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人感到不可思議,認定他們冷心冷藏,總是半帶着諷刺的形容他們“無拘無束”的生活,卻不知道,他們有時候也羨慕女人,不堅強了可以哭,反正可以做個柔弱的女人,不需要一直堅強。
在小迪離開後,簡凝去過城郊醫院一次,不顧醫生和護士的勸阻,抱着簡中岳大哭了一場,被簡中岳扇了一耳光,手上留下了幾道血印子。
顧長夜接到電話,忍不住怒斥,“怎麽會跟丢了?”他怒意難平,将手機直接砸到了牆上,手機四分五裂,卻并沒有壞。
他狠狠踢了一下牆,他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情緒激動,甚至根本不想看到自己,才放任她出去,讓人跟在她身後,害怕她出意外。結果到了醫院後,他的人以為她只是想多陪陪簡中岳,過一會兒去看時,就發現她已經不再了。
顧長夜開着車就出去了,今天的溫度又低了一些。天空密密麻麻的飄着細雨,不一會兒就爬滿了車窗,他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疼。自從得知小迪的病情後,他就擔心着這一天。最初得知她還活着時,他隐隐就有着激動之情,好像已經冰冷的心突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對老三的行為憤怒不已,可很快的,這種憤怒就消散了,沒有什麽比她還活着的消息更讓他激動。
他以為這是老天給予他的一個機會,他從來都是一個擅于把握的人,現在他才明白,後悔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并且利息高昂。
他擔心着簡凝會因小迪的離開失去生活下去的勇氣,他用盡手段,希望她能為自己生一個孩子,在小迪之後,至少他們的人生還能繼續糾葛下去,但上天不如他所願。她不可能為他生孩子,想到她那張決絕的臉,他不由得苦笑。
她不會再為他生孩子,小迪保不住,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就這樣沒了。顧長夜開着車到處尋找着,也讓老四帶人去找簡凝,他怕她這個時候情緒太激動會做出什麽事來。
一些人在城裏不停的尋找着簡凝的下落,顧長夜一直沒接到找到簡凝的消息,他沉默片刻,便将車打了轉,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小迪的墓前,那個女人果然在那裏。
如果不是他走近,根本不會看到在地上已經暈倒的女人。他迅速跑過去,她穿着厚厚的衣服竟然已經被雨水浸濕,她的眼睛緊閉着。顧長夜竟然不敢看她的臉,她好像睡着了,好像再也不會醒來似的。
高燒,昏迷不醒……顧長夜的臉色鐵青,那幾個醫生已經被他教訓了好一會兒了。醫生也覺得奇怪,點滴都打了好幾瓶了,應該退燒了才對,但她就是還發着高燒,并且似乎比送來的時候還嚴重,再這樣下去,恐怕就危險了。
“病人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求生意志很薄弱……”
“再這麽燒下去,恐怕……”
顧長夜上去扯起醫生胸前的衣服,“就一個小感冒,你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花那麽多錢就是請的你這樣的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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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業立即上前将顧長夜拉開,用眼神示意醫生趕快離開。顧長夜轉身,就在牆上狠狠的打了一拳,他的拳頭頓時一片猩紅,就連牆上也帶着點點紅暈。
顧長夜一把推開準備勸慰自己的周承業,而是站在病房的門口,他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原本慘白的臉此刻異常的紅,眼睛卻死死的閉着。
他閉了閉眼,可怎麽都控制不住那一腔絕望之水在體內蔓延翻騰。小迪沒了,他心如刀割,可必須堅強,他是男人,他得一直站着,不能倒下。
