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想你想到快要發瘋……
“喬喬……”他含糊不清地道:“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到快要發瘋……”
顏喬聞着他身上的酒精味,皺眉道:“你喝酒了?”
路嘉點了點頭,又想起他在她後面,她看不到,于是乖乖“嗯”了一聲,聲音帶着點鼻音,很奶。
顏喬咽了口口水,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怪不得來我這裏發酒瘋。”
路嘉把下巴枕在顏喬的頸窩間,輕輕磨蹭着,帶着點撒嬌乞求意味地道:“喬喬,你原諒我好不好……是我做錯了……以前也都是我不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可憐可憐我……”
顏喬聞言拿開了路嘉環繞在腰間的手,轉過頭來看他。
樓道裏的燈壞了,光線昏暗,路嘉穿了一件黑色風衣,他這樣站着,是修長的手辦身材,但是之前蜷縮在門口,又埋着腦袋,是黑乎乎的小小一團,也難怪一開始她沒有發現。
不過現在他正對着她,一張臉冷白發光,倒不至于看不清。
顏喬就這樣站在他面前,借着窗外的燈光一瞬不瞬地審視着他。
路嘉一直是一個張揚肆意的人,本質從不把誰放在眼裏,無論對方是愛他愛得要死,還是恨他恨的入骨,他都不會多看他們一眼,因為他毫不在乎,這關他什麽事呢?他為什麽要在乎那些他毫不在乎的人對他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因為漫不在乎,所以從來不會畏懼猶疑,緊張忐忑,但現在面對顏喬的審視,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措緊張,一雙手下意識地攥緊,心髒也開始劇烈地跳動,他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顏喬對他的宣判。
像是為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減刑,獲得諒解,他開始嘗試着笑,盡管這對他現在來說有些生疏和困難自從和顏喬分手後,他幾乎都忘記笑的感覺了。現在再笑,不過是因為從前在一起時顏喬最喜歡看他笑。
顏喬靜靜地看着他,依舊是漂亮精致的一張臉,慢慢綻出一個笑,稍顯小心和生疏,帶着點刻意和讨好,美則美矣,卻毫無生氣。
顏喬冷冰冰地審視他,半晌給出評價:“你笑得,真惡心。”
路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顏喬嗤了一聲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路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讨好人的樣子就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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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生就是不會讨好人的人,讨好得那麽生疏,不倫不類,人不人狗不狗的,有什麽意思呢?”
“不過看你這樣低三下四地求我,讨好我,就算是在做戲,我也還是很受用……啧,要是我們家世對調就好了,我有足夠的錢養你,而你又無權無勢地任我搓圓捏扁,那這樣,你這麽上趕着,我或許在你騙了我之後還能留你在身邊包養你,可眼下這個情況,我不敢養你,也養不起你,你這樣求我有什麽用呢?”
路嘉狠狠攥緊了拳頭,複又緩緩松開,抿了抿唇道:“我要是想跟你在一起,沒有誰可以阻攔,所以你沒有什麽好不敢的,至于錢,我自己有,我可以養你。”他說着深深地看了顏喬一眼,小心地伸手,試探地想要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你這是倒貼嗎?”顏喬不可置信似得,嘲弄地看着他:“什麽時候我們高高在上的路嘉賤到這種程度了?”
路嘉沉默了一會兒道:“随你怎麽說,我想過了,我不能沒有你。”
顏喬嗤了一聲道:“是嗎?就算你再和我在一塊兒,我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沒有底線地讓着你,把你當祖宗一樣供着了。相反,你應該學會怎麽讓我開心,讓我舒服。”
路嘉以為她答應了,一雙眼睛立刻有了光:“當然,只要你能讓我和你在一起,你以後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真的?”
“當然是真的,”路嘉一瞬不瞬地看着顏喬,連忙道:“我發誓。”
顏喬慢慢笑道:“我真心動,可仔細想了一想,還是算了,”她看了他一眼,收了笑意:“我還是不想再見到你了,那會讓我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我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路嘉眼裏的光慢慢黯了下來:“喬喬,你騙我?”
