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
被希臘女詩人Sappho稱為“花之後”的玫瑰,一直是香水王國裏最經典的香材。從埃及羅馬年代的玫瑰香膏,阿拉伯地區的玫瑰水和精油,到19世紀前後的玫瑰古龍水,都是對玫瑰的絕對禮贊。正如法國古老香水品牌Houbigant的一款香水名字所表達的: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目前已知的玫瑰香味有17種,至少有75%的優質香水使用了玫瑰香。
“啊?這……當然可以,我叫展昭。”
展昭愣了一下,伸手跟他握手,好像這才是兩人的初次見面。對安然來說,這确實是他認為,真正有資格跟這人相識的開始。他握住對方的手,壓抑翻騰的情緒,臉微紅,有些腼腆地說:
“我……我是安然。”
介紹完後,他向白玉堂微鞠躬,就再說不出話,逃也似地走了,怕再多待一秒,身體就要因為燃燒的激情爆炸了。展昭看他慌亂地離去,不禁對白玉堂笑道:
“你這第一個學生可真有趣!問別人的名字,像是一件多不容易的大事……”
展昭顧自低笑,哪裏知道白玉堂給那人出的難題,賭上香水師的全部尊嚴,只為了跟站在香水頂端的人更近一些,和聽說一個人的名字……
“認識你到現在,才知道你原來是‘天然呆’。”
忽然聽旁邊人冷冷地回一句,擡頭看他,他已經轉身走出去了,只留了背影給自己。
“什麽意思?你又拐彎抹角地諷刺人!……”
白玉堂不管他在身後抗議,悄悄嘆氣。原來想要在“第十三種”香味面前保持風度,跟開始時企圖保持自己的尊嚴,一樣難。他不知自己是怎樣做到,在安然熱烈地期待那個人的名字時,沒有一拳揍上去。畢竟沒有哪條戒律規定,另一個香水師,連“第十三種”香味的名字,都不能知道吧?如果他真是香水的國王,其實他更想将“第十三種”香味,埋進自己剖開的心裏,然後絞死所有嗅到他香味的其他香水師。
一天,白玉堂在工作室靜靜看書,一邊是安然戴着有些不襯的黑框眼鏡,埋頭在一堆香精瓶中,完成白玉堂吩咐的作業——探索“真正的”玫瑰香水。
他只給自己這一句話,什麽才是“真正的”玫瑰香水?玫瑰香在現代香水中,運用如此之多,有調入了果香的玫瑰香水,浪漫如清晨的玫瑰;有加入其他花香的玫瑰香水,如正午豔陽下熱情的玫瑰園;有添加檀香、雪松等東方香調的玫瑰香,神秘如披着黃昏光芒的玫瑰……哪一種才算“真正的”玫瑰香?亦或是該問,哪些能說不是真的玫瑰香呢?
安然絞盡了腦汁,也沒能弄明白這作業的意義,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進行着各種實驗,要是多問一句,那人冷酷的表情,好像在質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位香水師。忙碌中,聽到白玉堂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了電話,震驚道:
“什麽?!這……我就過去。”
他一邊穿上外套,一邊命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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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一起來,算是個練習吧。”
安然草草收拾了東西,提起自己還有些亂的工具箱,趕上他出門了。到了目的地,安然左右看看,這裏竟是個警方的案發現場。樓外拉着警戒線,四周圍着觀望的人群。看白玉堂熟悉地穿過警戒線,找來一位警員,問:
“展昭在嗎?”
在得到指點後,向樓裏走去。安然急忙追上他問:
“展先生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你知道他是幹什麽的嗎?”
安然疑惑地搖頭,對方也沒答自己,只是一臉“看戲”的表情,帶自己繼續走進去。走近了一個房間,安然在門外,見到了一直溫和給自己鼓勵的人,此時他穿着黑西裝,威嚴又幹練,戴着耳機沉靜地指揮工作人員,他的衣服上,有檢察官特有的徽章,安然才知道他的職業。這時他身上散發的氣場,竟和那對自己微笑的人截然不同,令安然呆住。白玉堂暗笑:這回“吓”到別人的,可不是我。
展昭發現他們,走過來勉強擠出笑容:
“你來了。又是跟之前一樣的手法,兇手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我進去看看。”
白玉堂跟展昭走進房間,裏面的陳設還是一樣整齊幹淨,同樣“幹淨”的,是躺在地板上,露出雪白肌膚的女屍。
“唔……”
那白玉堂本想借機考驗他嗅覺的人,見狀馬上捂了嘴,臉色轉青,拼命控制才沒有嘔吐出來。
“你怎麽把他也帶來了?”
