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第25章 面粉權當畫眉筆

第二十五章

春意濃濃，面粉權當畫眉筆

王夏桃在旁邊看得哈哈大笑，直說他的手法不專業，指導了一會，見他還是不得其法，搖搖頭說真是個笨九哥，然後也伸手進去一起和面。

面盆本就不大，四只手在裏面和面，難免碰撞。餘岳九卻感到非常舒心，他享受着這個過程。

餘岳九一把抓住王夏桃的手，笑道，“小桃桃，你真的以前是做體力活的工人啊？還經常做家務？你的手不怎麽像啊。”

“是呀，”王夏桃笑道，“我的手就是奇怪，無論怎麽幹活，就是不長繭子，皮膚也是無論怎麽曬也曬不黑。”

“哈哈，真是怪了，”餘岳九笑道，“難道你是傳說中的純陰之體？”

“什麽純陰之體？”王夏桃好奇地問。

“純陰之體，也就是先天葵水陰脈，生于極陰之地，為地葵陰脈所醞養，歲初葵水即來，”餘岳九笑道，“就是說這樣的人天生得水之陰滋養，體質異于常人，肌膚柔嫩，衰老也比常人慢，你無論怎麽幹活都不長繭子，就是屬于這類，也算得上天賦異禀了。”

“是麽？”王夏桃聽得似懂非懂，笑道，“九哥你是算命先生吧？我以前找過你的一個同行看過手相，他也說我體質不同于常人。”

“去你的，我才沒有那樣的同行呢，”餘岳九笑道，饒有興趣的問，“算命先生還怎麽說？”

“他拿着我的生辰八字，說我上輩子是桃仙呢，”王夏桃笑道，“你聞聞，他們都說我身上有股桃花香。”說着，他低着頭，将後頸窩送到餘岳九面前。

餘岳九輕輕湊近，又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幽幽桃花香。難道他真的桃仙轉世？

“真的呢，”餘岳九贊嘆道，“好香。”旋即笑道，“小說中有個香香公主，也是身上會發香味，沒想到我今天還遇到了香香王子。”

“有我這樣老的王子嗎？”王夏桃笑道，“香香老頭還差不多。”其實他頗為自己身上有這種令人舒适的體香而得意。

“是，香香小老頭，汗滴禾下土了。”餘岳九看見一粒汗珠正順着王夏桃的臉頰淌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為他擦拭。

“哦？”王夏桃擡起頭來，不好意思地說，“有勞九哥了。”

他這一擡頭，餘岳九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餘岳九忘記了自己手上沾了面粉，這一擦拭，王夏桃就成了一個花臉。

“怎麽了？”王夏桃不明白餘岳九為何發笑，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哈哈，你變成小花臉了，”餘岳九指着他的臉，笑道。

“哦，”王夏桃傻笑着，用自己的手背在臉上蹭了蹭。

他不蹭還好，這一蹭，他自己手背上的面粉也弄到了臉上，這一下就更花了。

餘岳九笑得前仰後合。

王夏桃似乎也明白了，傻乎乎地呵呵笑着，嗔道，“都怪你……。”不知怎麽的，他的心中竟然有一種甜蜜的感覺。

二人哈哈大笑着。

餘岳九感到好開心，原來，快樂竟然是這樣的簡單。清貧也好，富貴也好，快樂都是一樣的。

和好了面，二人開始包餃子餡。餘岳九根本就不會，王夏桃只好手把手教他。

餘岳九笨手笨腳地包着餃子。他以前做過飯，當知青的時候在農村做過，大學後剛參加工作在家裏做過，但感覺那都是苦差。參加工作沒幾年，他便當上了領導，于是幾乎再也沒有做過飯。這一回，他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做飯的樂趣。

“九哥你嘗一嘗，香嗎？”王夏桃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遞給餘岳九。

餘岳九深深嗅了一下，“哇，這不是香氣，簡直就是仙氣。”他贊嘆道。

“仙氣你個頭，”王夏桃不理餘岳九胡說八道，回頭去給自己舀了一碗。

“小桃仙做的東西，當然都沾上仙氣了啊，”餘岳九笑嘻嘻地說着，一邊用筷子夾起餃子。

“啊，好吃，好吃，”餘岳九這次沒有說謊，要知道他平時吃餃子，都是用機器絞的餡，口感自然不能跟今天王夏桃親自手工剁的肉餡相提并論，而王夏桃做飯菜也确實有一手，各種作料分量恰到好處，熬湯也掌握了火候，做出來的水餃的确非常好吃。

“九哥你喜歡吃就多吃點，”王夏桃得到餘岳九誇獎，感到非常滿足。

餘岳九連吃了三個，喝了口湯，才又騰出嘴巴來說話，“你這麽好的手藝，都可以開餐館了，我每天都來照顧你的生意……”

