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尋他
晚膳過後,幾人聊了會兒天,便各自回房了。武去拙在京城裏有宅邸,但他沒有回去,而是留在了無垢司。
翌日一早,武去拙整頓了兵馬,就準備回北方了。奚敏要去錢州,于是和武去拙一起出了城門。周歡和簡綿溪則跟着他們出來送別。
“早點回來。”周歡看了一眼武去拙,又看向奚敏,不懷好意地笑道。
“看心情。”奚敏道,“簡姑娘呢,什麽時候回墨城?”說罷特意看了看周歡的表情。
周歡撇撇嘴。
簡綿溪沒多想,随意道:“看心情。”
奚敏哭笑不得,周歡卻來勁了,不停地給奚敏使他那嘚瑟的小眼神。
“武将軍。”忽然,一個副将走了過來,對武去拙拱了拱手,“我們該出發了。”他催促道。
“知道了。”武去拙翻身上馬,回應對方。
見他上馬,奚敏也一躍而起,坐在自己的馬上。奚敏和武去拙最後對視一眼,準備離開了。
周歡忽地撇撇嘴,說道:“阿敏,不管你心情好不好,也不管你有什麽想法,記得,京城有我啊。該回來的時候,還是要回來。”
周歡這是擔心奚敏去了一趟錢州,就去北方找武去拙而不再回京了。
奚敏笑了笑:“放心吧,京城好歹也是我的家。”
無垢司在京城,尚家也在京城。無論奚敏去了哪兒,這兒始終都是她的故鄉。
周歡聞言,開懷地笑了。
最後,幾人不再多語,奚敏和武去拙一個往東,一個往北去了。周歡和簡綿溪目送二人遠去,直至所有的人身影都消失不見,他們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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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跟我去一趟鳳凰縣。”簡綿溪瞥了周歡一眼,說道。
“啊?”周歡沒反應過來。
“我家人都在鳳凰縣啊。”簡綿溪瞪他。
“哦!”周歡一拍腦袋,“你要帶我去見你的長輩?”
周歡知道簡綿溪的家人早就被胡太守害死了,她帶他去鳳凰縣見她的長輩,當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去祭奠她的親人。
周歡樂呵了:“好啊,收拾一下,下午就出發。”他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高興地說道。
……
一路向東,奚敏發現有些地方多多少少都受了戰争的影響,好在此戰規模不算大,受影響的城池範圍也不是很廣。
快馬加鞭,沒有刺殺,奚敏在第三天的午飯飯點來到了錢州。
奚敏去了上次的客棧吃飯,她坐在一樓大廳一個角落裏,慢騰騰地吃着飯菜,漫不經心地聽別人聊天。
“诶你們聽說了嗎,盧家的漏網之魚被京城無垢司的人逮住了。”
“你說盧尚書的兒子盧典譯啊,那狗賊,可算被抓住了。若不是他通敵叛國,害慘了北方,我哥哥就不會戰死沙場。”
“節哀啊兄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到北方,武将軍不是回北方了麽。當時他偷偷回來解救京城,解救陛下,同時還能保證北方不受影響,真是厲害。而且啊,據說他計劃拿下靖國雲中十六州,如今已經有很大的進展了。”
“武将軍是挺厲害的,不過那展将軍也不錯。拖着一條病腿也能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穩住南方。另外,京城的許大人也很強啊,能文能武,這段時間啊,他風頭無兩呢。”
“別忘了還有無垢司的奚敏大人,尚家的案子是她破的,指出郝濤年有罪的人也是她。這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啊!”
“……”
聽到有人誇自己和身邊的人,見到百姓能安心暢談,奚敏高興地笑了笑。
“掌櫃的,結賬!”奚敏朗聲喊道。
吃完飯後,奚敏直奔錢州郊外,來到曾經給尚家人立碑的地方。奚敏在那兒說了會兒話,除了鳥鳴和風聲,沒有其他的聲音回應她。奚敏把重生以後的事情講給逝者和天地聽,講完以後,她便安安靜靜地坐在墓前,一個人待了許久。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光芒散落在天邊,将天地染成一片赤色。奚敏獨自靜坐着,成了這個天地間最渺小的黑影。等到太陽完全隐沒在遠處的青山之後,奚敏才起身下了山。
一個人的世界總是過得很快,奚敏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次日,奚敏起了個大早,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甫一開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陳震?”奚敏愣了愣,“你怎麽來了?”