這一種感覺,竟然比他當年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還絕望,那時只知道情況危急,卻不會有現在這般他明明什麽都有,卻什麽都做不了的自我唾棄之感,還有那源源不斷的絕望。
那時“皇城”還不是現在這樣,只是一個上不了臺面被人視為烏合之衆的地方,顧長夜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下成長,也堅定的相信男人就該目光長遠,登上金字塔的頂端。那時的當家人是梁金鵬,為人嚣張并且疑心病慎重,在顧長夜慢慢有着自己的勢力後,梁金鵬便千方百計的想着如何将顧長夜弄死,顧長夜在這個圈子這麽久,自然知道梁金鵬的性格,知道如果自己不反擊,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顧長夜的勢力并未達到頂端,甚至很是分散,近幾年裏,梁金鵬有意的打壓着他,可也不敢真正的對付他,顧長夜跟了梁金鵬多年,如果直接動手,那未免讓人太過寒心了,他們這一行要的就是忠誠和義氣,這些梁金鵬還是懂得。
梁金鵬不敢随意動顧長夜,卻并未打消弄死顧長夜的念頭。于是梁金鵬讓顧長夜去做某個交易,因為交易的數額龐大,并且關系着巨大的利益,這能讓衆人看到梁金鵬對顧長夜的“重視”,讓顧長夜不好随意拒絕,否則只能得罪人,并且留下話柄,以後若出了什麽事,想必很多人不會為顧長夜說話。
顧長夜不敢不答應,如果他真的出事,那真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手中那麽多人都等着他成功換取飛黃騰達的機會,這機會全都是拿命再拼,他不僅得為了自己打算,也得為跟随他的衆人。
顧長夜做事很小心,事先便找了幌子在好幾處小酒吧查看,小酒吧的人流量大,并且各行各業,這種地方的危險系數偏低。
當顧長夜做好一切準備後,才帶人去交易。只是當他的人已經在交貨地點後,另一方的人卻并未來,顧長夜已經感到不對勁,便迅速撤離,這時另一個幫派的人卻突然鑽出來,直接對他們進行圍剿。
顧長夜心知,已經上當了,梁金鵬并沒有打算親自出馬,而是借由別人之手除掉他,到時候他即使死了,也和梁金鵬沒有幹系,何況他就算沒死,交易未做成,損失了貨,在某些人眼裏威信大減。
他的手一直維護着他,讓他逃離,別人的人多,硬拼肯定不行,顧長夜也受了傷,很快離開。也就在那時,他知道,梁金鵬是不除不行了,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那些拼命維護自己的人。
後來關甜在醫院拖了時間,才讓顧長夜的人來醫院找到他。顧長夜回去後,梁金鵬便公開表示對他不滿,貨物全被人搶走了,顧長夜只能暗自承受,他的一切都還沒有準備好,不能妄動梁金鵬。
在他暗自準備對付梁金鵬時,梁金鵬卻讓他娶簡氏的千金簡凝,顧長夜自然是拒絕。梁金鵬便更加對他表示不滿,甚至在衆人面前大發雷霆,認定顧長夜不将他這個老大放在眼裏,言語裏表現着如果不聽話那就滾。
也在那個時期,關甜自殺,顧長夜動怒。他手下的人都勸他在這個時候不要妄自行動,否則後果嚴重。顧長夜好不容易才勸服自己,忍下去。只有忍下去,他才能為關甜報仇,他才能讓那些人全都付出代價。
顧長夜同意了梁金鵬的提議,梁金鵬在他自己人面前笑,他要顧長夜娶誰,顧長夜就得娶誰,顧長夜就是他手中的螞蟻,他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只是梁金鵬表面上的話自然也是冠冕堂皇,和這種正規企業聯姻,也是為以後洗白作鋪墊,這是為了所有人好,何況簡家的那個女兒長得不錯,顧長夜不吃虧。
顧長夜就這樣娶了簡凝。
顧長夜站在病房門口,看着簡凝。他記得簡凝似乎告訴過他,她當年曾救過他,直到後來,他知曉了簡凝和關甜之間的關系。
那時的顧長夜并非是不相信簡凝,只是對于簡凝的說詞表示不屑。如果那樣就能救得了他的命……他嘲諷的笑其實是在表現對簡凝天真的輕蔑,果真是生活在象牙塔裏,做法天真,想法天真,想人也那麽的天真。
他那時看到簡凝天真的眉眼,想到關甜當初付出慘重的代價,一對比,心口一股憤怒突起。
只是現在顧長夜看着簡凝,想到的卻是另一面,關甜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少?她救自己,究竟是真心還是無意?這些全都得不到答案了。