顏喬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嗯,也可以這麽說。生氣了?怎麽,只允許你騙我,不允許我騙你嗎?寶貝,你還是這麽不講道理。”
路嘉不說話,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忽然就從心底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胃裏一陣陣刺痛,酗酒的後遺症上來了,他之前喝了不少酒,但見到顏喬的那一刻已經醒了大半,這會兒卻不知道為什麽又開始犯暈。
好難受啊,路嘉胡亂地想,哪裏都難受,胃難受,腦袋難受,心髒……更難受,他想,要是能夠永遠睡下去就好了,因為一旦清醒,就會難受。
顏喬皺着眉,她發現路嘉的臉色很不好,剛想開口,下一秒,就見路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路嘉!”她驚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接,路嘉垂直倒在了她的懷裏,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懷抱,懷裏的軀體是熱的,她不知道為什麽心安了一點,或許是路嘉總是給人一種冷的觀感,就像一種叫做“通感”的修辭,你光看着他,就覺得他的觸感是冰涼的,這種錯覺會讓她很不安,所以她從前總愛抱着他,親他,碰他,總之一定要和他接觸。
而剛才路嘉倒下的那一刻,臉上流露出的那種脆弱又絕望的神情,更是加劇了那種錯覺,讓她以為路嘉的身體也是冰涼的。
這聽上去很荒謬,但是當時她就是害怕。
她怕路嘉死了。
她偏頭看了路嘉一眼,整理好心情:“要死也別死在我家門口,”卻到底還是把他搬進了家裏。
等把他放到沙發上後,她在一旁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察覺出不對,燈光下路嘉的臉上泛着點不自然的紅,她皺了皺眉,連忙伸手試探,這才發現他額頭異常的燙。
他發燒了。
顏喬連忙拿了點備用的退燒藥,又倒了杯水,走到他身邊把他半扶起來,嘗試着給他喂藥,可路嘉迷迷糊糊中并不肯配合,把頭歪過去哼哼唧唧。
顏喬就冷笑了一聲:“愛吃不吃,你以為還是從前啊,吃個藥還要我哄你?慣得。”想了想又道:“你不是口口聲聲想要回到我身邊嗎?剛才還說以後無論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這我還沒答應你,你就這麽不聽話,要我怎麽相信你?”
路嘉掙紮着睜開眼睛,看向她道:“給我。”
顏喬看了他一眼,喂他吃了藥。
路嘉乖乖吃了藥之後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濕漉漉的,顏喬皺了皺眉道:“起來。”
路嘉立刻戒備地往裏縮了一縮:“你這麽快就要趕我走?”
顏喬十分無語:“你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原來是送他去醫院……路嘉松了口氣,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泛着光,忍不住笑了一下:“沒事的,我經常發燒,吃了藥就好了,不用去醫院,你不用擔心,”
顏喬看着他,忽然有些恍惚,這好像是他們分開以來,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他笑,之前門外那次,不算。
他笑起來還是那麽好看,顏喬忽然悲哀地想,這樣的笑容,她見一萬次也還是會心動一萬次,無關愛恨,她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眼前的這個少年了。
再回過神來時,路嘉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靠了過來,離她極近,她連忙推了他一把道:“你幹什麽!”又想起他剛才的話,連忙反駁道:“擔心你?我只不過是怕你死在我這裏,你們家不會放過我,尤其是你那個小舅舅。”
路嘉被推到了沙發背上,故意誇張地“啊”了一聲:“喬喬,我生病了,你還推我……”他看着她,忽然收斂了神情,慢慢地道:“喬喬,這段時間,我很想你……”
顏喬看着他,眼裏無悲無喜,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道:“路嘉,我說過了,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今天生病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說那些諷刺的話了,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們已經結束了,你當初答應得也很痛快不是嗎?”
“可是我反悔了……”路嘉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喬喬,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不是故意犯罪的都能有減刑的機會,甚至有機會被諒解,你不能直接宣判我死刑。”
顏喬伸手擦拭了一下他的淚痕,放軟了聲音道:“別哭了,你已經長大了,男子漢怎麽可以輕易哭?說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嗎?我剛剛一直在想,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
路嘉哭得更兇了,眼淚像不要錢一樣,滿臉淌着水漬:“為什麽不恨我了?”
顏喬不恨他,在眼下這種境況下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她也并沒有原諒他,說明也不愛他了,愛沒有了,如果連恨都不在了的話。他不知道他在顏喬眼裏跟路上擦肩而過的一個路人有什麽區別。
他寧可她恨他一輩子,也好過多年以後別人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時,她笑着反問道:“他是?”
