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桃源(1)
我們把衣服脫了好嗎?她說。
嗯。
我們就把上衣脫了。我吻她,吻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的**和小腹。她以同樣的方式回吻我。我們那麽小心謹慎,那麽笨拙又莊重地,輕輕吻着。溫子晴如星般明亮的眼睛迷蒙着一層輕紗,微微透着紅光的輕紗。她癡癡地凝望着我。
把褲子也脫了,好嗎?
不行啊,會得艾滋病的。我說。
為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
溫子晴不再說話,我把臉埋到她的頸脖下。
動作沒有了,更深入的行動沒有了。
大二暑假的這個晚上,我們唯一一次擁抱了彼此半裸的身體,然後凝然成冰。兩個無知的可憐的孩子。
我們并不是這個晚上才懂得這樣相擁這樣親吻的。我們有很多的其他的愛,多得讓我感到整個生命自古以來就在愛着,蝕骨溫柔地愛着。
半年前,大二的寒假。年前的那些日子,我們想盡辦法在對方的家裏留宿。我們每在一起就抱吻,怎麽吻也吻不夠,怎麽抱也抱不夠。我貪戀她的氣息,貪戀她的溫馨細滑的肌膚,貪戀我掌中和指間的她的衣服裏的豐滿柔軟的胸,我**它們,輕輕地不停**它們,它們那麽美,那麽甜美,那麽醉人地甜美。它們,正是我小時候渴望擁抱的最美的世界,是整一個的春天。
每個夜晚,都是我們的不眠之夜。我們擁吻,愛撫,整夜整夜地擁吻,愛撫。我不知道那叫什麽,不知道怎麽那麽奇怪,從天黑到天亮,為什麽總是還不夠,還是無法放手,還是柔情滿懷,為什麽那麽想哭,那麽快樂地想哭,為什麽那麽痛苦,那麽溫軟地痛苦。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愛人是不是都如此相愛的,不知道他們這樣何以能夠健康長壽,整夜整夜欲罷不能的無眠與沉醉何以能夠長壽。那些時候我想死,真想死,幸福甜美地死。我很奇怪,為什麽極端快樂與極端痛苦與極端溫情纏綿會并存,為什麽此時會想死,熱切渴求着死,為什麽此時的死會令人心醉神迷,美豔燦爛。死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字眼,它把瞬間定格了,讓瞬間變成永恒。我渴求那些夜晚永恒,它們也永恒了。
那些夜晚發生在我的小房子裏。只有幾平方的那個小房間。窗外站着兩棵鳳凰樹,在冬日裏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的鳳凰樹。越過鳳凰樹的樹頂,遠處是我們常去的那座山,中學的時候我們經常去晨練和散步還有聽泉的那座不太高的山。沒有鳥鳴,有風在呼叫,沒有花朵,看不見山上路旁那排豔紅**的紫荊花,灰白的房子靜靜立在鳳凰樹與遠山之間。夜氣凜寒,我的窗戶砰砰地清響。
還是橘黃的臺燈,還是歪斜着的書架,還是棕褐色的桌面,還是日記本和筆。還是一米二的木沙發床,那張棗紅色的綴花的棉被。我們在這樣的寒夜裏愛着,做着感受着有生以來最美好奇妙的事。
那些夜晚發生在她的小房子裏。她的最後的終于像一個家的那個三室一廳的套房,在那間最裏面光線最暗的房間裏。是的,光線很暗。我很喜歡那樣的暗,喜歡那樣的破舊的窗,那些帶着木屑味的桌子凳子,喜歡她窗臺上的灰塵和從窗柱上剝落的鐵鏽,她有上下鋪的那張單人鐵床。喜歡這裏,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面全是我喜歡的味道。我們在這裏抱着,吻着,愛撫着。我的溫子晴,她的目光如此癡迷,如此沉醉,那是醉酒的女孩的眼。她的身體如此溫暖,如此綿軟,它溫柔無比地芬芳在我的懷裏。溫子晴,我的愛人,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多,比天比地還多還大的幸福和快樂。
那個寒假能夠整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能夠相聚的日子也不多,可是它綿長,它無窮無盡,它貫穿了我的整個生命。它來自遠古又延展向生命的盡頭,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那麽綿長,又那麽短暫。
我們總在新年的鞭炮聲中相聚和分離。我們相送,從我家到她家,在那條撒滿紅紅鞭炮紙的街上,我們穿着過年的新衣服,牽着手,說着,笑着,心靈親愛着。我們相送,我把她從我家送到她家門口,她再把我送回我家門口,我又把她送回去……我們來來回回地走,想把這個世界走遍,怎麽也停不下來。這個世界比任何時候都寬大無邊,這是我們的世界,這個世界只有兩個人,兩對手,兩雙眼睛,兩顆心,她們擁有着共同的無比遼闊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