“大事不好了,師姐。”陳震急忙道,“師兄讓我來錢州告訴你,武将軍在北方巡邏的時候遭遇刺殺,結果失蹤了。他手下的副将派人去找他,但至今未果。”
這幾天武去拙一直忙着拿下雲中十六州,據那邊的人說,他已經做好了安排,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如今武去拙忽然遇刺失蹤了,副将們不得不隐藏事實,一邊忙着尋找武去拙,一邊按武去拙的計劃行事,攻打靖國。
奚敏聞言,頓時蹙眉。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了鴿子的“咕咕”聲,奚敏轉身走到窗邊,取下鴿子腳上的小紙條。奚敏放飛鴿子,将紙條打開來看。
“武去拙失蹤”五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奚敏認得出,這是許慈甫的字跡。許慈甫知道武去拙失蹤後給她傳信,說明許慈甫對此事感到意外。
奚敏不由回憶起那天在禦書房偏殿和許慈甫的對話,以及他們做出的交易。
當時,在偏殿之中,奚敏看着許慈甫,認真地說道:“你可以建議陛下拟旨,派武去拙去北方。”
許慈甫道:“可是陛下已經有這個想法了,就算我不說,他也會那麽做的。”
奚敏搖搖頭:“他只是跟我們幾人說了此事,但朝臣不知,百姓不知。只有當他拟旨,讓天下人都知道他要派武去拙去北方的時候,才對我們有利。”
許慈甫想了想,意味深長地笑了,他這一笑,奚敏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讓陛下下旨,然後呢,我找人刺殺武将軍,随後嫁禍給陛下?”許慈甫問得很直接。
“對。”奚敏也不扭捏,但她還是強調,“你合理安排,做戲即可。若武去拙真的受了傷害……”奚敏頓了一下,嚴肅地盯着許慈甫,“那麽你就會成為不利的一方。”
言下之意,奚敏會把許慈甫捅出去。
許慈甫含笑道:“放心吧,做交易嘛,最講究的就是誠信,我當然不會違背合作夥伴的意願。”
奚敏點點頭,算是信了他的話。
奚敏道:“我沒有打算将此事告訴武去拙,所以到時候他不會有防備。這樣一來,戲也能做得更真一些。至于戲成之後你想怎麽做,那就是你的事兒了。”
許慈甫颔首,說道:“我明白了。”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既然是交易,此事不可能只有我有利,奚大人可以說說,你的目的。”
奚敏默然片刻,說道:“等你位極人臣之後,需保我和武去拙以及周歡安然無恙,來去自由。”
對于奚敏的要求,許慈甫沒有猶豫,當即含笑點頭答應了:“成交。”
奚敏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着手中的紙條,緊緊皺眉。
許慈甫答應了她不會真的傷到武去拙,何況此事敗露對許慈甫百害而無一利,因此刺殺武去拙的人,應該不是許慈甫的手下。
那麽,會是誰呢?
盧尚書、胡太守和郝濤年等人已經死了,他們的手下都被周歡陸續抓回京城等待處置,所以不會是他們的人。
盧典譯雖然朋友甚多,但他已然歸案,他的朋友也不可能為了他,冒險刺殺堂堂的大渝大将軍。
淮南王的勢力早就被郝濤年架空,再說他和武去拙并沒有直接接觸,不應該和武去拙有仇。
樓光峥和連擎的人?這更不可能了,這對主仆在京城無依無靠,樹敵甚多,誰會為了他們的死去對付武去拙。
樹大招風,朝中有不少人看不慣武去拙,但是朝中如今已被許慈甫掌控,他們不會膽大包天和許慈甫對着幹,就算他們有所動作,許慈甫也會及時發現并且鏟除那些人。
排除這些勢力,奚敏的思路逐漸清晰了。
是新帝。
一定是他擔心許慈甫的安排無法一擊必殺武去拙,所以趁許慈甫沒注意的時候,在暗中加派了人手。
“還真是功高蓋主、狡兔死,良狗烹呵。”奚敏忽而冷笑一聲,将陳震吓着了。
“師姐?”陳震眨了眨眼睛,一臉懵地看着她。
“備馬,我要去北方找武去拙。”奚敏将紙條塞入袖子裏,轉身就出門。
“師姐你怎麽找啊,要不要我給師兄報信,讓他多派些人來幫你找?”
