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聞岸像是抱着一只睡着了的崽,歪着腦袋爪子尾巴全都自然墜着。
時不時不甘心的再搖一下頭,聽見清脆的鈴铛響,輕輕嗷嗚一聲。
等回到洞府,白聞岸打算歇下就給崽崽做飯吃時,視線落在他這小小兜帽兩邊的鈴铛上。
下意識伸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沒看錯,沒想到那幾位居然這麽舍得,喚魂鈴都拿了出來,還只是給崽崽兜帽上添個裝飾。
喚魂鈴是一件神器,可操控世間一切鬼魂,一共就只有一對,一直都是白宿婷收着,平常別人想看看都得趁着她心情好。
在尚未擁有操控神器的靈力時,這就是一個普通中又帶着些不普通的靈器。
鈴聲能讓人心情愉悅,類似于大老虎中的貓薄荷。
原本白聞岸還以為崽崽只是單純喜歡聽鈴聲,沒想到是這件寶貝。
“中午吃的魚,得是崽崽自己撈。”
開心搖頭晃腦只為了能聽見鈴聲的崽崽,聽見叔叔這句話身體一僵,急忙跑到叔叔面前用爪子輕輕推了他一下。
“嗷?”
“毛濕了,叔叔害怕。”
白聞岸一說這話,崽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桌上,糾結的想啃一下爪爪,過了會兒又推了叔叔一下。
“嗷……”
叔叔害怕,崽崽也害怕。
“那中午是青菜好不好?叔叔前段時間剛種好的,可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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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都是肉,突然要讓他吃素,小老虎耳朵已經委屈的耷拉了下來,用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盯着叔叔看。
雖然之前他野果子也吃的很開心,可如果能有更多選擇,他還是想吃肉肉。
“叔叔不會抓魚呀,而且叔叔還害怕,崽崽會嗎?”
昨天崽崽已經能在水裏游,族長特意叮囑他最好多帶崽崽去那邊,能幫助他傷口更好愈合。
想讓這麽大一只的小老虎安安分分待在那裏泡溫泉難度太高,但讓他在水裏玩就簡單很多。
崽崽坐在那裏思考了一會兒,才讓叔叔幫他把衣服給脫下來。
“崽崽真的可以嗎?”
不想吃青菜的崽崽下定決心點了點頭,但回答的聲音卻不那麽肯定。
“嗷!”
白聞岸幫他把剛做好的新衣服脫下,又抱着他去了昨天晚上讓他玩的那溫泉。
溫泉是活水,旁邊又都是生長了幾萬年的草藥,裏面養着的魚肥肥胖胖,非常有營養。
在之前妥協的小老虎,現在看見水後又忍不住往白聞岸懷裏爬。
毛茸茸屁股一扭一扭,生怕叔叔會直接把他扔下去。
溫泉水很清澈,能看見下面的魚兒在游動,到點開始餓了的小老虎咽了咽口水,終究還是嘴饞戰勝了對水的畏懼。
在叔叔肩膀上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弓着身體瞄準降落的位置掉到了水裏,裏面養着的魚因為他這動作迅速游開。
小老虎甚至忘了還沒有人教過自己在水下憋氣,眼裏只剩下那些在自己面前游來游去的魚,四條小短腿都在努力刨着水。
白聞岸一直在旁邊看着,帶崽崽過來玩是好意,但崽崽要是因此出現了什麽意外,那以後自己恐怕再也別想靠近小老虎了。
過了很長時間,小老虎爪子都有些酸軟、
白聞岸在背後用靈力困住了一條魚,本來挫敗到想放棄的崽看見這一幕,眼睛一亮迅速游了過去,一口咬住那條魚的後背。
死死咬住後迅速往上爬,腦袋露出了水面,嗓子裏發出了嗚聲,兩個耳朵高高豎起,示意叔叔快點來看看他的收獲。
“哦?崽崽真棒,終于給你炖魚湯。”
被拉上去的小老虎也沒舍得松開嘴,開心到在那旁邊的空地轉了好幾個圈。
白聞岸看見這一幕時眼底滿是笑意,想蹲下來把崽崽帶回去時,困住那條魚的靈力散去,本來奄奄一息的魚瞬間就變得更有力,狠狠甩了一下尾巴。
開心到搖頭晃腦的小老虎突然被魚尾巴打臉,松開了自己叼着的魚,被打的直接懵在了那裏,眼淚慢慢冒了出來。
“嗷……”
白聞岸急忙跑過去,那條魚在地上蹦跶着似乎是想回到水裏,随手用一道靈力束縛住,自己伸手揉了揉崽崽的腦袋。
在被叔叔抱着後,小老虎心底堆積着的委屈一股腦全部都冒了出來,嗚嗚的哭了半天。
被抱回去的路上崽崽已經疲憊到睡了過去,但在睡夢中也不忘小聲抽泣。
白聞岸把崽崽放在柔軟的搖籃裏,自己處理了下魚,打算給崽崽煮一鍋魚湯好好補補身體。
這一次他沒有設立結界,族長通知了其他的族人,小老虎輪流養,一人養七天。
魚湯都還沒有做好,白卿就先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直接在石凳上坐下,用響亮的聲音問道:
“崽崽呢?”
