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收獲
奚敏滿頭大汗,她拖着疲憊的身軀走進山洞,一股腐朽惡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奚敏心裏一聲“咯噔”,不自覺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山洞逼仄且長,有些地方還在滴水,這裏面又陰暗又潮濕又帶有寒意。
奚敏來到山洞的最深處,當她看到最深處的場景時,驚恐、震驚、失望等表情浮現在她的臉上。
前方躺着一個人,準确來說,是一具屍體。
奚敏的劍“哐當”落地,她來到屍體的面前,伸手将側着的屍體放平,當她看見對方的臉後,一個失神往後跌坐在地上。
這個……是于道促的屍體。
難怪剛到洞口便能聞到屍臭味,原來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奚敏以為于道促只是藏起來了,沒想到他已經死了。如此一來,她想問于道促的問題都沒法問出口了。
奚敏沒有想遠,她很快打起精神回過神來,開始仔細檢查于道促的屍體。
于道促的屍體很是膨脹,奚敏注意到從于道促的腹部開始,他的經脈青筋變得凸出,裏面的血液往屍體表面流,甚至出現了水泡,奚敏以此并結合天氣來判斷于道促已經死了三天了。
另外,于道促的身上有不少傷口,有刀傷也有劍傷,看樣子他死前與不少人打過架。不過于道促受的傷雖然多,但都不致命。
奚敏檢查完于道促的屍體後又去看他周圍的物件。
于道促緊緊抱着一個包袱,奚敏将包袱拖出來,打開一看,竟發現裏面有一個明晃晃的金色聖旨、一柄斷劍和一份奏章。奚敏大駭,心想這些應該是于道促拼死搶來或者拼死保護的東西。
她先是看了那份聖旨,裏面的內容簡單講來就是皇城有危險,需要平西王帶兵支援。
“那段時間,皇城并沒有危險吧?就算需要支援,也不用平西王吧。臨近的南廣王明明可以更快地趕來京城啊。”奚敏翻看聖旨,自言自語。
聖旨看完後,奚敏又看那份奏章。這是盧尚書寫給半夏縣縣丞,也就是現在的平安縣縣令談大人的密令,內容主要是盧尚書要和談縣令做交易,要求談縣令利用身份之便協助盧尚書陷害尚尚書與平西王勾結。奏章的最後印有盧尚書的名字,看樣子是盧尚書的私印。
Advertisement
看完這兩個東西,奚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原來平西王也沒有造反,而是接了皇帝的聖旨赴京救駕,誰知半路平西王就被盧尚書派江湖刺客殺死了,連個面聖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至于尚家的冤案……果然也和盧尚書有關。
思及此,奚敏握緊了拳頭,神情也越發的憤恨冷漠。
怪不得盧尚書要派遣江湖殺手刺殺尚氏全族,原來是害怕尚家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後進行報複。
奚敏收回心思,迫使自己淡定下來。
待捋清楚聖旨和奏章的聯系後,奚敏又開始檢查那個斷劍。這個斷劍是劍尖的部分,奚敏看了劍尖後想起于道促身上有許多劍傷,便将劍尖與于道促身上的劍傷傷口進行比對,這樣一對,不難發現于道促就是被這劍尖所傷,至于劍的另一半,肯定是被傷害于道促的兇手拿走并銷毀了。
這時,腳步聲傳入奚敏的耳朵,她蹙眉起身,拿起劍靠在山洞的牆壁上,警惕地等待着越來越近的腳步。
時候到了,奚敏一劍刺出,來者的躲閃速度很慢,但還是毫發無損地躲開了。
“是我。”武去拙的聲音響起。
聽他說話,奚敏能感覺到他也很疲憊了。武去拙能同時對付聽音和見言且全身而退,可見他的武功在奚敏之上。
“這兒怎麽有屍臭味兒?”武去拙皺眉。
奚敏聞言,指了指山洞裏于道促的屍體,武去拙見了默然片刻,然後走到屍體前方蹲下。
奚敏說道:“于将軍已經死了三天了,他的身上有很多傷口,但不致命,他應該是進入這個山洞後因無法被及時醫治才死的。于将軍冒死守住了他找到的能證明尚家甚至平西王無罪的證據,但于将軍知道自己沒辦法為尚大人和平西王翻案,所以他給後來人留下了能拼成地圖的符號,讓找到他的後來人替他完成他的任務。”
武去拙不理解:“如果那些符號被兇手的人發現了呢?”
