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２

第19章 ☆、蒲公英

蒲公英有淡淡的清香，美好又憂傷的香味。被風一吹即散的“小傘”像是無法留住的愛。蒲公英香是特色香水品牌DEMETER的設計師最愛的香味，據說在這個品牌的所有系列裏，都能找到蒲公英的香味。

展昭這幾天總在思索，安然在自己身邊放置那些香水的意義。他發現香水在不斷地增加，由原先的六個托架構成的半圈，逐漸增多至現在的九個，形成一個将要合攏的圓……

展昭仔細觀察那些香水。它們顏色各異，但色澤同樣純粹，外觀就像各有其美麗之處的珍寶，可以想象，香水的氣味該是怎樣地感染人心。

展昭從沒見過這樣令人印象深刻的香水，究竟是怎樣珍稀的材料，才能制作出如此優美的香水？這些香水似乎是安然某個計劃的一部分，他将要完成環繞住自己的所有香水嗎？一旦這些香水完成了，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這天，安然又來給自己送食物，他喂過後，用手帕細心擦拭自己的嘴角，展昭躲開他的手，冷淡道：

“我可以要一個手帕吧？我讨厭什麽事都讓別人代勞。”

“可以啊。”

他柔和地笑，将手帕放到自己手裏。只要不是試圖逃離他身邊，他并不難相處，甚至常是一副溫順的樣子。

“今晚你最好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因為我訂做的工具，明天就要到了。你放心，這次我學會了更小心的提取香味的方法。”

安然說着，放下水晶蓋子準備離去。

“什麽……”

展昭看着自己晶瑩剔透的世界慢慢合上，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他竟然還沒有放棄從自己身上提取香味的荒謬想法嗎？！他似乎對用這種方式來令自己永恒，有着難以想象的決心。展昭知道，更多的折磨，怕是免不了了……

第二天，展昭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設備，其主要部分是一個龐大的蛋形類似鍋爐的器物，頂上連接着一根粗管，管的另一端是個大型的蒸汽制造機。主設備的底部，有一根透明的試管接出，以坡形通往放在地面上的一個中等大小的空量杯。

“你要做什麽？”

安然從水晶裏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時，展昭問他。

“我的導師說，‘水擴散蒸餾法’是更新的，更能保護香材完整的方法。”

安然一邊答他，一邊将人架到肩上，從主設備外搭着的梯子，一步步朝頂部走去。

“導師”，他指的是白玉堂？展昭不得不苦笑命運陰錯陽差的安排。他要是知道，自己教安然提香的方法，用來處理什麽“香材”的，他的痛苦，一定不會比自己更輕……

安然單手打開笨重的頂蓋，将肩上的人放在裏面鋪了紗布的隔層上。展昭雙手、腳被鎖在一起，掙紮只是徒勞。接着，他從梯子旁拿起一根長木棍，抵住隔層邊緣，用力将它推下去。展昭随着那平面降下去，到了中部，被什麽裝置卡住了，停在容器正中間。展昭看到上方的蓋子慢慢放下，裏面變得黑暗一片。這時，他才發現環繞着自己的容器邊上，有數個小孔，透進光來。展昭奇怪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設備是做什麽用的。一會兒後，他聽到外面制造蒸汽的機器，啓動的轟鳴聲，又過了一會兒，從上方的管道裏，忽然冒出大量的蒸汽，迅速向自己包圍過來。

溫熱的蒸汽很快完全籠罩了自己，展昭因氣管的不适感咳起來。不久，更難受的感覺出現了，容器裏完全被蒸汽充盈，空氣被向下壓去，呼吸變得異常辛苦，如果不是周圍的小孔處，還有一些空氣的流通，他已經窒息了。

展昭用力大口呼吸，才能維持意識的清醒，但越是吸進這些蒸汽，咽喉就越幹渴難受。熱蒸汽使裏面的溫度越來越高，烘烤着展昭的身體，熏得他的頭又重又暈。展昭撐起身子，移動到邊緣，擊打容器圍邊，但那裏燙手得不容他再碰觸。

“安然！”

展昭大聲喊外面人的名字，但是哪裏會有回音，他只能在這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煉獄中，慢慢煎熬……

安然在設備前，其實緊張萬分。他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第十三種”香味一步，他在容器上安裝了小的窺鏡，可以随時觀察裏面的情況，他絕不會讓上次差點失去“第十三種”香味的事情再發生！

