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去的過往 (1)
這日早餐,許連臻穿了一件高領毛衣下樓。蔣正楠已經在餐廳了,見她下來,眼也沒擡,徑直用餐。
到了辦公室,一如往常地無所事事。只是下班後,賀君打了一個內線電話過來,說蔣先生吩咐她去一個地方,賀君安排司機送她到了某個餐廳。
侍應生敲了門。然後對許連臻做了個請的姿勢,慢慢推開了門。許連臻輕聲對侍應生說了句“謝謝”。
一大桌子的人,可那麽多的人,她居然就可以一眼看見蔣正楠。有時候,她也覺得怪異。但此刻,許連臻也沒有時間詫異,一大桌的帥哥美女正齊齊地望向她。
蔣正楠正側頭含笑着與一個大波浪卷的美女說話。
大約是氣氛有些冷場,蔣正楠似乎隔了片刻才注意到,他擡頭,眉頭輕蹙,冷淡地開口道:“你回去吧。”
站得遠,許連臻雖只望了一眼的關系,正是那女子擡頭的一瞬間,所以看見那美女有一張極精致妩媚的臉,讓人一眼驚豔。
楚随風和聶重之等人倒也是第一次碰到蔣正楠當着衆人如此甩臉的情況。以蔣正楠的教養,絕對不可能做出這般事情,更何況對着一個女子做這樣的事。
楚随風一愣之後,忙笑着站起身打圓場:“美女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來,來,坐我邊上。”
明明是他讓賀君接她過來的。她自然知道這是蔣正楠故意的。只是這樣子的尴尬難堪,許連臻也是第一次碰到。她淡淡地擠了一個笑容,朝衆人欠了欠身:“不好意思,打擾了。”
楚随風笑嘻嘻地起身上前攔住了她:“許小姐,既然來都來了,就當給我個面子,吃頓飯再走。”聶重之站了起來,轉頭朝候着的侍應生吩咐道:“在我這裏加個位置。”
聶重之做了個請的姿勢:“來,坐我邊上。”許連臻見狀,倒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楚随風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按到了聶重之身邊:“放心吧,有我們罩着你呢。”
許連臻與聶重之雖然說不上熟,但也不陌生。他和楚随風一樣,都是蔣正楠的死黨之一。
也不知道什麽緣故,入座後,聶重之将她照顧得極為周到。先讓服務生上了一盅燕窩:“許小姐,你先用點兒墊一下胃。”
見楚随風給她倒酒,也攔着道:“我看許小姐的臉色不好,就不要讓她喝酒了。”又征詢許連臻的意思:“喝點兒現榨的果汁或者來杯熱飲料?”
許連臻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謝謝聶先生,茶水就OK了。”聶重之道:“好。”随即便命服務生幫她添滿茶水。
蔣正楠在對面瞧得一清二楚。下一圈正好輪着聶重之敬酒,蔣正楠端起了自己面前酒杯幹脆地一飲而盡。接着,端起女伴的這杯酒,又一飲而盡。聶重之斜睨了一眼正與楚随風低聲說話的許連臻,嘴角微勾,這才一口氣喝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包廂裏調的溫度太高的原因,熱得讓人難受。許連臻今天穿的毛衣是當時舒曼幫她選的,極好的牌子極好的料子,可此刻她只覺得領子處刺刺地紮人。她幾乎透不過氣來,那是一種比窒息還叫人不舒服的感覺。
一直到很晚才結束。聶重之紳士地幫許連臻拉開椅子,擡頭便瞧見蔣正楠擁着長發美女趔趄着站了起來。他低頭看一下許連臻,只見她眉目低垂,也瞧不出什麽。
許連臻與聶重之兩人一直落在衆人的最後面,自然瞧見蔣正楠與那女子相擁着上了車,然後離去。
她怔怔地望着消失了的車子。聶重之的聲音在身邊傳了過來:“許小姐,這邊請。”許連臻朝聶重之勉強一笑。
上了車後,聶重之也沒有問她,徑直帶她去了自己的俱樂部:“這裏是我們的基地之一。”因設計的時候便把這一樓層設計成他們專屬的包廂和房間,所以聶重之帶她直接上了所在的樓層。楚随風等人都已經到了,反倒是獨缺了蔣正楠。
大家的活動各自開始,唱歌、玩骰子、劃拳等等。
許連臻尋了個借口出來透口氣,轉啊轉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轉到什麽地方了。那些門都大同小異,她正要調頭,卻隐約聽見楚随風的聲音,似在與人通電話:“在哪裏啊?還不過來?”
