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Ⅰ.忏悔錄32
黎白讓許解調出市局周邊所有監控,尋找沈桃的去向,然而沈桃就如一滴水流入大海般,半點浪花都沒濺起,更找不到一絲蹤跡。
上一次在大搜捕下,沈桃再殺一人被視為對警方的挑釁,大家都很憤怒。然而這一次,兇手走到警局大門卻無一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讓她如同在自家一樣來去自若,這止門打臉本該是更憤怒的,這次卻沒人說話。
一來是這麽多天,警方雖然加大搜查力度,卻連沈桃一片衣角都沒摸到,很多人心中已經升起挫敗感,不敢輕易放話;二來則是了解過沈桃的經歷,對她不能用單純的善惡來評判,所以面對如此打臉的行為,也不會馬上跳腳怒罵。
互聯網時代,沒有人可以完全隐藏起來,可如果一個人完全脫離了互聯網,依靠互聯網進行信息搜索的警察,又怎麽找到她?
沈桃沒有手機,沒有銀.行.卡,甚至連身份證都不用,她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購物只用現金,就連住宿,也是利用她女性的天然吸引力或說是弱點,讓人主動開口收留她——就像一個,隐藏在現代人中的幽靈。
除非她站到面前,否則根本無法找到她。
莊笙找出沈桃母親和弟弟,用他們來引出沈桃,雖然很多人表面上說着反對,可是心裏未嘗不認為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現在,沈桃确實現身了,但同時伴随的,是新的受害者。
因被挑釁而憤怒的,不僅有辦案的刑警,兇手也會被激怒。
沈桃用一張帶血字的照片表明:她被惹怒了。
“早說過那樣做不行,沈桃是一個冷血的殺人兇手,讓她的媽媽在電視上向她喊話,她難道就會變成一個乖女兒聽話地束手就擒嗎?現在好了,不僅人沒抓到,還激怒她讓她再次動手,天知道接下來她要殺多少人洩憤!”
陸仁是一名老刑警,當初莊笙提出以沈母為餌時反對的最激烈,現在沈桃又殺了一個人,他的情緒也最激動,開始抨擊莊笙。
“就說不要照搬國外那套,大衆的接受程度不一樣,國外每年都有多少校園槍擊案,跟我們能比嗎?我知道你是在國外受得高等教育,但現在你辦的是國內的案子,就該用國內的方法辦案!”
一片靜默中,許解小聲嘀咕了句,“不管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你管他是國內還是國外的方法。”
陸仁陡然轉頭看過來,矛頭對準他,“你還有臉說,交通部、網絡安全部都給你提供協助,你卻找了這麽多天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
說到自己頭上,許解的聲音大了起來,“這不能怪我,沈桃根本不用網,別說互聯網,她連人際網都不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一個玩電腦的怎麽找一個原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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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仁被他堵得一滞,拉不下臉跟個小年輕争執,便又看向黎白,“黎隊長,現在因為莊笙胡來,又多死了一個人,如果上面追究下來你說要怎麽辦?”
有人附和他的話,“沒錯,本來兇手已經沉寂下來,偏偏多此一舉,萬一惹得她在丹藤市大開殺戒怎麽辦?責任算誰的?”
黎白本來也是不滿莊笙的舉措,但聽到那人說的話,忍不住皺眉看過去,“連環殺手是不可能徹底沉寂的,更何況像沈桃這樣沒有冷卻期的殺手,她最多是換一個地方殺人,而不是不殺。”
這也是黎白雖有不滿卻沒有憤怒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就算沒有莊笙激怒沈桃,沈桃也不會停止殺人。最大的可能是離開丹藤市,像以前那樣,沿着南下路線一路殺下去。
“呵,只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轄區,死別地的人不心疼嘛。”一直安靜坐在角聽着沒有發表意見的孟衍,此時擡頭看過來,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含着一絲譏诮,他看着陸仁問道:
“老陸,什麽叫‘因為莊笙胡來’?你雖然身為執法人員,但亂說話的話我也依然可以告你诽謗啊。”
陸仁對孟衍還是有幾分尊敬的,聞言沒有當面反駁他,只是态度依然還有幾分強硬,“我沒有亂說,我說的都是事實。難道不是因為那些報道,才導致沈桃再次動手殺人,還将照片親自送到局裏來的嗎?”