安然目不轉睛盯着裝有那人的“蒸爐”，時不時上前看看窺鏡，只要裏面人還有意識，就回到位子上靜靜等待。這是一個漫長而折磨的過程，安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怦怦！”用力跳得有點疼痛，他渴望“第十三種”香味，就像将死之人，渴望着新的生命。我需要留住他，擁有他，是來自生命深處的聲音在告訴自己……

時間像停滞了一樣，仿佛已不會前進到終點。展昭依靠稀薄的空氣，意識模糊地支撐，但身體最終還是受不住熱氣的侵襲，伏倒在層面上，休克過去。安然倒及時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急忙關掉機器，爬上梯子，打開頂蓋，裏面的熱浪湧出來，令安然也難受起來，他忍住不适，用木棍另一頭帶的鈎子，伸進容器裏，勾住隔層邊緣的環，使力拉上來。

“展先生……”

他焦急地喚那人，把隔層拉到了頂，忙将他抱出來，走下梯子，放在地面上。然後手忙腳亂地去扯已準備好，放在一邊的氧氣罩，給他戴上後，又做心髒按壓，心慌意亂地直至感到手下人恢複了虛弱的呼吸，才跌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慢慢起身，去拿收集了一些液體的量杯，放在鼻子前聞聞，什麽氣味也沒有……

安然頹然走回那人身邊，坐在地上，俯身在他胸膛深呼吸。他的香味依然馥郁，像照進心靈的一束陽光，不能言喻地美好。安然眯起眼，頭枕在他身上躺下，就這樣從此長眠不醒，也沒什麽不好的。手指将那量杯碰倒，水潑在地上。不管怎樣“處理”他，得到的，都是毫無意義的淨水，像蒲公英憂傷的淡香，留不住的愛……

你為什麽，總不肯給予我，一點點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為何總不給我一點希望……

第十三種香味（二）

當白玉堂和公孫策站在第十具屍體前，深深的挫敗感，真不知該怎麽形容。兇手自那個醫生的意外後，再沒有失誤過，“第十三種”香味，也再沒出現……

“那個混蛋到底有什麽計劃？！這種殘忍的事情，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公孫策再忍不住發洩情緒。

白玉堂也難免焦躁，但此時也只能強迫自己沉着思考。現在基本已經能确定這“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和劫走了展昭的是同一人，讓人不解的是，他為何對其他人都果斷地下手，卻只是囚禁展昭，甚至會請來醫生挽救他的性命。兇手的目的，更模糊不清了……

“也許我們總用慣性的思維來設想他的目标，才會陷入繞不出去的圈子。”

白玉堂想了想，試着打開思想的局限。

“什麽意思？”

“也許兇手的目的，并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從他選擇被害人的标準來看，就可以知道他所‘欣賞’的，是人性之美，這是世間最高的美。從他處理屍體的方式，也可以看出，他是個追求極致美的人。”

“就是說，可能他不似普通人，單純貪圖個人的利益，他想要的，是更深刻的東西。”

“可以這麽說……”

“但他通過這種方式，能得到什麽‘更深刻的東西’？”

“從表面上看，他殺害這些人，是不能得到什麽。當然，除了他們的氣味以外……”

白玉堂說着，似乎觸到了某個模糊的答案，又陷入沉思。

“氣味？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怎麽留得住？又哪裏談得上‘得到’呢？”

公孫策覺得推論越來越離譜了，但接到白玉堂對自己無語的眼神，忽然反應過來：

“對了！如果是你的話就可以。香水，不就是保存住世間美妙的氣味麽？！”

白玉堂的臉色黑下來，公孫策緊接着說：

“當然了，你不可能是兇手。你已經有‘第十三種’香味了。不過，這樣說還是太詭異了，人和你們香水師使用的香料，還是完全兩碼事吧？誰會想要從人的身上提取氣味呢？”

“我就想過啊……”

白玉堂老實道，看到公孫策驚栗的臉，只好解釋：

“當初抗拒昭的時候，那時我真的……很狼狽，是有幻想過将‘第十三種’香味和他分離，因為對他完全不服氣，不過也僅限于洩憤的胡思亂想而已。”

公孫策盯着他，再次在心裏肯定：天才香水師的想法，真的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覺得自己也被他繞進了一個毛骨悚然的邏輯裏，真不敢相信自己會問出接下來的話：

“那你現在認真想想，這種事是有可能的嗎？”