停頓了片刻,大約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楚随風“哧哧”笑了起來:“真不過來了啊?雖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弟兄們難得人這麽齊地聚一次。你這太過分了,重色輕友到這麽程度……”
不知是由于方才洗手的緣故還是其他,許連臻只覺得手心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去。他才與她做了那樣親密的事情,可這樣子的事情,今天卻發生在他和另一個女人身上。
以往或許類似的情形多了去了。可是她不知道……但是此刻……許連臻忽然覺得無端端地胃液上湧,那般惡心。
楚随風:“那許小姐……”許連臻還以為楚随風發現她了,不禁後退一步,再細聽才知道不是。
楚随風道:“真的假的?那好吧,就這樣。”後來就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許連臻在那個角落裏頭僵站了許久,這才走了出來。
聶重之見她進來,含笑着問她道:“許小姐,點首什麽歌?”許連臻淡淡一笑:“我五音不全。”聶重之也不為難她。
在裏頭待了一會兒,聶重之擡腕看了一下時間,道:“許小姐,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他自然是知道蔣正楠今晚不會過來了。
許連臻在裏頭待着,只覺得一秒也漫長無比,正想要告辭。想不到聶重之如此心細,于是自然忙應了聲“好”。聶重之跟衆人打了招呼,便與她出來。
屋外的空氣寒冷清新,許連臻與聶重之等着泊車小弟把車開過來。
聶重之含笑道:“方才酒喝多了,現在倒覺得有點餓,許小姐不急着回去的話,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聶重之如此地和顏悅色,與平日冷面俊男的模樣有不小差距,讓許連臻有些驚訝錯愣。雖然她的胃從洗手間回來就不舒服到了現在,可是她想到蔣正楠和那個美女有可能此刻就在他別墅裏……
許連臻點了點頭:“好。”
車子駛了幾個路口,停在一家很普通的小店門口。
聶重之問許連臻:“璇璇帶你來過這裏嗎?”許連臻搖了搖頭。
聶重之笑了笑:“璇璇最喜歡吃這裏的鮮蝦馄饨了。整個洛海,大概也只有這裏的鮮蝦馄饨還保留着小時候的味道。”
一進門,容貌敦厚的老板已經迎了過來:“哎呀,聶先生來了啊,蔣姑娘沒來?你們倆都好久沒來了……”那老板看到了跟在聶重之身後的許連臻,便止住了話頭。
聶重之淡淡微笑:“今天帶了朋友過來。給我們來兩碗現做的鮮蝦馄饨。”那老板道:“好嘞。我這就讓我老婆去做。”
等了半晌,老板笑呵呵端出了兩份熱氣騰騰的馄饨:“開春是開春了,可這天還是冷得夠嗆。你們趁熱吃。”
聶重之客氣地道:“許小姐,嘗嘗看。”
許連臻拿起了調羹,緩聲道:“聶先生,今天謝謝你了。”
聶重之微微笑了笑:“許小姐,何必見外呢。或許……或許日後我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呢。”
許連臻把這句話當成了純粹的客套話,一笑便過去了。
聶重之送她回到蔣正楠這裏的時候,已經将近午夜時分。聶重之在門口放下了她:“許小姐,再見。”
許連臻颔首朝他道了聲謝,便轉身回屋。
大廳裏只亮了角落裏的小燈,光線昏暗。許連臻徑直向樓梯走去。忽然,蔣正楠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響了起來,低沉得讓人心驚:“倒舍得回來了?”