顧長夜承認,他對關甜的第一感覺,是震撼,一個女人願意為了自己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他從未想過,并且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然後他照顧着她,而她不多話,是他最欣賞的類型,即使出了那麽大的變故,依然能夠冷靜下來,而不像很多女人,除了哭,也只能哭。
顧長夜很早就想過,能陪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她用不着多優秀,但起碼應該能與自己并肩作戰,而不是和林黛玉一樣只會哭哭啼啼讓男人去哄,他對關甜很滿意。
關甜對他說的第一個要求,是陪她去一個大學,她要與她的男友分手。顧長夜心中奇怪,卻并未計較,也不願意去強迫她說她不願意說的話。
他想她既然和自己的男友分手了,那必然是打算跟着自己了吧?而她也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不得不說,關甜很讓他心動。
那時他想着和這個女子一起走完人生剩下的路很美好。
顧長夜的記憶清晰起來,關甜似乎從未說過她喜歡他,也從未說過她想嫁給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我自己定義的虐是從這裏開始的,不過我發現我和大家的虐點不同,所以也許對于大家來說并不虐……我當初設置的時候,也是從這個時候覺得是對男主的那啥,明白就好
謝謝你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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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凝的高燒終于褪了下去,卻依舊沒有醒來,慘白着臉躺在病床上。顧長夜站在病房門口遠遠的看着她,不願意走近,可又不肯離去。他心裏很變态的希望,她仍舊發着燒,至少那樣她的臉紅彤彤的,顯示着她還有生命跡象,不至于像現在,讓他的身體總是不可抑制的緊繃着。這樣慘白着臉色的簡凝,總讓他不可控制的想到五年前她躺在血泊裏的景象,明明是假的,是一場騙局,可那一刻天旋地轉整個世界似乎突然崩塌的灼傷感,成為他這麽多年的夢魇,甚至再也不能複原了。
她的臉那麽白,好像她身體裏的生命氣息被什麽東西一點點的吸走,就快要吸幹,他怎麽都無法阻止,也無從阻止。
又是這種他無法把握的無力感,折磨得他五髒六腑都疼,但沒有傷口,于是無從治療。
顧長夜站在門口,那道身影孤寂而蕭條,讓剛出差回來的老六項天逸硬是停了腳步,從未看過大哥這個樣子,好像誰也不能進入他靈魂深處,他的靈魂被禁锢了一般,顧長夜站在那裏,不敢進去,卻也不會後退一步。
項天逸愣了半響,這才走過去,先和守在這裏的周承業打了招呼,“大哥這樣很不正常。”
周承業點點頭,“已經守着大嫂幾天幾夜沒合眼了,能怎麽正常?”
項天逸暗自納罕,想起五年前大哥的樣子,便又似乎感到情有可原了。他想了想,知道自己勸不動大哥,卻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拍了顧長夜的肩,“大哥,回去休息一下,這裏有我和二哥守在這裏,有什麽情況立即通知你。”
顧長夜搖搖頭,幾天沒有處理過自己,衣裝到沒有什麽不能見人的,就是胡子沒有刮過,冒出頭來,于是上嘴唇有着一圈淺淺的黑,讓他原本的疲憊中又增添了一些邋遢感。
顧長夜做事,從來說一不二,項天逸還想再勸,可略一猶豫,想到顧長夜的性格,準備好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過了一會兒後,又有醫生來檢查,這次醫生知道對這顧長夜不能直接說話了,委婉的表示着,病人自己不太願意醒了,或許是遭受了她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事實,這種情況下,或許再刺激刺激病人,讓她感到自己還有活下去的意義,興許很快就能醒過來。
顧長夜沉默的聽着,點點頭,沒有像前幾天那樣不斷發脾氣,甚至有揍人的沖動。
晚上的時候,顧長夜獨自守在病房裏面,因為他的緣故,特地安了一張不大的床,病房內就狹窄了許多。顧長夜躺在床上,夜色深沉,屋內寧靜如幽谷,他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直到能感受到另一道輕微的呼吸聲傳來,他才真正安心。