遺忘才是最殘忍的。
果然顏喬答道:“不恨你還不好嗎?你當時倒下來的時候,我真怕你死掉了,我不想你死,所以我想,我大概也不恨你了。其實坦白來講,跟你在一起的這大半年來,你除了愛發脾氣,需要人哄之外,其他方面對我還挺好的,我喜歡什麽,你就給我什麽,送我好多好多東西,我去哪裏,你都會來接送我……”
“摸對了脾氣的話,你也挺好哄的,你生日的時候,我不過是給你織了一條圍巾,你就開心得不得了,我生日的時候,你卻送我了一條幾十萬的紅寶石項鏈……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在你那兒了。”
顏喬看了他一眼:“你當初為了報複顏書良刻意接近我,騙我,說那樣的話羞辱我,我那時候是真的很恨你。”
“可後來想想,我難道要這樣一直恨你嗎?恨一個人是很累的,我應該重新開始生活。”
“顏書良傷害了你和你媽媽,但我是不知情的,你報複顏書良沒錯,可你不應該利用我,誠然,作為顏書良的女兒,或許就該父債子償,但路嘉,償還完了,我和你之間,真的就沒有一點關系了。”
“顏書良你已經成功報複到了。你羞辱我的話,我也加倍還給你了,只有一件,我從前,是真的很喜歡你,這麽算下來,你還是欠我的看在這一點的份上,你放過我好不好?”
路嘉抽噎着不說話。
“你總說你不是故意的,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沒有完全說謊,但是這裏面又有多少真心呢,我已經分不清了,不管你是真的後悔還是做戲騙我,我們都回不去了。更何況,我潛意識裏更相信後者,一旦我和你再在一起,我以後就會過着杯弓蛇影的生活,每天疑神疑鬼,擔驚受怕,我不想這樣。”
“我不想因為愛一個人而把自己變成這樣,如果我一直過這樣的生活,我肯定會變成瘋子。”
“我不想變得不像我自己,變得沒有尊嚴,沒有底線,甚至瘋瘋癫癫,路嘉,我真的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也放過你自己,顏書良從你媽媽出事後就被趕出了當時所在的學校,大受挫折,從此渾渾噩噩地過了半輩子,磨滅了鬥志,他活着的唯一寄托就是我了吧,可我偏偏又出了那樣的事,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會以為是他連累了我,餘生都将在悔恨和愧疚中度過。”
“而我知道了我的身世,大概和他也回不去了,原來他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原來他是那樣不堪的一個人。”
“我會好好照顧他,給他養老,但恐怕,不能再毫無芥蒂地叫他爸爸了。”
“他這一輩子不會再好過了,當然了,這都是他活該,我想說的是,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放過你自己吧,也放過我。”
“這是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因為以後可能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我希望也不要有。路嘉,你家裏人也希望你收手吧?所以,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我們都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路嘉苦笑了一聲:“新的生活?可是,我已經沒有以後了……”他根本無法接受在他漫長的餘生中沒有顏喬。
雖然他和顏喬已經鬧得很難看了,但在今天之前,其實他一直存有一絲幻想,可當顏喬用那種平靜的語氣對他說出那一番話,當她對他說“我不再恨你了”時,他就知道,這一絲可憐的幻想也将不複存在。
原來顏喬不會一直在原地等他,不是每次他回頭。都能看到她。
他忽然就覺得可笑,可笑他之前還認為自己并沒有多喜歡顏喬,可他明明……已經為她變成了這樣。
然而如今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一切似乎,都已經太遲了。
路子濯回家後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到了客廳,将外套脫下,管家立刻上前接過外套。他松了下襯衫頸扣,一邊問道:“嘉嘉睡了嗎?”
管家臉色立刻不對勁了,小心道:“小少爺他……他不是去找您了嗎?”
“找我?”路子濯立刻皺眉道:“他什麽時候過來找我了?”
“就是……九點左右……”
路子濯低聲罵了句髒話,一把扯回了管家臂彎裏的外套,一邊披上,一邊吩咐道:“把司機叫過來,陪我去一個地方。”
自從顏喬說完那番話後,路嘉就一直靠坐在沙發上,也不說話,神情一直有些恍惚,過了一會忽然叫了她一聲:“喬喬……”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勉強擡頭看了她一眼道:“再給我一顆藥……”
顏喬皺眉道:“什麽?”