奚敏搖搖頭,說道:“兇手沒辦法解釋那些符號。”
那些符號是尚氏自創的,只有尚家的人才知道那些符號有什麽用、如何使用。
“兇手不懂那些符號,卻能毀了那些符號。”武去拙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于道促是抱着賭一把的心态記錄下符號,并且來這個山洞等死。”
奚敏不說話,算是默認了武去拙的猜測。
是啊,于道促的傷口本不致命,但時間一長他還是會因失血過多而亡,可于道促也沒辦法,他無法去找人醫治自己,為了不暴露自己,他只能躲起來,等着別人來找他。
可就算奚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先找到了于道促,他也還是死了。
“你說他留下了證據,有哪些?”武去拙問。
“陛下的聖旨、一個斷劍和一份奏章。”奚敏走過去拿起地上的包袱,遞給武去拙。
“這份奏章能夠證明盧尚書和談縣令有所勾結。這個斷劍的材質我似乎在哪見過,不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之後我想到了再來告訴你。”武去拙将這些東西一一看了,最後,他把聖旨舉在奚敏的眼前,問,“你覺得這是陛下發的聖旨?”
奚敏疑惑:“不是嗎?”
奚敏沒有見過聖旨,不知道聖旨究竟長什麽樣,但是平西王肯定見過呀,所以他應該能判斷這份聖旨的真假吧,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奚敏并沒有深入思考聖旨真假的問題。
“如果是假的,平西王能看不出來?”奚敏說道。
“字跡是別人模仿的,但印章是真的。我這段時間常常見陛下寫字,所以對他的筆跡還算熟悉,因此我能肯定這不是陛下親手寫的字。平西王好多年沒和陛下通信了,他難以判斷陛下真跡,就只能着重注意印章,也就是說,一旦平西王确定了印跡是真的,便會确定這份聖旨是真的。”武去拙說道。
奚敏沉下心來想事情。
按照武去拙所說,有人模仿了皇帝的筆跡寫了這份聖旨,并且擅自私用了皇帝的玉玺蓋了那個章。
奚敏皺眉:“這些人還真是膽大包天。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利益,竟然濫用私權,害人性命。”
武去拙看了她一眼:“你常在京城,還沒看慣這些事情?”
奚敏大人是常在京城,對這類事情見慣不慣,但尚賢可不是,她在江湖很少遇到這種事情。
奚敏愠怒道:“我就是不理解。光明正大地用正當手段獲利不行嗎,非得在陰暗的角落裏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武去拙看着奚敏不說話。
奚敏沒管武去拙的目光,而是看着于道促的屍體。
“我去把他埋了。”武去拙順着奚敏的目光看過去,如是說道。
奚敏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才應了一聲:“好。”
奚敏看着武去拙背起于道促,慢慢地向外面走去,她收拾好包袱,一步一步地跟在武去拙的身後。
在出洞的路上,武去拙問奚敏:“你一開始就懷疑盧尚書了?”
那倒不是,一開始奚敏只是知道盧尚書是殺害尚氏一族的兇手,并不知道他還冤枉了尚尚書。但這些事情是以尚賢的角度知道的,奚敏不能說給武去拙聽。
奚敏只能承認:“是。”
武去拙笑了笑:“那你還蠻聰明的。”
奚敏現在沒心情跟他多掰扯。
武去拙轉移了話題:“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奚敏道:“我想去一趟平安縣再會一會那個談縣令,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再得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
武去拙點點頭。
二人一起出了山洞,那死了的三個刺客倒在地上無人理會,奚敏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便跨了過去。武去拙找了一塊合适的地方将于道促埋了,還找了塊大小形狀适宜的木塊為于道促立了“碑”。
“多謝你為于将軍做這些。”奚敏站在武去拙的身後說道。
奚敏在家裏見過于道促一面,雖然對此人印象不深刻,但是就憑對方願意為了替尚家守住那些證據這一點,奚敏就對他心生敬佩、感激之情。
“這小子好歹也在我麾下做過事兒,我做這些,應該的。”武去拙說道。
“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奚敏站在尚家的角度向武去拙道謝,也是應該的。
“不客氣。”武去拙回頭看了她一眼。
二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返程。
路上,奚敏不由問武去拙:“你把聽音和見言擊退了?”