許連臻倏然一驚,轉身,只見蔣正楠從沙發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來。這大約便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吧,明明是他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裏的。
他身上有清甜怡然的香味——是那個美女身上的氣息。
許連臻對香水本身吧,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只能說是無感。
但此刻只覺得那股香味令她反胃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剛吃進去的兩個馄饨像是堵在了喉嚨口,随時都有可能噴湧而出。
許連臻默不作聲的模樣,讓蔣正楠的火氣益發上揚了起來:“既然不想回來,索性就不要回來了。”
他是在讓她離開這裏嗎?許連臻臉色蒼白地擡頭望着蔣正楠,卻只對上他冷如碎冰的眼神。
半晌,許連臻垂下目光:“我明白蔣先生的意思,我會盡快搬出去的。”
“搬出去?”蔣正楠緩緩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地盯着她,語氣極輕描淡寫,似與熟人在閑聊天氣一般:“你要的骨髓捐贈已經到位了……換句話說,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你現在卻想毀約了?許連臻,你這過河拆橋做得倒是高明!”
蔣正楠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嘴角似勾未勾,透着說不出的冷凝:“或者你也可以搬出去試試?”說罷,冷冷地放開了她,轉身而出。
這樣子氣勢強大的蔣正楠,許連臻只覺得恍惚。一個人靜靜地站了許久,最後又無奈地回了房間。
洗了澡,在鏡子前刷牙的時候,視線落在了某處,手也頓住了。脖子上還有他留下的痕跡。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頸間,仿佛那裏有着隐形的蟲子,正一點點地啃噬着。
整個人都已經木然了,唯一的感覺就是累。洗漱出來,便上床休息。好累,似乎只要睡一下,睡一下,一切就都會好的。
昏沉沉地入眠,睡夢中覺得有重重的物體壓了下來。許連臻一睜眼,是蔣正楠放大的臉。那個大美女呢!他還不知足嗎?!
淡淡的香水昧道萦繞,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反胃感覺又湧了上來,許連臻手腳發軟地推着他:“你走開……不要碰我,我難受……”
蔣正楠凝神瞅了她半晌,笑容忽然變得有些尖刻:“怎麽,跟我在一起就難受,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好受!”許連臻咬着唇不再說話。
蔣正楠的手從家居服的下擺探了進去,覆上了滑膩的肌膚……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剛剛就在他與別人之間發生過……這念頭才在許連臻的腦中浮現,那惡心的感覺竟再無法抑制,她無法動彈,只好側過頭,“呃”一聲幹嘔了起來……
蔣正楠本已有些心馳神蕩。見她被他一碰觸,竟然會如此,整個人便如同冷水澆身,整個人驀地愣下來,化成了一堆冰碴。她竟這般地厭惡他!
蔣正楠口不擇言地冷笑道:“怎麽,覺得惡心啊?現在又想到給葉英章守身了嗎?我跟你都多少次了。昨晚躺在我身下的又是誰?你現在裝清純覺得惡心也未免太晚了點兒吧?”
許連臻一怔,似被什麽傷到一般,停止了所有的掙紮動作,一時間連幹嘔也止住。蔣正楠聽見她的聲音空洞洞地響起:“是。蔣先生,你說得不錯,我就給他守身。”
蔣正楠神色一變,在黑暗中,目光深邃地鎖着她,手僵硬地停在了她脖子處,再沒有移動過分毫。兩人這般近,呼吸交融,蔣正楠鼻尖俱是她特有的香甜氣味,掌心下是她溫熱滑軟的肌膚,細致得可以清晰感受到脈搏的每一次跳動……可兩個人卻保持着這樣僵硬的動作,好似兩尊雕塑,再沒有移動過分毫。
半晌後,蔣正楠猛地放開了她,決絕地摔門而出。
此後,蔣正楠很久都沒有回家,連辦公室都沒有出現,聽說是出差了。直到這一天,許連臻從在他打過來的內線電話裏頭,才知道他已出差回來了。他的聲音十分客氣:“許小姐,幫我晚上在ZZ訂兩個位置。謝謝。”
一直到蔣正楠挂了電話,許連臻才察覺到這樣的語氣陌生怪異。
他第一次喚她許小姐!
她猶在怔忪,蔣正楠的內線電話又來了:“許小姐,另外再幫我訂一束玫瑰。地址的話,在我這裏,你過來拿一下。”
許連臻應了聲:“是。”
可是握着門把,卻打不開相連的那扇門。許連臻怔了怔,才繞道到了辦公室正門,敲門而進。蔣正楠正在通電話,見她進來,用眼神掃了掃辦公桌,示意名片在桌上:“送到這個地址。”
很大方的一張女性化名片,很漂亮的紫色,香氣渺渺。上面印了“錢會詩——錢氏基金會董事”。
這樣的女子會喜歡什麽玫瑰呢?