白聞岸把鍋蓋給蓋上,走出來瞪了這男人一眼。
族長當初給他取這個名字,是發現他幼崽時期太活潑,所以就想讓他能安靜點,誰能想到他在長偏的路上一去不回頭。
老虎形狀時看起來力量感十足,容易讓人心生畏懼。當人時五大三粗,一身的腱子肉,瞧着就覺得腦子不是很好使。
“睡覺呢,被魚尾巴打了下,哭着回來的。”
“你居然讓崽崽自己去抓魚?”
白卿一聽這只臭老虎還讓崽親自去做這件事,當即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不然你去?”
“那,崽換個東西吃行嗎?”
他是真不喜歡水,白卿的毛比較厚,濕下來感覺身上要重不少。
“再過五日崽崽就要讓我養着了,我先來看看他,你做的那個啥是給崽吃的吧?中午我喂他?”
魚湯已經被熬出了奶白色,白聞岸将一些配料渣全部都撈了出來,魚湯先盛了一碗出來,打算等會兒放隔壁寒冰洞裏,給崽崽凍個魚凍。
“你确定你會?”
被懷疑到底會不會的白卿有些不滿,崽崽看起來那麽乖,喂他吃東西也不鬧騰,自己怎麽就不會了。
“行吧,那你來,崽崽還小,記得魚刺要提前挑幹淨,可別卡着他的喉嚨。”
白聞岸在一邊不放心叮囑了一句,這時候白卿也意識到了有些麻煩,但還是舍不得放棄投喂崽崽的機會。
“行,我做事你放心。”
崽崽聞着香味,眯着眼睛就迷迷糊糊跑了出來。
高高揚起小腦袋像是在聞着空氣中的香味兒,雖然眼睛沒全睜開,但卻準确無誤的朝着他們的位置跑了過來。
白卿看見崽崽這幅迷瞪瞪的樣子,越看就越是喜歡,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裏。
還沒睡醒的崽鼻尖聳動,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覺得這不太對勁兒,睜開眼睛後又用爪子揉了揉。
确定真的不是自己眼熟的那個叔叔,掙紮着就想跑出去。
“崽崽,來吃魚肉好不好?”