武去拙回答道:“你說那一男一女啊,算是擊退了吧,他們武功高強,不過比起我還差了一點。”
奚敏信了。
“你呢?”武去拙問。
“還好。”
“還好?左臂都骨折了叫還好?”武去拙看了奚敏垂在身邊的左臂一眼,“去鎮上找大夫看看吧。”
左臂的疼痛感已經沒有先前強烈了,武去拙不說她都忘了自己受了傷。
奚敏停下腳步,說道:“你幫我找根樹枝,粗一點,跟我胳膊差不多長就行。”
以前行走江湖她也受過不少傷,有時候在荒郊野外沒有大夫,都是靠她自己給自己敷藥、包紮。
武去拙聞言沒多問,按照奚敏所說的做了,并且撕了自己的衣袍給奚敏拿去使用。奚敏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固定了左臂後便繼續趕路。
她如此堅強,受傷都不多吭幾聲,讓武去拙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回去的路上順利了很多,沒有遇到突然冒出的刺客。武去拙讓奚敏先回了客棧,自己則去找了大夫。大夫為奚敏開了藥,為她重新固定了左臂,還給她上了膏藥,最後千叮咛萬囑咐這段時間別劇烈運動,一定別再讓左臂動了。
奚敏一一應下,大夫把該幹的事情幹完後,武去拙便提出送他回去。
奚敏一個人在房間裏坐着,她看着窗外,街道上有不少商販,也有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行人。
奚敏等了許久沒等來武去拙,她考慮了一下,還是準備出去找一下對方。奚敏出了屋子,慢慢地走在走廊裏。誰知她剛路過武去拙的房間時,便聽到了裏面傳來的聲音。
“這位公子,你的傷可不比那位姑娘輕啊。”這是方才那位大夫的聲音,“你看看你這兒,你是被什麽東西砸了嗎?哦喲,這兒還有劍傷。”
“沒事,您幫我開點兒藥就行。”武去拙随意地說道。
“可是……”
奚敏推門而入。
武去拙光着上半身背對着奚敏,他的背上有好幾個巴掌印,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有些地方還有劍傷。
武去拙回頭一看到奚敏,連忙給自己套上衣服。武去拙嚷嚷:“看什麽看。”
奚敏無語。
大夫看到奚敏來了,連忙說:“姑娘,你和你相公這是經歷了什麽喲,怎麽一個個身上都是傷。你們倆不會打架了吧?”
奚敏的嘴角抽了抽:“別亂說話。”
大夫閉嘴。
奚敏道:“麻煩您給他看看吧,再幫他上藥開藥。”
大夫照做,忙完後奚敏親自送他出去,又和對方說了幾句話,進一步了解了武去拙的傷勢。
奚敏回來後,武去拙已經穿好了衣服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等她回來。
奚敏說道:“我就說,聽音和見言夫妻二人聯手,江湖難有人與之匹敵,你怎麽可能全身而退,原來你一直忍着啊。”
怪不得當時在山洞她揮劍刺向武去拙的時候,對方躲閃得那麽吃力。怪不得武去拙走路走得那麽慢。原來是這樣啊。
武去拙聳了聳肩,道:“又不是沒受過傷。再說了,這點傷算什麽,咱們戰場上的厮殺可比這兇險多了。”
奚敏當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心裏還是堵得難受。除了家人,武去拙是第一個為她受傷卻不說的人。
“你幹嘛不告訴我。”奚敏坐到他對面。
“這不是覺得沒必要嗎。”武去拙淺笑道。
也是,這就像奚敏有時候因為別人吃了虧,或者為別人受了傷也不願意告訴對方一樣。誠如武去拙所說,沒必要,因為就算說了那些事情,對方也不一定在意。
沒想到,也有人和自己有一樣的想法。
“武去拙。”奚敏喊了他的名字,認真地道謝,“多謝。”
“客氣客氣。”
“你背後的傷……要不我給你上藥?”
“啊?不用不用。”武去拙連連擺手。
“可是你自己沒法給自己上啊。”奚敏說完想起點兒什麽,她沒忍住笑出聲,“你不會害羞吧?得,那我去找個小二來給你上藥。”
武去拙頓時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