什麽?”
顧雲起走到桌邊,謝蘭亭在他回身後,眼神變了變,神情複雜地看向他。
原本以為只是個書裏的人物,遲早要分道揚镳,結果他們之間的因緣,遠不止那麽簡單。
“仙君?”
顧雲起在燈火裏回頭,撞進他眼中。
謝蘭亭心頭微微一動。
“我想想……烤鴨和蛋羹還有嗎,再來幾個清口的……”
他收起複雜的眼神,若無其事走到桌邊,跟往常一樣與顧雲起相處。
光是那一段記憶、還有從曉清風那兒聽來的東西是不夠的,有些東西還得等自己全部想起,才不枉他們的過去。
而在自己記憶還沒全部恢複,顧雲起什麽都不記得的情況下,他也好好看着如今的這個人。
方不辜負他們換回的今生。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了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