可他還是睡不着,總以為自己睡着了,也許她就醒來,就會錯過……迷迷糊糊的,大腦也因此混亂一片,他想到自己小時候的生活環境,被父母丢棄,運氣好的進了孤兒院,但那裏的條件很差,每個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戶好人家收養自己,畢竟待在那裏除了不會餓死,別的東西都很有限。很少有家庭願意養半大的孩子,他們更多的願意養新生兒或者一兩歲根本不懂事對小時候沒有記憶的孩子,他這種的一向被人嫌棄。
忘記了是多少歲了,他離開了那裏,被餓過,被人追着打過,以至于很多年裏,他都固執的認定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便是你肚子越來越空,那才是讓自己最絕望的事。然後他越發的喜歡和人打架,開始漂流,即使是天當被子地當床,也依舊能夠睡得安穩。
再然後,陰差陽錯,他跟了梁金鵬,最初他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小蝦米而已,幹得最多,獲得的最少,那時的他也不計較,能活着就是一件幸運的事。之後他越發的懂得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規則,對那些不道德爾虞我詐的行為都表示理解,當你被逼到無路可退時,做什麽都可以理解了。那些只會譴責的人,才是最可笑的一群人,生活在幸福之中,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對他人進行鄙視。
也是在那時,他最欣賞堅強活着的人,對那些嬌嬌女在心底總是包含着隐藏着的鄙視,明明生活得比大多數人都幸福快樂,卻會為着一點不如意就要死要活。
很不湊巧,他的妻子就是這樣一個嬌嬌女。
他看着她那麽天真的笑,做着那麽多幼稚的事讨好他,她越這樣,他就越不爽。
他想起了一部著名小說裏的話:這裏只有我一個人,哪怕我的對面坐着我愛的人,她對我幸福的笑着,她那麽幸福那麽美好,突然之間,我就絕望了,她不屬于我的世界。
空寂的病房內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喊,顧長夜猛的睜大眼睛,臉上全是冷汗,他平緩了自己的呼吸,用手一把抹掉自己臉上的冷汗,再次确定,的确是她在說話,聲音很低很低,輕輕的喊着:我的小迪……
顧長夜開着燈,看着她,她的眼角流出兩行淚,那麽清晰的顯示着她的悲傷和絕望。他莫名的一堵,喉嚨一抹腥甜,他竟然硬生生的直接吞了下去。
她還是沒有醒來,醫生檢查後,結論還是和之前一樣。
老四老七老八都趕了過來,勸着讓顧長夜回去休息,這裏有他們守着,絕對不會讓大嫂出任何問題,顧長夜揮揮手,示意他們都別說了,“她一定會醒來,很快就醒來。”他那麽堅定的語氣,竟然沒有人去懷疑他話裏的事能否實現。
顧長夜讓他們都回去,把各自的事做好,不必擔心他這邊,他自己的事,他自己會處理好,他表現得堅毅,無端的讓人信服,衆人這才離去。
在他們離開後,顧長夜不再像之前那般,白天只會遠遠的站在病房門口,而不進去。他随手拿了一根凳子,便坐到床前,此刻的簡凝還是緊閉着眼睛,之前眼角的淚水早已幹凝,他默默的看着這張臉許久,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向她鼻端靠近,那溫熱的氣體,讓他嚴肅的臉變得柔和了半許。
不敢去證實她的呼吸,是他一直不敢證實的一個傷口,這時他敢挑戰自己。
他彎下|身,向着簡凝湊過去,嘴唇貼到她的耳邊,“你就這麽躺着,不管你醫院裏的父親了嗎?還有你那個在戒毒所裏的哥哥,你都不打算管他們了嗎?”說着他竟然笑了笑,“也對,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自私,五年前能自私的丢下他們,自己去過幸福快樂的生活,五年後的現在,當然也可以自私的離開,誰都不管,誰都不成為你的責任。”
他說完這話,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眉眼,她沒有動,連睫毛都沒有抖一下。
顧長夜握緊的手,捏得緊緊的,“你真打算像五年前那麽自私,什麽都不管不顧?抛下自己的親人,不管他們死活?”
