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落難公主【一更】
馬車行駛到瓊州與周國邊境的時候是一個下午, 天氣微微有些陰沉,甘大夫幾次探頭出去張望總擔心會下雨。
駕車的暗一:“……”
“管家公準備的馬車,老爺子擔心什麽呢?”楊晏清笑着指了指身後, “都備着呢。”
出發前楊晏清大概掃了一眼,看到裏面居然還有床被子的時候無語了良久, 現在在淮濟那些家夥眼裏,他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算了, 不想關心這個。
楊晏清估摸了一下時辰, 對暗一道:“加快速度吧。”
“過了城門就有驿站, 咱們用走商人的路引過去。”甘大夫連忙囑咐,“別起沖突。”
楊晏清一想也是, 前不久咱們赫赫戰功的靖北王率領大軍還去周國邊境虎視眈眈壓了好幾天, 現在周國指不定對大慶來的商隊或是游民有多防備。
不過為了貿易和糧食, 就算是再忌憚還得大開着城門……啧, 真難啊。
楊晏清腦子裏轉着思緒, 轉頭看向抱着自己的蕭景赫:“你說,要不要把你這張俊臉做點手腳?”
蕭景赫沒有絲毫動容地果斷拒絕:“不要。”
楊晏清的易容本事是很高, 臉上的異物感也幾乎沒有,但是在事後看着洗下來的水後蕭景赫幾天洗臉的時候都自發延長了時間。
“那個用藥水擦一擦就行了,是你自己總覺得不幹淨。”楊晏清哪裏不知道蕭景赫在抗拒什麽, “你能确定周國這麽多人,沒一個見過當時大軍壓境前頭領兵的人?”
“他們認的是靖北軍的旗,又不是我的人,再說了,頭盔甲胄……”蕭景赫說到一半頓了一下, “打仗向來都是這樣, 莫說是主帥, 就算是當面厮殺的敵軍都不見得認識什麽模樣。”
只見窩在自己懷裏的青年一臉意味深長的感嘆道:“王爺最近辯才見長啊,不錯,孺子可教也。”
“哪裏,”蕭景赫湊過去又親了親楊晏清的鼻尖,“是先生教得好。”
甘大夫木着臉扭過頭,拽開馬車簾子往旁邊一甩,故意讓外面的涼風吹進馬車裏試圖吹醒馬車裏你侬我侬的兩條親嘴魚。
都一路了,這馬車還能不能坐人了!
煩死了!
天空開始細細密密下下來雨絲,并不大,卻有種連綿不絕之勢,秋雨下過,接下來的幾天恐怕都會冷上許多。
突然,一抹灰撲撲的顏色沖着疾馳的馬車沖過來,張開雙臂直直站在了馬車前方,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因為車簾掀開而露出的青年。
“籲——!”
馬車突如其來的急剎讓甘大夫整個人都往後倒去,還好蕭景赫在抱緊楊晏清之餘騰出手托了一下老爺子的後背這才沒讓老爺子滾撞到車廂壁。
“怎麽回事?”蕭景赫皺眉,不悅地看向駕車的暗一。
暗一心中一驚,這種熟悉的感覺……但來不及多想,暗一低聲道:“有個小姑娘攔車。”
“小姑娘?”楊晏清擡眸,視線越過馬車前方受驚了的馬匹落在那個一身褴褛灰衣,小臉被泥垢塗得髒污一片,只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細細密密的雨幕中閃爍着倔強的光。
“我認得您,您是硯琴公子!”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傳來,聲線微微發顫,帶着孤注一擲的希望。
什麽東西?
楊晏清迷茫了一瞬。
他有在走江湖或者搞事的時候用過這種稱號化名嗎?
不是,這化名怎麽一股子風塵味兒……
見馬車裏的人遲遲沒有動靜,那小姑娘急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馬車邊想要靠近卻被眼疾手快的暗一攬住。
小姑娘急切的朝着馬車車廂壓低聲音喊道:“我認識青柳公子!是他告訴我如果有朝一日見到您,您一定能幫我!”