孟衍挑了挑眉,一時之間還真不好回答他。兩件事看似有直接因果關系,但又不是像陸仁所說的那樣簡單粗暴,還将全部責任歸咎于莊笙。
不等孟衍想出反駁的話,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不是。”
雖然身為争執議論的中心,莊笙卻仿佛一直游離于外,他沒有聽別人在說什麽,而是一直看着那張照片在思考。回過神來時,便聽到陸仁那句話,于是未做多想便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他答得這樣幹脆利落,在別人看來卻是推脫責任。
陸仁忍不住冷笑一聲,“呵,你自己當然說不是了。”
孟衍看着不依不饒的陸仁,微微皺起眉頭。這個陸仁仗着自己資歷老,愛擺譜不說,還特別的固執,只要自己認定的事情,跟隊長也敢嗆聲。以前史柯在時,就很不愛帶他出去辦案。
孟衍并不在乎刑偵支隊都是些什麽人,可如果他老是這樣跟莊笙過不去的話,為了自己小寶貝的心情愉悅,孟衍覺得,或許該請他挪一挪窩。
就在孟衍考慮着要把陸仁挪哪去時,莊笙已經開口說了下去,“人還沒有死。”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沒有死?怎麽可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看出來的?”
所有人都露出懷疑神色,孟衍聽了眸色微動,視線在那張照片掃過,頓了片刻輕輕笑了起來,重新落回座位,又恢複到先前慵懶的躺靠姿勢。
其他人也對莊笙的話提出疑問,只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還連正面都看不到,怎麽就判斷人沒有死呢?
照片上赤裸着上半身的人,除了胸口刻着五個血字外,看不出別的傷。頭又是低垂着的,看不到臉色。這樣一張靜态的照片,就算人是活的會呼吸,也看不出來啊。
莊笙調出了一張之前受害者的照片,在胸口位置一模一樣的刻字,但看得出來傷口已經結痂,而這張沈桃親自送來的照片,是剛剛刻上去的,湧出來的血都不及擦幹淨。
黎白視線定在照片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沈桃并不是在動手殺人時才刻的字,而是在确定對方為‘忏悔者’時才會在他胸口刻下‘ksama’。這對她來說,相當于給自己選中的目标打上印記,等同于死亡預告。”
許解驚呼一聲,“死亡預告?難道她每次刻字時其實是告訴對方,你給我洗幹淨等着,我要殺你了?”
他話音落下收獲好幾枚白眼,只有莊笙不為所動,一臉凝重地看向黎白,“沈桃的作案手法沒變,只是擴大了通告範圍。以前只有被她選定的目标知道自己身上刻了字,卻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現在她将這張照片送來警局,并不是因為之前的舉動惹怒她從而做出挑釁,而是希望我們能救下這個人。”
陸仁“哈”了一聲,譏笑道:“希望我們救人?莊博士,就算你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也不要拿這樣的理由來糊弄大家吧。”
其他人也露出懷疑神色,顯然不相信莊笙最後說的那句話。沈桃這樣一個失去基本同理心的冷血殺手,心靈在長久的折磨中扭曲,只能依靠殺人來發洩——這樣一個已經殺掉十多名受害者的惡魔,腦子裏還有“救人”這根弦?
莊笙沒有解釋,只是看着黎白繼續說道:“從選定目标,到下手殺人,中間最多只有一到兩天,所以我們必須在這個時間內把人質救出來,否則的話,就要再多一具屍體。”
“說什麽救人,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際仁見莊笙故意不理他,心裏更氣,拿眼睛瞪他。莊笙轉過頭來向他看去,眉頭微微皺了下又松開,心平氣和地向他解釋。
“如果人已經死了,沈桃不會來這一趟。”
“為什麽不會?”問話的是許解,他眨巴着一雙天真的眼睛,真心實意地求教。
不等莊笙解釋,孟衍先不耐煩起來,這些人真是一如既往地總在不斷刷新智商下限啊,簡直浪費莊笙的時間。孟衍再次坐直身體,眸色微沉,聲音透出幾分強勢的冷硬。
“如果只是找一具屍體,用得着出動刑偵隊嗎?人民群衆的行動力更加可靠。不過,如果你們再這樣問下去,照片裏的人很快會變成屍體的。”
孟衍開了口,很多心中還有疑問的人都将疑問壓了下去。不說孟衍曾是整個丹藤地界所有警員心目中的神話,就是他本人的氣場也比莊笙強,他往那兒一坐,雖然不怎麽開口,卻沒有誰真的會忽視掉他的存在。
莊笙朝孟衍看去一眼,眼神裏透着小小的感激,他還是太年輕了,有些壓不住陣。
“行,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要怎麽找到這個人。”
莊笙沒有計較黎白的說法,他提出建議,現在線索太少,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将人找出來,最好向民衆公布相關案情,就像孟衍之前提到的,借助人民群衆的力量。
“當然不是公布完整的案情,可以說照片裏的這個人是被綁架,希望群衆提供線索,身邊的人有突然消失不見的,或是看着照片裏的人眼熟的,這樣有利于我們快速确定受害者的身份。”
“所以,公布吧,動作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