“不知道，我沒做過相關的研究，但這也許是個切入點，如果我能找到兇手處理這些屍體的方法，就有線索追查到兇手，畢竟他實施起來，總是需要材料和設備的，沿着這條線，最終就能找到他！”

公孫策聽了，也振奮起來。當案件不能依常理來推斷時，大膽地設想，往往成了“救命的稻草”。

“但是，我需要一些材料和工具，才能開始工作。我的東西都放在‘陷空’的工作室裏了。”

“我去幫你拿過來。”

“你去的話，大哥馬上就知道我躲在你這兒了。”

“……那怎麽辦？”

白玉堂稍想，腦中浮現了一個人，現在知道自己在哪兒，還不會多管閑事的，恐怕只有那個人了……

安然按白玉堂吩咐的，到“陷空”把他列的工具照單拿了出來。手上、肩上滿滿大包小包地送到公孫策的公寓，當上到指定的樓層，已是汗流浃背。但沒有辦法，香水的國王是不能忤逆的。

給自己開門的，是個不認識的人，然後那冷傲的國王走出來，接過自己帶的東西，說：

“謝了，今天見到我的事，回去別亂說。”

安然點點頭，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對自己勾勾手指：

“鑰匙。”

安然知道他指的是借給自己的工作室鑰匙，忙摸摸褲袋尋找，不在那裏，又找其它的口袋和随身包。他感到那國王不耐煩起來，自己也急了，一定是剛才拿的東西太多了，沒留意将鑰匙塞到了哪個角落。

安然又将身上的口袋摸了一遍，再伸手進外套口袋找不見後，手抽出來，不慎帶出一條手帕，飄落在地上。霎時，他感到世界變得一片空白了，身體不能動了，心冰涼得沒有知覺。因為他知道，那人和自己一樣，在這一瞬間，都嗅到了“第十三種”香味……

果然，在下一秒鐘，他就被眼前人猛地扼住手腕，逼近過來，殘酷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香水的國王，已經把絞繩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他手上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絞死自己。

“你怎麽會有他的香味？！”

安然緊盯着他，連眼神都不敢移開，心裏在拼命地大喊：快做點什麽！身體卻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自己怕得要命，不是怕将得到怎樣的懲罰，只怕這霸道的國王，奪走“第十三種”香味，奪走自己的夢想，自己的幸福……久久，嘴唇才能微啓，擠出一個字：

“……誰？……”

“你少給爺裝蒜！我的昭！”

安然覺得要保持自己的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腦子一片蒼白，像溺水的人，就要被絕望拖到深處……

“白玉堂，你冷靜點，他說不出話了……”

公孫策看安然僵在那裏，反應全無，只好勸。

白玉堂咬緊牙，才能強迫自己放開他。只要他的回答有一點不妥，白爺絕對讓他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那人退開了些，安然才感到空氣又流通起來，呼吸了幾次，思想才恢複一些，從包裏拿出一個香水瓶，吶吶地解釋：

“那張手帕，擦過這個瓶子……”

白玉堂拿過那瓶子看，是那人曾碰過的，Amber的香水瓶……

安然從包裏找出鑰匙，愣愣拿在手裏，對方看着那香水瓶失望悲傷的表情，讓人不敢碰觸。

“給我就好，你回去吧。”

公孫策替白玉堂接過鑰匙。安然命令自己的腿動起來，離開公寓，跑到無人的地方，靠着牆急喘，這是一次“死裏逃生”，只有他才知道，那手帕根本沒擦過什麽香水瓶，而是自己留給展昭的那張，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公孫策關上房門後，轉身看白玉堂還拿着那香水瓶，不能動彈，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我們還有機會，只要你找出兇手處理屍體的方法，我們就能找到他。”

“公孫先生，也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白玉堂不知再如何掩飾自己的痛苦，對公孫策說出心裏的推論。

“為什麽？”

“我想我知道兇手為什麽要囚禁昭，因為，他是‘第十三’個人……”

傳說在古法老王的陵墓中，曾發現一個細頸瓶，裏面的香水，在歷經千年後，依然細膩優美，如此感染人心，嗅到它的人，在那一刻，都相信自己是身處天堂中……

古埃及人認為，香水由十二種“音色”組成，要創造出最完美、獨一無二的香水，得通過額外添加的“音符”，最寶貴而神秘的，“第十三種”香味……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走向尾聲了，瓦和瓦滴原創兒子都要下地獄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