床上的人,還是安靜的睡在那裏。
顧長夜盯着那抹身影,那種無力感再次襲擊着他,他松開自己捏得緊緊的手,他不會認輸,也不會絕望。
他哼了一聲,“你覺得你真的去陪了小迪,小迪會開心嗎?不會,小迪只會難過。”他加重的聲響,“而且小迪現在肯定走遠了,你根本就追不上他,你找不到他的,只會破壞他現在已經定好的生活……你找不到他的。你看你多自私,抛下你原本應該的責任,還要去破壞別人……”
她還是沒有動,躺在那裏,好像怎麽都無法醒過來。
顧長夜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失望的閉了閉眼,然後起身,走出了病房,他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他不斷的吸着,一支燃盡,就又點燃另一支,不停的吸着煙,直到他的嘴唇幹澀,嘴巴裏也幹幹的,才終于停了下來。
過去總以為,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現在才發現,原來還有活着也沒有希望的事,沒有,一點也沒有。
地上堆了許多的煙蒂,零零散散,仿佛能夠感知着吸煙的人多麽困苦難安。
夜裏,顧長夜沒有關燈,還是坐在床邊,盯着她平靜的臉,他這才張開着唇,“你父親的病情加重了,醫生說也許活不了多久了。你大哥那邊的情況也不怎麽樣,他吸毒太久,一時半會兒戒不下來,已經鬧自殺好幾次了。”
“你父親和哥哥要是真的就那麽去了,連一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這就是你當女兒當妹妹的态度?以前以為你只是懦弱無知,現在才知曉,原來你還沒心沒肺,只想着自己,從不考慮他人……”
……
他在床邊,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了很久。一連幾天,簡凝還是沒有醒來,還是安靜的在那裏躺着,再這樣下去,情況很不好,幾個醫生也都焦急起來,生怕簡凝如果出什麽事,這位老總會殃及無辜。
顧長夜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這天他再次站在簡凝的床邊,她不醒過來,她根本不想醒過來,這個事實刺得他萬分煎熬,可沒有藥來醫治他自己,該怎麽辦呢?
他死死的看着簡凝,一拳打在她睡着的床上,床猛烈的起伏着,他失控的一把扯起她胸前的衣領,“你給我醒過來,別在這裏裝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裝什麽裝,給我滾起來……”他收回自己的手,她又重重的落到床上,他用手指着她,“你繼續裝,我看你能裝成什麽時候。”
“我告訴你簡凝,你還真以為我突然變成好父親好丈夫?做戲而已,你以為我真的忘記了關甜的死?換一種方法折磨你而已,你怎麽還是和過去一樣蠢,一點長進都沒有,就這麽相信了,來,讓我來告訴你事實。”
“你以為我那麽好心幫你留住簡氏,你做夢。留下你的父親和哥哥,不過是要讓你回來看看他們現在有多慘,讓你看看你的親人多麽痛苦,讓你痛苦而已。你以為你父親為什麽會瘋?真以為是意外嗎?那是我讓人故意告訴他,你哥哥吸毒,并且無法挽回,公司出了大事,你哥哥又出事,你父親才會氣急攻心突然發病……”
“還有你哥哥,你覺得他為什麽會吸毒?真是意外嗎?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女人為何會找上他,她又是誰派去的嗎?”
顧長夜笑得萬分邪惡,他的臉貼近簡凝的臉,“你以為我就只做了這一切嗎?你就不想知道,為何小迪跟着你時,他都一直健健康康的,而我接過來,他就發病了……我告訴你,全都是我做的,你的親人,全都被我害成這樣,不想為他們報仇嗎?你這個膽小鬼,一定怕了吧,你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你就這麽忘記了小迪怎麽死的了嗎?”