展昭瞪白玉堂一眼,知道他是教學生和整治人,目的各有一半。看他無所謂地攤手,無奈讓工作人員把安然帶出現場。只剩他們二人在室內後,白玉堂告訴他:
“确實是同一個人,沒有留下任何氣味,倒成了辨認他的辦法。”
“他好像有着自己的計劃,沒有完成前,不會停止殺害人。可是我們對他的目的摸不透,即使想預防兇案,也不知從何入手。”
“被害人有什麽共同之處嗎?”
“被害人有男有女,社會階層不同,彼此也互不相識,找不到共通點。再這樣下去,難道只能眼看着更多的受害人出現……”
白玉堂感到他情緒不穩起來,抓住他的手,打斷道:
“昭!冷靜點,這不是你的錯。”
展昭定定看他,心漸漸被安撫,應了聲“嗯……”又投入到工作中。
白玉堂走出大樓,找到那還在調整狀态,試圖把剛才的畫面徹底趕出腦海的人。不合時宜地說了句:
“至于麽,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人,其實經常看屍體都習慣了吧?”
安然稍微好轉的胃,又開始翻滾起來,說沒有一點幻滅,那是假的,原本印象中柔和的人,竟在殺人現場指揮工作,面不改色。白玉堂看他又捂住嘴,皺眉說:
“你可別待會兒吐在我的車上……算了,到附近的咖啡屋讓你緩緩。”
安然跟他走進一咖啡屋,要了杯熱飲下肚,才算舒服些,可以說出話來:
“展先生沒事吧?他臉色不好。”
“因為很少休息的緣故,每次有大案子時都這樣,沒辦法,他就是那樣的人……”
安然聽他答,說着似陷入了某種思緒中,又問:
“你跟展先生關系很好麽?”
“那又怎麽樣?”
“那他為什麽沒有用香水?”
身邊有一位世界最頂級的香水師,身上還樸實無華的人,是有些不尋常吧?他卻沒有正面回答自己,而是談起了令自己困擾的“玫瑰香”作業:
“你知道你做的玫瑰香水,問題在哪裏嗎?”
安然搖頭,聽他接着說:
“你總是試圖通過調和,來體現你所理解的玫瑰。實際上,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只要讓玫瑰成為它自己就可以了。”
玫瑰之所以成為玫瑰,是因為它就是玫瑰。原來看似深奧的難題,其實有着最簡單的答案,安然明白的,似不止是玫瑰……
“不過,雖然玫瑰一直被視為香水中最經典的原料,但其實香水真正的奇跡,并不是玫瑰。”
白玉堂見他驚訝地看過來,緩緩說:
“傳說在古法老王的陵墓中,曾發現一個細頸瓶,打開它後,由裏面散發出一股香味,在經過了數千年後,這香水依舊細膩優美,如此感染人心,嗅到它的人,在那一刻,都相信自己是身處于天堂中。
古埃及人認為,香水就像音樂,由十二種‘音色’組成,要創造出最完美、獨一無二的香水,得通過添加額外的‘音符’,那是香水真正的精華,能突顯出其它十二種‘音色’的優勢,同時抑制它們相互的幹擾。
至今,法老王的香水裏十二種香味都被辨識出來了,只有那‘第十三種’,最重要、寶貴的那種,沒人能夠找到……”
安然聽得如墜夢幻,這是香水師最高的傳說,令人聞之心鼓動再不能平息,你連去探究這傳說真實性的力氣都沒有,因為你寧願懷疑自己的生命,也不願去懷疑它。你在聽說它的同時,已經深深沉淪,即使它根本不存在,你也願死在尋找它的路上。因此安然只是揪緊自己的心,問: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這只是一個傳說。我騙你的,你也相信,你是三歲小孩兒麽?”
白玉堂冷眼看他,不客氣說完,先起身走了。
安然定定坐在原處,他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忘記,這連“花之皇後”都要下跪的,傳說中的“第十三種”香味。最純粹的玫瑰,也不能勾畫你的美好。如果玫瑰的香語是:純潔的愛,只要你願意出現在我眼前,我不介意,将玫瑰花鋪在你的腳下,看你粉碎我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 看你粉碎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