“不用,我自己去。”奚敏一口回絕。
北方不差人,奚敏不需要帶更多的人趕路,那樣會慢很多。
……
荒蕪之地,有一人駕着一馬在原野上馳騁,速度很快,像大風呼嘯而過,揚起官道上的灰塵,卷翻兩邊的雜草。
奚敏已經沒日沒夜地飛馳兩天了,除了餓極了吃困極了睡,她幾乎都在趕路。
武去拙是失蹤而不是死亡,因此新帝的人肯定也在找他,奚敏必須得在他們之前找到武去拙。
武去拙肯定受了重傷,否則他不可能不回軍營。
一想到這裏,奚敏又加快了速度。
北方普遍寒冷,十月下旬,寒風就已經呼嘯成群了。行至夜裏,奚敏隐隐約約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座城池。她策馬飛奔,終于來到城池之外。
這座城名為“秋霞”,據說是北方最繁華的幾座城池之一。夜已經深了,此刻城門已經關閉,奚敏無法進去,只能在城外找地方暫時睡一晚。
奚敏選了個合适的地方,将馬拴在樹幹上,自己則飛身來到了一個粗樹枝,随便地靠在樹幹上休息。天蒙蒙亮的時候,奚敏被冷醒了,之後她睡不着,便牽着馬來到城門外等開門。不多時,城門被打開,她拿出通關文牒,順利進去了。
秋霞城內的街道比京城的還要寬敞,只不過也許是早晨的緣故,這會兒街道兩旁還沒有太多的商販,路上的行人很少。
奚敏牽着馬走在街道上,準備前往當地的太守府。走着走着,她被人從後面叫住了。
“請問,您是奚大人嗎?”來者問。
奚敏轉過身看去,只見一個将軍帶着一隊人馬朝她走來。
“你是何人?”奚敏問。
“我是武将軍麾下的副将,我姓杜。”杜副将說道,“剛剛有個士兵告訴我他看到了您的通關文牒,我就追了過來。奚大人,您是來找武将軍的嗎?”
杜副将的神态看上去有些疲憊,看樣子這段時間他也是沒日沒夜地尋找武去拙。
奚敏問道:“他是在哪兒出事的?”
杜副将想了想,給奚敏指了指路:“奚大人跟我來。”
奚敏跟在杜副将身邊,杜副将一邊帶路,一邊跟奚敏說事情。
“那日,武将軍親自帶着一隊人馬去瑤山巡邏,誰知行至半山腰,他們遭遇了埋伏。除了武将軍下落不明外,其餘人盡數喪命。”杜副将搖搖頭,略帶煩躁地說道。
“知道是什麽人嗎?”奚敏問。
“不清楚,但看那群刺客的衣着,我們能确定,他們不是靖國人。”杜副将說道。
“勞煩你先帶我去看看那群刺客的屍首。”奚敏道。
杜副将猶豫一會兒,點頭答應。一行人來到秋霞城的停屍房,奚敏和杜副将先後進去,其餘人守在外面。
二人戴上面巾,一同進入一個房間,雖然戴上了面巾,但裏面的屍臭味兒還是熏得人頻頻皺眉。
奚敏用鐵棍掀開遮住刺客的麻布,看到他的穿着,奚敏頓時了然。她把麻布蓋回去,又去看了其他的屍首。
“奚大人,看出什麽了嗎?”杜副将趕忙問。
“他們用的是什麽兵器?”奚敏問。
“哦,劍。在這兒。”杜副将走到一個角落,指着角落的一紮劍。
奚敏蹲下去仔細檢查,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這些劍大多普通,但有一把是黑鐵劍,也就是說,那些人極有可能是中衛軍。
果然是新帝。
奚敏霍然起身,問道:“屍首讓仵作來檢查過了嗎?這些武器讓打鐵匠看過了嗎?”
杜副将颔首:“看過了,但沒有人能确定這群刺客的身份,也沒有人知道這批武器的材質。”
中衛軍遠在京城,秋霞城幾乎沒人去那麽遠的地方,所以他們不知道中衛軍和黑鐵劍也正常。
“走吧,抓緊時間,去武去拙出事的地方。”奚敏不再多問,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