“退燒藥……”
顏喬看了他一眼,剛轉身想要回去拿藥,就聽身後咚的一聲,她連忙轉身去看,就見路嘉已經倒在了沙發上。
“路嘉!”她立刻上前察看,發現他臉上燙的驚人,連忙手忙腳亂地把他扶了起來,準備帶他去醫院。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顏喬正要扶着路嘉出去,卻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時愣在了原地。
路子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上沒什麽表情,等看到她旁邊的路嘉時,忽然皺起了眉:“他又發燒了?”
顏喬愣了一下:“是。”話音剛落,路子濯就從顏喬手裏扶過路嘉,小心翼翼地交給司機:“帶他去醫院。”
司機連忙答應,扶着路嘉走遠了。
顏喬漸漸收回目光,正打算關門,路子濯卻往前走了半步,一手抵住了門,低頭看了她一眼道:“我們談談。”
顏喬不知道路子濯跟她有什麽好談的,不過他既然要跟她談,這談的內容也總是離不開路嘉的。
她坐在沙發上,上面還殘留着路嘉的餘溫,她想起剛才觸碰路嘉額頭時,燙的驚人,明明之前熱度已經下去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又發起燒來,她記得他跟她在一起時,也并沒有那麽愛發燒。
她正胡亂想着,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知道他為什麽最近一直發燒嗎?”
顏喬愣了一下,擡頭看着他,搖了搖頭。
路子濯看了她一眼:“這是他被關教室一晚上的後遺症,從那以後,他就會莫名其妙地發燒,後來發現倒也不是莫名其妙,是有規律可循的他難過的時候就會發燒,去醫院也看不出什麽,所以,我們從來不讓他難過。”
顏喬怔了一下,就聽路子濯冷笑道:“可你倒是一次次的,讓他難過得毫不手軟。”
“我……我不知道……”顏喬想了想道:“而且,他為什麽要難過呢?是難過我不肯和他和好,還是難過我不和他和好的話,他就不能接着報複我?”
路子濯擡了下眼,仿佛覺得可笑似得,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随你怎麽想,我不關心,我只在乎你會不會繼續讓他難過。”
顏喬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他為什麽會被關教室一晚上?”
路子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顏喬道:“你剛才不是說他被關教室一晚上嗎?為什麽?”
路子濯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因為同班的男生不喜歡他,所以故意關了門,讓他在教室裏待了一晚上。”
顏喬喃喃道:“居然有人會不喜歡他……”
路子濯好笑道:“路嘉又不是人民幣,怎麽可能人人喜歡?”他的聲音冷了下來:“無父無母的孩子,總是很容易成為被欺負的對象。”
顏喬喉嚨動了動,沒說話。
路子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起來,這都是拜你父親所賜。”
“顏喬,說到底,你們是欠他的,你放過他吧。”
顏喬有些意外地擡頭:“放過他?我并沒有不放過他。”
“可你還在的話,他永遠都走不出。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見他這麽難過。”
顏喬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想我從此消失?”
“是。”
“你想殺了我?”
“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路子濯笑道:“這可是犯法的。”
顏喬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眼睛一瞬不瞬,她沒有說出口的是,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路子濯會殺了她。在她的認知裏,路子濯似乎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偏他還有這種能力。
不過後來想想,殺人總歸是過了些,他這種人,沒必要為了她這樣的蝼蟻冒風險。
她直視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跟路嘉很像,只不過瞳仁顏色要比路嘉深得多,路嘉是淺淡的琥珀色,在陽光下眸色尤其淺,澄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到眼底,顏喬現在想起,忽然回味過來他的那一雙眼睛真的很很具有欺騙性。
而路子濯的眼睛漆黑,仿佛深不見底,跟他對視時帶着一股攝人的壓迫,令人幾乎不能喘過氣來。
顏喬咽了口口水:“那你要我怎麽樣?”
“我要你轉校,從此不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要,”顏喬幾乎立刻否決:“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好不容易在考上這所學校,你們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讓我放棄嗎?”
路子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會幫你安排好,你轉過去的學校,不會比你現在的差。”
“不行,我喜歡我現在的學校。”
路子濯饒有興味地挑了下眉,嗤笑道:“是不是你和你父親最近過得太滋潤了,嫌我們當初不夠下狠手?當初我爸爸為了保護路嘉,不想讓事情鬧大,才選擇息事寧人,我本來也這麽想,可原來他早就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顧忌什麽了,你說對不對?”
顏喬感覺背後一陣涼意:“你威脅我?”