黃色,白色,藍色,香槟色,還是紅色?
許連臻最後訂了一束紅色玫瑰。因為她特地查了花語,發現所有玫瑰中,紅色是最好的。
辦妥後,許連臻到了員工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回到自己辦公室,一低頭便是那張擱在一旁的紫色名片。
許連臻捏着名片,翻來翻去地看了又看,唯覺那香味清雅悠遠。要說許連臻跟別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大約就是香水了,她雖然不讨厭身邊人的香水味,但卻從不喜在自己身上噴塗任何香水。所以她一向對香水沒研究,也聞不出什麽牌子,只覺得很是清清淡淡,頗為好聞。
看了半晌,把名片小心翼翼地擱進了抽屜。
許連臻下意識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原來這麽一耽擱,泡好的咖啡都涼掉了。
那個晚上,許連臻一個人在空空的餐廳用餐,她足足吃了兩大碗飯,才擱下筷子。
她取出了顏料,鋪了宣紙,想畫一幅國畫靜靜心。可是不知道為何,色彩怎麽調也不對,落筆的時候,無論怎麽的角度、怎麽的筆鋒,也都無法讓自己滿意,她心煩氣躁地揉了一張又一張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得太飽,撐了,那個晚上,她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淺淺入睡。
第二天早上,蔣正楠在辦公室看到她時,表情溫和,客氣地吩咐道:“許小姐,會詩很喜歡你訂的紅玫瑰,以後幫我每天訂一束送過去。”
許連臻低眉垂眼地應了一聲,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随即取出了備忘本,在上面添了一筆。能讓蔣正楠以如此陣仗對待的,想來不是一個普通人。
許連臻從心尖上,滋生出隐約的抽痛。
兩個星期後,許連臻終于有機會目睹了錢會詩小姐的芳顏。果然是個性感慵懶的大美人,中長的棕色頭發,只在發梢微卷。穿了一件剪裁貼身的蕾絲黑色裙裝,身材勻稱,款款地攜着蔣正楠的手出電梯的時候,整一層的空氣都似被凝結了,進入了真空無聲狀态。
那天下午茶時間,她在員工茶水間倒水,正好遇到了宣曉意。宣曉意是典型的“80後”,愛看電影愛聊八卦,前晚剛看了一部電影,便大力推薦給許連臻:“超級感人,你一定要去看,否則保證你後悔哦。看得我眼淚嘩啦啦地流,都用了一包紙巾……”
許連臻含笑道:“好吧,我考慮一下。”其實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消遣的。或許,有空去看場電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宣曉意望了望頂頭上司辦公室的方向,朝許連臻眨眼一笑道:“一定要去哦。對了,連臻,愛情電影,要帶男朋友一起去看才有味道。”笑得暧昧十足。
許連臻有一瞬的不解,可下一刻便反應了過來,宣曉意不會以為她和賀君吧!
其實辦公室的人誤解也是情有可原的,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難免會把許連臻跟蔣正楠聯系在一起,畢竟年輕女助理跟Boss,那簡直就是暧昧滋生的溫床。
可是時間一長,大家便都覺得這兩人不可能有什麽暧昧關系。一來,他們都知道蔣正楠向來公私分明,無論外頭的私生活多麽精彩,但從不将男女關系帶入工作;二來,大家都發覺蔣正楠對許連臻冷臉鐵面,從不假以辭色;三來,從蔣正璇知道許連臻在這裏後,三天兩頭過來,辦公室的人便“恍然大悟”起來,她跟蔣大小姐的交情不淺,所以這個清閑的助理工作才會肥水不流外人田;四來,因為賀君每天與蔣正楠、許連臻同進同出,大家看到的實情是,如果老板出差不帶賀君的話,許連臻都由賀君接送。
所以辦公室裏頭的衆人除了三位當事人,大家漸漸地都“心知肚明”起來,以為許連臻和賀君……
許連臻和宣曉意說話間走出了茶水間,才發現辦公室裏的異樣。偌大的辦公室間竟然鴉雀無聲,宣曉意最後的這一句話“連臻,你帶男朋友一起去看”,竟成了辦公室裏唯一的絕響,在落針可聞的辦公室裏低空飛行。
兩人擡頭,便瞧見蔣正楠拖着一個美女的手迎面而來,視線似乎還在她們的方向掃來。宣曉意的反應很快,忙拉了許連臻站在角落的大盆栽後,力求不明不顯。打工的原則之一,是絕對不能在Boss面前做出頭鳥。宣曉意熟讀各種職場小說,對這一點的了解相當深刻。
蔣正楠兩人進了辦公室後,大辦公間才恢複了往日絮絮的低語聲。許連臻眼光下沉,嘴角挂着的微笑也不放也不收,就好像定格了一般。
宣曉意扯了扯她:“連臻,你覺得怎麽樣?”