“你喜歡吃，我就每天都煮給你吃……”王夏桃說着，突然他感覺這話怪怪的，連忙剎住。

“好啊，”餘岳九笑道，“那我每天都來，賴着你白吃白喝。”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王夏桃笑道，“只要你不怕跑來跑去累着。”

“那就這樣定了啊，為了白吃你一頓，我要發揚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光榮傳統，”餘岳九笑道，“古有聞香下馬知味停車，今有桃香召九哥至，也許一樣也能成為流傳千古的佳話。”

“別人都說我貧嘴，誰知道跟你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啦，”王夏桃笑嘻嘻道，“一會我把你帶到他們跟前，讓他們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兩人嘻嘻哈哈中，吃完這頓午飯。

“我們去黃山吧。”收拾完了碗筷，王夏桃對餘岳九說道。

“黃山？”餘岳九驚詫道，“你想出去旅游嗎？”

“哈哈，不是安徽的黃山，”王夏桃大笑道，“是我們江陰的黃山。”

“哦，江陰還有座黃山？”餘岳九笑道，“那我可真是孤陋寡聞了。”

“你就知道安徽的那個黃山，”王夏桃不屑道，“我們這裏的黃山也挺有名的，全國各地的游人多得很。”

“是麽？”餘岳九歪着頭想了想，道，“是叫黃山嗎？我還真不想去。”

“為什麽啊？”王夏桃驚奇道。

“不是有句話，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這個岳，不就是餘岳九的岳嘛，”餘岳九扮着一副沮喪的神情，“我們去了黃山，回來你就再也不看我了，我們，我們還是不去的好。”

“哈哈哈，”王夏桃大笑道，“誰說我不看你？那我就一直盯着你。”

江陰黃山，位于江陰市城區以北兩公裏處，北臨長江，是長江的狹隘之處，自古以來就是江防要塞，據史書記載，春秋時，吳國已在黃山席帽峰築烽火臺；南宋時，韓世忠、辛棄疾等名将曾在此駐防禦敵。清康熙年間始築炮臺。經道光、同治至光緒，炮臺已初具規模。辛亥革命後，改土炮為洋炮，增築堡壘。黃山炮臺遺址，現尚存12座鋼筋水泥炮臺，成為一組完整的要塞炮臺群。在黃山，還出土萬斤古炮一尊，身鑄“耀武大将軍”字樣。

現黃山已建成公園。有黃山公園門樓、黃山博物館、望江亭、盤石溪流、陳毅詩碑，整修了古炮臺、藏兵室、彈藥庫等，成為鑒賞黃山炮臺遺址和眺望長江風光的旅游勝地。每當中秋時節，江潮洶湧，甚為壯觀，這就是江陰著名的八景之一“黃山秋濤”。長江上最大的公路橋——江陰長江公路大橋也屹立于此，可在這裏俯瞰觀賞。

餘岳九與王夏桃負手漫步在黃山公園裏面，時而欣賞自然風景，時而拜訪古跡。在春天和煦的陽光下，二人的心情如春天般的明媚。

餘岳九感到與王夏桃相處跟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好像比平時要緊張一些，心跳比平時要快一些，他會在意他的感受，會時常觀察他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王夏桃則感到跟餘岳九在一起非常溫馨，他就像一個港灣，可以給自己寧靜和祥和；他就像一個親切的兄長，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眼裏總流露着對自己的關切。

拾階而上，餘岳九走在了前面，然後轉身，伸手拉王夏桃。二人的手就緊緊拉住，攜手而行，誰也不願意松開。

時間過得那樣的快，轉眼太陽西沉。二人雖然不願意，卻無奈又到了說分手的時刻。

“今天要回上海嗎？”坐在一個長亭裏，王夏桃輕輕問道。

“嗯，我趕最後一班車回去，”餘岳九一只手握着王夏桃的手，另一支手也合過來，輕輕拍着他的手背。

雖然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王夏桃仍然感到心中無比失落。

“走吧，下山去，”王夏桃站起身來，灑脫地笑說着，“到車站時間也就差不多了，趕不上車，回去嫂子要罰你跪搓衣板了。”

“走吧，”餘岳九起身，跟着他下山，心中無比惆悵。

“九哥再見，你保重。”送餘岳九上車的時候，王夏桃依依不舍。

“小桃桃，明天清晨還去賣早飯嗎？”餘岳九拉着他的手。

“嗯，”王夏桃露出笑容，“你想吃就早點來……”

“唉，”餘岳九多想給他說讓他不要這樣操勞，可怎麽說得出口呢？他想起王夏桃的生活如此艱辛，想起他簡陋的住處，感到一陣酸楚，再看着他紅彤彤的臉頰，小孩子一般地對自己依戀，心痛得幾乎掉淚。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有一句，他傷感地道，“小桃桃，你，你也保重，我明天再來看你。”

坐在回上海的大巴上，餘岳九心潮難平。自己這個窮工人無論如何是裝不下去了，他再也無法去花王夏桃身上那一元一元的零鈔。明天去把一切講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