白聞岸在一邊看見崽崽這個樣子還有些欣慰,自己辛苦照顧他給他做了這麽多好吃的,總歸還是有些成效。
可沒想到白卿他居然這麽陰,果不其然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崽想跑的動作就開始變得遲疑。
“嗷~”
白卿在石桌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握着勺子把湯喂到他的嘴邊,沒喂兩勺崽就因為覺得他慢,自己将腦袋埋在了碗裏。
後面喂給崽崽吃魚時,把魚肚子上有幾根大刺的地方喂完後,其他部位的刺多又難挑。
白卿本來就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給他一把斧頭劈樹還好,但像這樣細致的挑魚刺,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偏偏餓極了的崽崽還在旁邊小聲嗷嗚,時不時用爪子推了一下他的手催促。
白卿對上崽崽幹淨滿是期待的眸子,緊張的額頭冒了一層汗,低聲嫌棄道:
“這魚就不能長的懂事點嗎?長那麽多刺幹什麽。”
實在是挑不好又怕魚刺卡到崽崽,白卿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裏看熱鬧的白聞岸,黑着臉說道:
“我不行,你來。”
“啊?你說什麽?我好想沒聽清楚。”
白聞岸負手而立,笑眯眯的讓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懷好意,在自己還小的時候白卿還說過他營養不良,這筆仇他都記着呢。
“我們都是一個族裏的人,我怎麽好意思讓你求我呢。”
小老虎迷茫的看看這個叔叔,又去看看那個叔叔,隐約覺得大塊頭叔叔的臉更黑了些,腦袋湊過去讨好的對着他蹭蹭,希望他能消消氣。
看見崽崽這麽可愛,白卿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求你,來挑魚刺。”
“行,我來,一邊去。”
白聞岸坐在剛白卿坐着的位置上,夾了一塊魚肉在盤子裏,崽崽乖乖在石桌上坐好,身後短短尾巴輕輕搖着。
等白聞岸挑幹淨刺,擡起頭看一眼白澤,崽崽就會意湊過來把盤子裏魚肉吃了個幹淨。
“嗷嗚~”
一條魚最後一點沒剩,在崽崽吃完後白卿就想過來上手撸一撸小老虎,還沒碰到白聞岸就拿起腰間的笛子擋住了他的手。
“不喂崽崽也就算了,桌子還不收拾下?”
白卿翻了個白眼,也不敢得罪這個人,就算以後輪到自己養崽崽,還是得把崽崽送過來吃飯。
跟白澤對視一眼,小老虎沖着他笑了笑。
“白聞岸啊白聞岸,你是真的記仇,你最好別落到我手上來。”
白聞岸那時候非常挑食,族長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他照樣只把自己挂在大樹上一動不動,餓了就啃旁邊的樹葉,自然瘦弱的不行。
“嗯?你說什麽?”
白聞岸擡眸望過去,唇角帶着溫潤的笑意,手中握着玉笛,正在用玉笛一側的流蘇逗崽崽,輕輕搖晃時小老虎忍不住用粉嫩的爪子去拽。
白卿在他手上吃過不少次虧,一邊低頭開始收拾東西,一邊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你當我放了個屁。”
怕了怕了,這狐貍品種的老虎不好惹。
睡了一覺的小老虎不太困,玩膩味了抓流蘇的游戲後,就爬到了白聞岸的肩上趴着。
風吹桃花花瓣落下,有過一次教訓的崽崽下意識用爪子捂住了自己鼻子。
白聞岸握住玉笛,靠近唇側輕輕吹了一曲,小老虎的短尾巴随着悠揚的笛聲輕輕搖晃。
撸起袖子在廚房裏做苦力的白卿聽見笛聲,在心底罵了一句,又繼續收拾了起來。
一天到晚做的都是些風雅的事,但人卻跟這絲毫不沾邊。
“崽崽,想學嗎?”
小老虎遮住半邊臉,不好意思回答,可看他這意思很明顯,自己從叔叔肩膀上爬了下去,圍着院子裏另外一棵樹跑了兩圈。
桃樹小老虎能理解,花瓣吹落的場景很美,可這看起來沒什麽突出之處的大樹,小老虎繞了幾圈後成功把自己給繞暈了過去。
白聞岸看出了崽崽的疑惑,走過去把繞暈就勢躺在那裏的崽崽扶了起來,解釋道:
“有一種大鳥,他們只願意落在這種樹上。”
崽崽似懂非懂點了點腦袋,随後想到上次叔叔跟自己說過很漂亮的魚,耳朵豎了起來。
“嗷?”