許連臻茫然擡頭,宣曉意的眼神掃着蔣正楠消失的方位,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強烈的感慨:“我剛說啊,我們Boss的女友啊,相當正點啊!”
宣曉意興致高昂充分發揮自己的聯想及八卦精神:“我在這裏兩年多了,倒是第一次見Boss帶女人出現,還是手拉手,就算不是正牌女友,也八九不離十了。”
又道:“我們老板也真是的,怎麽老不肯去把臉上的疤給磨了。唉,連臻你是沒有見過我們Boss以前的那副英俊模樣……唉,那時候啊,真真是風流人物還看盛世啊……”無限感慨在其中。
許連臻“哦”了一聲,轉身道:“我得趕快回我自己那裏。老板萬一找不到我就慘了。”
身為老板的助理,老板回來了便是忙碌時刻。宣曉意身為賀君的助理,非常明白這一點。忙道:“我也要去工作了。”
推開門,果然聽到辦公電話在響。許連臻三步并作兩步地接起電話:“蔣先生。”
蔣正楠的語氣平板:“許小姐,幫我煮一壺咖啡。”
敲門進去的時候,聽見那美女嗲嗲的聲音:“蔣,喝過我咖啡的人,都說味道很特別……你想不想嘗嘗?”這麽漂亮的美女,聲音居然也如此好聽,嗲而嬌媚,聽得人心裏都是酥酥的。
蔣正楠的聲音低沉,別樣盅惑:“當然。”那美女低笑,在蔣正楠臉上輕吻了一下。
許連臻尴尬地站在門口,蔣正楠擡頭,淡淡吩咐:“不用煮了,你出去吧。”
她瞧見他眼底還有殘存的歡快笑意。許連臻輕輕地退了出去。
關門的那一瞬間,只聽蔣正楠含着笑意的聲音低低傳來,磁性十足:“你看,現在沒有人煮了。怎麽辦?”門一點點地阖上,再無任何聲息傳來。
倒是大辦公室的各種聲音紛至沓來,有電話,有傳真機,還有各種低語聲。
許連臻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一直到下班,內線電話再沒有響起。
從那日蔣正楠摔門而出後,便三天兩頭不回來,她也開始習以為常了。
她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有時候難免會有恍惚,憶起海邊別墅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她也是一個人吃飯,甚至什麽都是一個人。
但那個時候,她心靜如水,唯一的憤怒只是沒有自由。
可是現在?許連臻幽幽地嘆氣……很多事情發生過了,真沒有辦法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如果,如果他不再出現……她相信自己可以的。只要不去刻意記起,所有關于他的一切就會慢慢地慢慢地淡下去,再淡下去……直到她徹底忘記!
一切真的結束後,她還有沒有辦法像上次那樣地離去呢?那樣子的疼,還要再經歷一次嗎?
因為過年,整個洛海的大街小巷都張燈結彩,商家趁機打起了各種促銷廣告。處處都是一片過年的歡樂氣氛。
公司裏也不例外,最近這段時間,中午休息的時候,宣曉意包括辦公室裏的很多人都在談論商場的打折力度。另外開始重複的話語就是:“你怎麽回去?”“你幾號回去?”