“哦……忘記了也好,原本以為你會多陪我玩玩,原來這麽不堪一擊……我說過不讓你生下孩子,你偏不聽,那我自然有辦法讓你知道不聽話的代價,相信結果很讓你滿意,你安心的睡去吧……”
床上的人,胸口突然起伏不定,開始大口的喘息,慢慢的,那張平靜的臉露出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她猛得睜開了眼,看到眼前這張臉,她眼中的恨意像火苗一樣燃燒起來。
顧長夜的心,在這一刻,突然靜下來,他不着痕跡的按了一下鈴,讓醫生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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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生趕來之前,簡凝張口正準備說着什麽,只是話還沒有出來,先出來的是她嘴裏的一口血,染得她藍白相間的病服豔若玫瑰,顧長夜平靜的心再起波瀾。還好,醫生們來得很快,一見簡凝這樣,立即又推出去,做全身的檢查,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簡凝住在這裏半個多月,他們每次看到這位老總都忍不住發怯,一心一意希望這位病人趕快好起來,快快出院,否則他們這群醫生護士都有辭職的沖動了。
顧長夜沉着臉,也不吩咐什麽,但衆人卻很明白,這位傳言中富不可言的老總,對他這妻子,可是連導尿管出來的污穢物都是親自處理不假他人之手,可想而知重視的程度了。
他們用精密儀器将簡凝全身都做了檢查後,衆人都深呼吸一口氣,簡凝沒有大礙,甚至有醫生猜測着,之前的那口血将簡凝心中郁結的地方沖破了,她的血液循環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身體也還好,只要回家補一補,就沒有問題了。
顧長夜沉默的聽着醫生的彙報,半響之後,颔了颔首。
從簡凝醒過來之後,顧長夜便再沒在病房出現過了。
簡凝自己出了院,回了“格雅”住的地方,張阿姨還待在那裏,這段時間因無法得知簡凝的下落,日日擔憂着,見到簡凝回來,忍不住抱着簡凝痛哭了一場。簡凝安慰了張阿姨一會兒,随即給了一筆錢給張阿姨,張阿姨推脫着,簡凝卻硬塞了過去。她現在的親人,一個住院,一個在戒毒所,在她眼裏,張阿姨也是她的親人,現在她有別的事要做,恐怕不能陪着張阿姨。張阿姨聽了簡凝的話,和簡凝又聊了一會兒,這才有了離開的打算。
簡凝将張阿姨的事處理好之後,親自送了張阿姨離開,來接張阿姨的是她的兒子,看上去忠厚老實,應該是一個極為孝順的男人。
張阿姨離開後,簡凝獨自在屋裏走着,從樓上到樓下,整個屋子,只能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奇怪的是她并不悲傷,過去發生過的一切在她腦海一次次展現着,到了最後,全都支離破碎,成為無數碎片。
原來接受真的沒有那麽難,她回不去了,其實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
她看着屋子裏熟悉的東西,一步步退出了這裏,好像它們注定成為她記憶裏的珍藏品。走出大門時,還是無法避免的盯着那顆桂花樹看,它還是沒有開花,從來都沒有開花着,好像她少女時期曾希冀過的愛情,從來都注定不會開花。
簡凝來到城郊的醫院,她不再像過去那樣試圖讓簡中岳想起什麽來,也不再提那些過往發生的事,她只是站在簡中岳不遠處,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偶爾的時候,簡凝會親自下廚,做了一些醫院方面囑咐的菜色,央求護士送給簡中岳。
每次看到父親吃着自己的菜,她才有幾分滿足的笑意。然後她又抽時間去看了簡一凡,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人很萎靡,沒什麽積極性,簡凝待了很長時間,用盡各種辦法,希望讓簡一凡鼓起勇氣戒毒。
這幾天,她天天都過着同樣的生活,去醫院看簡中岳,去戒毒所看簡一凡。
又這樣過了幾天後,簡凝的生活終于發生了一些改變。因為她回到了簡氏,而吳全衡對于簡凝的回歸态度十分熱情,更是勸說着讓簡凝回到公司,這畢竟是他們簡家的公司,她應該承擔起公司的重擔。