青柳公子……?
楊晏清的嘴角一抽,他終于知道這種怎麽琢磨怎麽風塵味兒的化名是從哪來的了。
蔣青的青,沈向柳的柳,合着那人在周國的時候還搞了這一出?這青中有柳,柳裏有青的,讓蔣青知道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楊晏清輕咳了一聲,暗一将那小姑娘放開,而那小姑娘也沒有再往馬車裏面湊,反倒十分知禮數地站在車邊:“請問閣下是要去周國嗎?”
“原本是的,不過若是姑娘有想去的地方,我說不定也可以送姑娘一程。”楊晏清放柔了聲音朝着髒兮兮的小姑娘伸出手,“快上來吧,外面還下着雨呢。”
小姑娘看着眼前這只白皙的手,兩只小手在身上搓了搓,并沒有往後縮,而是堅定的伸出手握住了機會。
楊晏清勾唇,手腕用力将小姑娘拉上馬車,放下車簾。
暗一會意地改了行駛的方向,調轉馬頭朝着瓊州的方向駛去。
車裏端端正正坐在角落的小姑娘感覺到馬車調轉的動靜,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緊繃着的肩膀塌了下來,視線在碰到車廂裏男人的眼神時瑟縮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看向楊晏清感激道:“多謝公子。”
“既然是阿柳的舊識,幫一幫倒也無妨。”楊晏清沒有問小姑娘是什麽身份,又是從哪裏來往哪裏去,而是說了自己的行程,“我們只能将姑娘送到瓊州,之後便要再度前往周國。”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小姑娘下意識想要起身道謝,腦袋卻在站起來的瞬間磕碰到車廂頂部,頓時吃痛地蹲下來,可即使是這樣,小姑娘依舊沒有發出半點不雅的聲音,哪怕衣衫褴褛面帶泥垢,動作間都帶着極好的禮儀教養。
能讓沈向柳起了憐惜之意,還将自己的畫像給這個小姑娘看……
楊晏清眯起眼,忽然問:“敢問姑娘,阿柳可是有将我的畫像交給姑娘?”
小姑娘聽了頓時搖手,不顧腦袋上腫包的疼痛連忙解釋:“不是的!是青柳公子特意畫了畫像給我看讓我記住,之後便當着我的面燒毀了!我沒有留畫像的——也沒有再畫!”
一個禮儀教養如此嚴苛的小姑娘,這般年紀未曾婚配還學過丹青,這可不像是普通富貴人家有眼界手段教養得出的。
但楊晏清沒有再問,熨帖地選擇了沉默留給小姑娘更多整理思緒和情緒的時間。
然而馬車才将将行駛了不到半個時辰,前面就有七八輛馬車以及一個拉貨的車隊被攔在了瓊州城門外,遠遠能看到一夥官兵模樣打扮的人正在城門口仔細排查。
從車簾處小心瞥到情景的小姑娘頓時屏住呼吸,轉頭看向楊晏清的眼神帶着顯而易見的求救之意。
眼下她已經走投無路沒有別的法子,面前這個青柳公子曾經讓他牢牢記住長相的人就是她最後的希望。
楊晏清同樣看到了那排查的陣仗,從馬車堵塞的情況來看守衛士兵排查得顯然十分嚴密,只是今日清晨他們出瓊州的時候可還沒有這樣的興師動衆。
“去看看。”蕭景赫冷聲吩咐。
暗一随即安撫了馬匹跳下車,快步朝着城門口跑去。
見甘大夫放下車簾,楊晏清轉向小姑娘,聲音很輕:“瓊州和周國,哪一處更危險?”
“都危險,但我要去大慶!”小姑娘的聲音十分堅定。
楊晏清見到小姑娘放在身前的手指已經因為緊張而絞成了麻花,又問:“有路引嗎?”