跟崽崽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白聞岸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崽崽現在的意思是在問自己能不能吃,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回答道:
“不能吃,他們也是神獸,但你要是喜歡,下次叔叔幫你拔他們幾根毛給你做個球。”
上回白卿也有過這種想法,大不了就是被薅回來,反正他毛厚不怕。
玩了一會兒,肚子裏魚肉消化的差不多,白聞岸将之前送過去的魚凍給取了出來。
看見碗就來了精神的崽崽,迅速跑到平常自己吃東西時待着的地方坐好。
“嘗嘗怎麽樣,好吃的話下次還給你做。”
白聞岸舀了一勺魚凍,喂到崽崽的嘴邊,剛入口有些涼,慢慢就能感受到其中魚湯的味道。
“崽崽剛吃過,你又給他吃這個?”
白卿剛收拾好廚房走出來,就看見白聞岸又在投喂小老虎,心中有些埋怨他喂崽都不喊自己來幫忙。
這麽辛苦的事,自己完全可以代勞。
“崽崽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多吃點怎麽行,你看崽崽現在多瘦。”
白聞岸放下碗,握住崽崽的腿看了一眼,腿部有一個位置的傷疤比較重,現在還能看見非常明顯的痕跡。
小老虎順着叔叔的視線去看,夫人跟先生打他的次數太多,他已經不記得這到底是哪一次了。
“嗷~”
奶聲奶氣的叫聲裏帶着安撫意味,很明顯是希望叔叔不要難過。
已經長好後就不覺得疼,只是疤痕還有些難看。
白聞岸的眸光微暗,白卿的臉沉了下來,崽崽懂事到讓人有些心疼,明明是他的傷疤,他才是應該被安慰的那個。
“崽崽,多塗點藥膏,會好的。”
“嗷~”
小老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好,但每次叔叔跟奶奶過來看他時,看見這些痕跡都會很難過,所以他願意去做。
白卿作為下一次養崽崽的老虎,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報道,現場觀摩白聞岸怎麽照顧小老虎。
每天要給崽崽換新的衣服,帶他出去遛遛彎。
崽崽的腿比較短,跟大老虎走在一起時,四條小短腿幾乎能快出殘影。
跑一圈就要喘着粗氣,後面實在是跑不動的時候,白聞岸習慣用自己尾巴卷起他小小的身體,将他扔在自己背上。
自己的毛很厚,而且他的後背足夠寬敞,崽崽現在又太小,就算是躺在他的後背上睡覺都完全不成問題。
崽崽自己有些害怕,每次都會小心翼翼趴在那裏,盡量讓自己一只小老虎能夠攤平的面積大一點防止掉下去。
其他地方倒還好,但溫泉不管崽崽去了多少次,都照樣還是滿身抗拒。
大部分藥材剛好是開花時節,小老虎很喜歡躺在花香味的藥材叢中間,翻個身都是滿滿的花香味。
“崽崽,今天又開了一種新的花,要不要去看看?”
傍晚打掃好廚房,準備帶吃飽喝足的小老虎去洗澡,白聞岸在自己洞府內裏裏外外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崽崽,不知道他又躲到了哪裏。
只能一邊走,一邊在這裏喊,找了一圈後發現崽崽已經躺在了他平常休息的搖籃裏。
懷中抱着一個小小的老虎布偶,是族長昨日親自給他做的,這只小老虎喜歡的不行,去哪裏都要叼着。
“要睡覺,不去看花了嗎?”
不出意外并沒有得到崽崽的回答,白聞岸坐在那裏喝了一盞茶,盯着搖籃看着崽崽難得乖巧的睡姿,猜出他是在裝睡。
“睡着的崽崽怎麽不打呼嚕呢?”
“嗷,嗷嗚……”
稚嫩的叫聲,讓白聞岸差點沒憋住笑。
走到搖籃旁邊盯着崽崽看,發覺他短尾巴一直在緊張的晃。
“睡了的話,那就算了吧。”
話音剛落,那小尾巴瞬間就不晃了,緊繃的睡姿也放松了下來。
看他抗拒的太明顯,再加上今天上午帶他去過一趟,白聞岸的确打算作罷。
明日白卿就要來接崽崽去他的洞府內,難搞的事情交給他。
白聞岸還挺想看白卿出醜,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塊頭是以什麽樣的方式,小心翼翼給崽崽洗澡梳毛。
正準備自己也轉身離開時,一股好聞的藥花香味飄到了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