這些消息傳來之後,顧長夜坐在辦公室裏沉默了許久,的确,簡凝的這些行為都讓人摸不着頭腦,并且不知道她打算怎麽做。顧長夜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也沒得出結論,索性不再多想,她願意做什麽,那就做。
顧長夜在公司待了多天,被老四老六勸着回來多休息,他并不累,卻不願意看到他們關切的目光,仿佛誰都知曉自己心事重重。他開着車,準備回家。只是車剛駛進別墅的水泥路,他遠遠就看到一道身影,她站在那裏,似乎還在對着笑着。
顧長夜的眼睛緊緊盯着那一抹白影,不敢眨眼,他緊閉雙唇,胸口卻莫名的起伏着。又來了嗎?不是沒有過這種情緒。在她離開後,他獨自開車回來時,也産生過這種幻覺,遠遠的就看到她站在那裏,還和最初那樣對着他笑,哪怕那笑無端的讓人驚悚。她好像回來了,他分不清是她的鬼魂還是幻覺,可他知道,自己越來越不願意回到別墅這邊,可在他心裏越來越不願意回時,他做的事是喜歡在淩晨的時候開車回來,哪怕他再也沒看到過那一抹白影。
今天,這種感覺再次回來,他不眨眼,直接将車開了過去。
他看到了她臉上的笑,那麽真實,全然與幻想不沾邊。
在快要靠近時,他踩了剎車。
簡凝擡着小步走了過來,在他車邊停下,還對着他笑了笑,只是顧長夜的表情嚴厲異常,甚至多了幾分防備。
“我猜你今天會回來,沒有想到運氣這麽好,難道我們也心有靈犀?”她甚至還歪了一下頭,表情純美,笑得十分開懷。
顧長夜降下車窗,發現自己的喉嚨太幹澀,他緊盯着她不放,卻不言不語。
簡凝也打量了他好一會,低下頭來,“顧長夜,你以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輕擡下巴,原本準備開啓的唇瓣剛才太過用力,竟未能立即按照他所想那般開口,于是繼續抿着唇,想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見他無言,簡凝稍稍收斂了一下笑,伸出手,甚至還抓了一下他的手,将他的手帶到自己的脖子上,“你說你對我感興趣,這種興趣現在還在不在?”
那麽明顯的動作,她是問他現在對她的身體還感不感興趣,甚至她原本應該呈現qing色的動作也帶着些許純粹,她的眼睛有着點點笑意,滲透出幾許期待來,等待着他的回應。
顧長夜收回自己的手,将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收回。
“上車。”
這是他給予的回答。
簡凝輕輕的一笑,拉開車門,就真的上了他的車,随着他一同進別墅。
兩位主人一同回來,傭人們迅速的忙了起來,最關鍵的是現在的氛圍似乎不像過去那樣了,那時女主人臉上總是帶着難掩的悲傷,現在那種陰郁終于過去了,女主人的心情變好了,那麽男主人的心情也應該會變得很好,于是一系列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全都被端了出來。
簡凝陪着顧長夜吃飯,他吃得較慢,不看自己,沒有打算和自己說話。簡凝原本準備聊點什麽,見他這樣,最終還是放棄了說話的念頭,安心吃飯。
吃過飯後,顧長夜到了書房處理什麽,簡凝則自由的穿梭在別墅裏,先是在院子裏走走,之後又回到了房間。
她回的是顧長夜常年住的那個房間。
顧長夜在書房待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回來,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沒有看到她,眸子輕癢,再一轉身,看到那個女人站在陽臺上,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卻偏生讓他感到這個女人多麽的恬靜。
他徑直走了過去,“怎麽還不睡?”今天的風不大,但也足夠冷。
簡凝偏過頭看他,“我在等你。”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緊抓着冰冷的欄杆,這樣才能讓她的心保持高度的精神。
顧長夜撇了她一眼,這才和她站成一排,“為什麽?”他伸出手,拉過她的幾根頭發,在手上把玩起來,他沒有用力,于是她也沒太大知覺。但顯然,他問的不是她為什麽要等他,而是她今天的出現,太不合常理,按照反常即不合理的原則,那麽必定有因果關系。
“我想通了。”她的聲音幹脆,話語裏的那點膽怯也消失無蹤了,可她卻是笑着的,那張臉還是過去的那一張,“我去看了爸爸和哥哥,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