那樣熱鬧的讨論裏頭,許連臻永遠是淡淡微笑,然後借機離開。
每個人都有一個家,無論是遠是近。到了過年的時候,大家都會像候鳥一般飛回去,與家人團聚,共享天倫。
可是她沒有。去年的年三十,她是在嬌姐家過的,她、嬌姐、小皮皮,一起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今年呢?許連臻倒了一杯熱水,轉頭望了一眼,茶水間外的灰色天空,一團又一團烏雲紛繁着擁簇而來。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是宣曉意的笑臉:“看什麽呢,這麽出神?”許連臻微微一笑笑,随口道:“在想中午員工餐廳會有什麽好吃的?”
宣曉意一聽,低嚷道:“拜托,員工餐廳……我一聽那幾個字,第一反應便是那幾個菜。你還沒吃膩啊?真乃神人也!”盛世的職工餐廳,味道不比外面的飯店差,可是一旦吃多了,禦膳都會覺得膩,更別說員工餐了。
許連臻不由得失笑:“你說呢?”宣曉意趁機蠱惑她道:“這麽冷的天,我不想出去,要不我們叫外賣吧。我好想吃意大利面。可一個人吃太沒勁了,一起吧!”許連臻點了點頭:“好。”
總算找到了個伴,宣曉意稱心如意地摸出電話叫外賣。挂電話的時候,還特意核對了一下時間:“時間剛剛好。半個小時之後就有的吃了。”
兩人各自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許連臻的工作其實非常非常空閑,太無所事事了,所以她把賀君給的資料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要說得出什麽結論呢,就是她某天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從牢裏出來後的第一份工作——盛名,居然也是盛世旗下的企業。原來,蔣正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是她的老板了。
半個小時後,宣曉意提着外賣進了她的辦公室:“你的芝士焗通心粉來了。”
兩人在桌上鋪了廢報紙,坐下來開始邊吃邊聊天。宣曉意給她講聽來的各種辦公室八卦,從他們這一層掃地阿姨兒子拿了全國奧數第三名開始,一直到陳秘書最新買的包包。許連臻配合十足,聽得認認真真。
說着說着,宣曉意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對了,你知道Boss最新的女朋友是誰嗎?”許連臻的叉子停頓了下來。
宣曉意湊近了些,幾乎附耳:“是本市錢氏集團的小女兒,含着金鑰匙長大的那種。”
許連臻極緩極慢地“哦”了一聲。宣曉意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道:“你怎麽沒一點兒驚訝,你早知道了啊?”
許連臻吃了一口通心粉,喉嚨太幹,以至于難以下咽。喝了口水,才好不容易吞下。許連臻這才微微一笑:“我剛剛聽你說了。”
宣曉意邊吃邊随意閑扯:“我覺得我們Boss打算結婚了……”許連臻霍地擡頭,直直地望着宣曉意,漆黑的眸子水晶一般清透。
宣曉意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愛看言情小說嗎?”許連臻搖了搖頭。
宣曉意道:“言情小說裏頭的男主角,一開頭都是與各種門當戶對的女子談戀愛,但是到最後會發現最愛的還是平凡女主角——灰姑娘。然後,故事的結局呢,男主角當然是和平凡女主結婚。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是假的,這樣的結局安排不過是安慰我們這些看客脆弱的心靈。
“現實中呢,所有的白馬王子都是與門當戶對的公主結婚的,而不是灰姑娘。比如我們的Boss和錢小姐。
“想想也對,有錢人結婚,等于資産重組,不找個門當戶對的,難道找我們這種小職員嗎?麻雀變鳳凰的故事,也只有在小說裏看看而已。”
宣曉意又道:“我們Boss雖然出了車禍,被外界說什麽毀容之類的。在我看來,他倒是因禍得福了……”
她看許連臻露着疑惑的表情,便娓娓道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臉上那條疤是我們Boss自己要留的。據說當時他拒絕了整形醫生,說要留下這條疤。我現在開始懂了,我們Boss為什麽要留着。
“雖然說我們Boss有錢,但整個洛海都知道錢氏也有的是錢啊。錢小姐不是因為錢而看上我們Boss,也不是因為他英俊外表而迷惑。那麽說明,錢小姐是真的愛他。
“你說,我們Boss是不是因禍得福啊?”