小姑娘的喉嚨動了動,小聲道:“沒有……”
此時速度極快的暗一已經回來,掀開車簾小聲禀報道:“守城的官兵只說城裏來了大人物,府中丢失了家奴,那家奴盜竊了重要的財務,這才在城門口排查。”
“大人物?”蕭景赫嘲諷的挑眉,“是什麽樣的大人物有本事封鎖了瓊州的城門口找人?”
也不知是大慶的大人還是周國的貴客?
“誰知道呢。”楊晏清輕笑,“你看,這次出來還沒玩就有趣起來了。”
沒成想,蕭景赫不出聲還好,這難得的長句子出口,小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猛地轉頭死死盯着蕭景赫,眼眸裏迸發出明亮的神采。
蕭景赫被盯得有些不舒服,皺眉,卻也沒有同一個小姑娘計較。
楊晏清倒是看出了些端倪,靠在蕭景赫的懷裏沒出聲,嘴角仍舊帶着笑吩咐暗一道:“再掉頭,找個人少的地方避避雨。”
那小姑娘緊張的跪坐在兩人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蕭景赫,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可是靖北王當面?”
剛才還說不會被認出來馬車沒走幾公裏就慘遭打臉的靖北王:“……”
哪來的倒黴孩子?!
楊晏清沒忍住笑出聲來。
“上過前線?”
蕭景赫郁悶地沒吭聲,楊晏清将笑憋回去問小姑娘。
小姑娘又是瞟了蕭景赫好幾眼,然後再看向極其自然拿堂堂靖北王當人肉靠墊的青年時,眼睛裏帶了好奇:“嗯,我記得靖北王的聲音,剛才……剛才的聲音,和王爺當初在周國城門下嘲諷連将軍的語氣,嗯……一模一樣。”
“噗。”這一聲沒忍住的是甘大夫,蕭景赫的臉色越發黑了一層。
甘大夫擺擺手,連忙掀開車簾坐到了外面去,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蕭景赫:“……”
陣前喊話,叫的就是一個嘲諷氣人的勁兒,明不明白?!
楊晏清擰着蕭景赫的腿試圖讓自己憋住笑,卻讓本就表情尴尬的蕭景赫臉色一瞬間吃痛猙獰了一瞬。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蕭景赫咬着牙将楊晏清的手包在手心裏,嘆了口氣無奈問小姑娘:“你去大慶做什麽?”
本應該回話的小姑娘卻将視線放在了楊晏清的身上,語氣不确定道:“您可是……”
楊晏清眉梢微動。
這小姑娘倒很是聰穎,比之蕭允年幼時都要機靈幾分。
見楊晏清幾乎是默許的表情和動作,小姑娘連忙結結實實地端正了面容,雙手貼在額前朝着楊晏清行了一個周國的大禮。
楊晏清嘴角一抽,連忙從蕭景赫懷裏彈起來避開這個禮,頗有些驚魂未定的模樣。
這種大禮可不是随便人家都會的,而是周國皇室用來給父母祖宗行的大禮,楊晏清哪怕是再潇灑肆意也只覺得這種禮節着實有些折壽。
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袖,楊晏清腦子裏轉了一圈思考自己怎麽就還沒進周國境內就先撿了個周國的落難公主,對即将而來的周國之行不由産生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總覺得有什麽事要黏上來了。
果不其然——
小姑娘見楊晏清避開也不慌亂,而是膝蓋調轉方向朝着楊晏清跪坐拱手,這一次,是大慶的作揖禮。
眼眸明亮的小姑娘朗聲道:“學生周蓁蓁,懇請先生收我入門!”
作者有話要說:
楊晏清:不是,這咋還強買強賣呢?!
蕭允:啊,朕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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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花哨什麽的……等完結吧,咳,現在日六還要工作沒啥精力(害羞)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須臾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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