路子濯笑了:“你說呢?”
顏喬看着路子濯,心裏知道他是幹得出這種事的人,她如果不自願轉校,他到時候有的是辦法讓她離開這所學校,她其實根本沒得選擇。
她想了想道:“其實不用轉校,休學就可以。我可以休學一年,一年後,路嘉可能連我是哪個都不記得了,甚至用不了一年。”
她想他也已經報複過了,一年見不到她,應該也不會這麽執着了吧。他什麽都有,這樣的花花世界,他那樣年輕,正是游戲人間的時候,應該會很快明白,不應該浪費時間在仇恨上面吧。
畢竟,他也算是報過仇了,不至于會那樣放不下,只不過眼前确實還是不甘心,從這一層面上來看,其實路子濯的這個“讓她消失”的提議不無道理,不然難道她想三天兩頭被路嘉糾纏嗎?
她不想,她只想盡快把路嘉封存在記憶的最角落,盡早地開始她的新生活,而這次離開,或許還是一次契機。
她擡頭看着路子濯,征詢他的意見:“怎麽樣,我說的休學一年,可以接受嗎?”
路子濯點了點頭:“可以。”
一年的時間,很久了,久到應該足以治愈路嘉了。
路嘉醒來後,迷迷糊糊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影,他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沙啞得厲害:“小舅舅……”
路子濯連忙擡眼看他:“你醒了?”看着他道:“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喝點粥好不好?這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
路嘉看了他一眼:“小舅舅,我睡了多久了?”
路子濯幫他倒了一杯水:“兩天了。”
“兩天?那……顏喬呢?”
路子濯動作一頓:“她走了。”
護士這時候走了進來,幫路嘉升高了床,又量了一次體溫,道:“挺好的,再吸會氧吧,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路子濯“嗯”了一聲:“謝謝。”
護士低頭說了句“沒事”,紅着臉出去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窗簾拉開了大半,陽光透過玻璃灑了進來,暖洋洋地落在了床上。
路嘉偏頭看着窗外的陽光,他的瞳仁淺淡,麻木地看着窗外,臉上沒有一點生氣。
他的皮膚在日光下幾近透明,陽光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又是這樣一種神态神情,仿佛随時都會消散在陽光中。
路子濯心一緊,拉過了他的手:“嘉嘉。”他将手裏的水杯遞給他,深看了他一眼:“喝點水吧。”
“小舅舅,”路嘉忽然道:“我真的只睡了兩天嗎?”
路子濯“嗯”了一聲:“怎麽?”
“沒什麽……”路嘉有些失神地道:“我只是覺得,我好像睡了好久……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把我和顏喬這大半年的過往都重新經歷了一遍,卻過濾掉了所有不美好的回憶……我都有點不想醒來了……”他說着看向路子濯,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小舅舅,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可笑?”
路子濯皺了一下眉,欲言又止:“嘉嘉,我……”
“小舅舅,你想說什麽?”路嘉看了他一眼:“是關于顏喬的嗎。”
路子濯“嗯”了一聲:“不過,我怕我說了你又生病。”
“不會,”路嘉虛弱地笑了笑:“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你說吧。”
“顏喬她休學了,現在已經不在學校……”路子濯觀察他的神色,繼續道:“她說因為你一直去找她,她很困擾,所以想休學一段時間去散心,等你徹底放下了再回來。”
“嘉嘉,其實這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路嘉“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那你……”
“我沒事,小舅舅,你一直在醫院陪我,公司的事壓下來很多了吧,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一會。”
路子濯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神色如常,像是已經接受了事實,就松了一口氣,起身撫摸了他的頭發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下午來接你。”
路嘉在路子濯和他外祖父母面前,一向是個乖巧聽話的晚輩:“好。”
卻在路子濯關門的一瞬間變了臉,路嘉陰沉着臉,手上的力道加大,砰地一聲,薄玻璃杯應聲而碎。
細碎的玻璃渣刺進他的皮膚,鮮血很快滲了出來,他也不覺得疼。
他轉頭看了床頭櫃一眼,上面擺放着水果拼盤和路子濯帶來的另一個杯子,再靠邊就是他的手機。
開機後還有電量,路嘉沒什麽表情地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喂,小少爺?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幫我查一個人,”路嘉的聲音依舊沙啞,他說話有些費勁,咳嗽了一聲之後仍是要繼續道:“顏喬,我要知道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