宣曉意得出的結論正不正确,許連臻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點,那就是:蔣正楠他真的在戀愛了。
其實許連臻比誰都清楚蔣正楠這次的認真程度。她與他辦公室的那一道門被他鎖了後,再沒有打開。她比誰都清楚這背後的意思。還有,他喚她許小姐——對她那樣客氣,客氣得就仿佛兩人之間就是陌生人。
宣曉意吃了幾口,又八卦道:“我看這次年會尾牙,Boss可能會帶錢小姐出席呢……”
許連臻默默地吞咽了一口通心粉:“老板以往是帶誰出席的呢?”
宣曉意想了想,道:“去年是楚翹,你知道楚翹吧,演xxx那個。唉,說起楚翹,我一直覺得你跟她長得有點像……哎呀,我又跑題了,言歸正傳。不過,去年Boss沒有跳舞。”
“前年Boss沒出席,聽說……”盡管在許連臻的辦公室,宣曉意的聲音還是刻意壓低了些許:“那段時間,我聽辦公室的其他人說,Boss當時出了車禍,好像無法走路……但這都只是傳言而已,從未證實……後來Boss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發現他的腿有什麽不妥。但Boss将近一年時間沒有到過辦公室,那個時候所有的文件都是我頭頭和陳秘書兩人送到Boss那裏的……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見許連臻聽得似乎極出神,宣曉意便又說道:“再之前,我就不知道了,我還沒到公司呢。聽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Boss與她們領舞的時候,那叫一個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轉眼便到了公司年會那一天,許連臻終于了解了宣曉意為何會一直念念不忘。
整個年會的高潮時刻使是蔣正楠與錢會詩兩人領舞一曲探戈的時候。面貼面、身體貼身體的熱辣舞蹈,每個有意亦或是無意的撩人動作都惹得臺下衆員工血脈贲張,尖叫聲此起彼伏。
許連臻在目瞪口呆中發現宣曉意居然還會吹口哨。當然宣曉意已經興奮得口齒不清了:“0h, my god……Boss今年的這舞可真辣……上次跳的只是華爾茲……
“我看,這裏90%的女人都想沖上去把錢小姐殺了。”
“天哪,Boss怎麽可以這麽性感啊!”宣曉意撫着胸口,大口喘息,極度誇張,“我的心髒承受能力有限……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見許連臻低頭喝酸奶,忙一把奪過她的杯子:“哎呀,拜托,飲料什麽時候都可以喝,Boss在跳舞啊……一年也就這麽一次,絕對屬于員工福利,出錢也看不到,浪費了多可惜啊……”
許連臻望着兩人熱舞的方向,可是目光卻是虛空的,除了偶爾有一兩個暧昧動作收入眼中外,其餘時間都處于一片晃神狀态中。
她借口去洗手間,順便跟嬌姐通了一個電話。再進去的時候,兩人的熱舞已經結束了,公司邀請的某着名主持人已經進行歌唱節目了。
那天許連臻穿了一條長袖珠灰色裙子,淺V的領子。蔣正楠拖着錢會詩依例過來跟衆人例行敬酒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她精致白皙的鎖骨。
蔣正楠再沒有在他的別墅出現過。許連臻好似回到當年的海邊別墅一樣,一人霸占一幢大大的屋子。
晚上的時候,她一個人選擇了畫畫打發時間。各種的畫,素描、國畫。偶爾……偶爾她會在不經意落筆的時候,描繪出他的輪廓……但這樣的紙張,都會被她第一時間撕成碎片,處理掉
公司是在臘月二十七那天發布放假通知的,一共放假十天,從臘月二十九開始,到正月初八上班。臘月二十八那天下班開始,就算放假了。宣曉意與她匆匆道別後,拎了包就直接去機場了。
臘月二十九那天她去看父親。正好西伯利亞寒流來襲,走在路上,寒風呼嘯,似無數獅子在吼一般。
許連臻跟守門人要了一罐水,把水仙花球一個個地在陶罐裏安置好。碧綠的長葉子,綴了黃黃白白的小花,花香随風而來,馥郁清遠。又把帶回來的茅臺酒、菜和水果等拿了出來。
許連臻拿了濕巾,将父親的墓碑細細地擦抹了一番,然後跟往常一樣,與父親說了很久的話。
“爸爸,又要過年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