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悶騷【二更】
“陳夫人。”楊晏清彎起眼眸笑道, “學生與兄長此番只是暫住松下學院聽課,因囊中羞澀蒙顧大先生照拂,言及夫人這裏或許能幫到學生與兄長二人, 這才鬥膽上門,還請夫人見諒。”
楊晏清此人長袖善舞, 在套忍話上可以說是游刃有餘,明明是顧文雍沒給出提示, 被這人三言兩語硬是偏成了顧文雍有意指點兩人來找陳茹玥。
果然, 陳茹玥聞言先是失落, 繼而想到什麽似的詢問道:“你們……不是本地人?”
楊晏清與蕭景赫對視一眼,答:“學生與兄長乃是青州人, 此番是因為春闱進京趕考, 春闱延期後學生便與兄長放緩腳程, 想要多看一看各州府的大好河山, 便走的慢了些。”
“妾身一個婦道人家, 哪裏就擔得起讀書人的自謙了?快快別這樣自稱了,平白無故的讓妾身惶恐。”陳夫人見這兩個年輕人容貌俊俏, 一個能說會道一個低調沉穩,臉上端起了笑,引着兩人坐下後, 自己也坐下來,看着看着,眼眶又濕潤了,“你們的父母親應當十分幸福有你們這樣有出息又健康俊俏的孩兒罷……抱歉,妾身總是……”
楊晏清并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情, 眼神柔和的注視着陳茹玥:“夫人是個心善的好人。”
“好人……”陳茹玥手中原本用來拭淚的帕子被她無意識攥出褶皺, 在注意到楊晏清的視線後連忙松開, 不好意思道,“讓小郎君見笑了。”
“敢問小郎君,這藍玉珠子,是……”陳茹玥的眼神自坐下開始便一直瞥向楊晏清身上的藍玉珠,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楊晏清好像是下意識托了一下腰間的藍玉珠絡子,笑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她去得早,就只是給我留了這麽一個念想。”
“這是你的東西?!不是顧大先生給的?”陳茹玥一下子站起身,眼看着情緒就要失控想要上來抓住楊晏清的胳膊,卻被旁邊先橫過來蕩在楊晏清身前的蕭景赫攔下。
陳茹玥卻顧不得那許多,眼睛死死盯着楊晏清的臉,喃喃自語:“……可你長得……”
卻見楊晏清十分不好意思地擡手揉了揉臉:“兄長說我們二人出門在外,又是明年将要春闱的考生,總歸要注意些,就改了改容貌,見水就洗掉了……”
“那——”
陳茹玥還要接着說什麽,就聽見管家站在門邊輕咳了一聲截住了陳茹玥的話,走進來躬身行禮,低聲道:“夫人,老爺來了。”
陳茹玥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擡手用手絹擦拭了一下眼角臉頰,對楊晏清與蕭景赫道:“真是怠慢了,要不然今日就不要走了,留下住一宿,明日咱們再好好聊聊。妾身就喜歡聽一些文史理學,學一學點棋走陣,你們呀正好能教教妾身!顧大先生之前介紹來的少年郎也都是這般。”
“如此,多謝夫人。”楊晏清拱手低頭,嘴角含笑。
“謝什麽,各取所需罷了。”陳茹玥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失态,收了笑對旁邊的管家吩咐:“還不帶貴客下去歇息?”
成功混入水心榭,楊晏清在跟着管家朝外走的時候手指輕輕劃了一下蕭景赫的手背,差點讓冷着臉觀察周圍的蕭景赫沒繃住表情。
看向楊晏清,就見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書生輕輕眨了下眼,無聲問道:夫君厲不厲害?
蕭景赫:“……”
***
兩人被帶到了湖邊的建在湖邊的廂房裏,這裏一開窗看到的便是平靜淡然的湖面以及遠在湖中心小島上的水心榭裏的燭光搖曳。
楊晏清從頭上取下木簪對着鏡子在臉上比劃,頭也不回:“夫人,你說如果是陳茹玥的孩子,長得是像她還是顧文雍還是陳晖?”
蕭景赫原本倚在窗邊看外面,聞言看向正準備改易容的楊晏清,忽然道:“想不想去偷聽?”
楊晏清猛地轉過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蕭景赫:“水心榭周圍少說圍了十幾個高手,就算是輕功最佳也不可能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靠近水心榭,夫人可以?”
“可以。”
蕭景赫從一開始進來這裏就在默不作聲地觀察四周,這好像是他十分習慣并且賴以生存的本領,他甚至将走過路段的水心榭在腦中勾勒出防守圖,并不是沒有漏洞,躲開就是。
楊晏清将手中的木簪重新插回去,轉身一邊打量蕭景赫一邊忽然感嘆:“夫人的武功如今到什麽境界了?”
蕭景赫沒有回答,反而問楊晏清:“山莊皆言先生武功已到大宗師之境?”
“這話多少有些水分。”楊晏清擺擺手,在蕭景赫面前是難得的坦誠與誠實,“我的武學奇特,以琴音化形攻擊,外人看來內力化形是大宗師的展現,但不過只是占了武學奇特的便宜。”
“的确,先生的劍法和輕功都差一些,步法倒是十分玄妙。”蕭景赫點頭贊同,“有機會可以交手試試看。”
楊晏清拍了一下蕭景赫的胳膊:“還打?上次夫人都弄疼為夫了!”
蕭景赫沒繃住表情,眉眼帶笑地将人攬在懷中。
可不知為何,明明兩人看上去像是舉案齊眉如膠似漆的夫夫,他的心裏卻始終像是空了一塊,總覺得眼前這人是片染了朝霞的絢麗浮雲,怎麽努力也困不到懷裏。
“我不知道我的境界在哪,但帶先生過去聽聽熱鬧還是可以的。”蕭景赫的下巴蹭了蹭楊晏清的額角,不讓楊晏清看到他此時眼神危險暗潮湧動的眼眸,“去不去?”
“當然去!”楊晏清在蕭景赫懷裏用力蹭了一下,贊揚道,“夫人真厲害!”
蕭景赫無奈地将人又抱緊了些,心中卻是在想,自己從前也是對這樣表裏不一卻分外可愛的先生沒有絲毫辦法嗎?
——殊不知恢複記憶之後,經常稍一不注意就掉進先生坑裏的靖北王有多憋悶,就對被先生一直帶在身邊柔軟貼貼動不動撩撥蹭蹭的小錦有多嫉妒。
***
水心榭二樓,只有陳晖踩着樓梯上樓時發出的輕微腳步聲,他的腳步放得很輕,像是生怕驚擾了正在內室裏休息的人。
“妾身醒着,夫君不必如此。”卸去了滿頭珠翠與唇上胭脂的陳茹玥嘴唇沒有什麽血色,失去了珠翠的輝映襯托,整個人也更加單薄,她回頭看向提着紙包輕手輕腳走進來的陳晖,眼裏滿是情誼,“夫君怎麽又去排隊了,蘇記那邊人太多,平白耽誤了夫君的時辰。”
陳晖将手上提着的點心紙包放在桌上,走過去自身後抱住陳茹玥,低聲道:“沒事,今天人不多的。”
陳茹玥便不再說話,只是垂眸坐在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身前的發絲,忽然輕聲問道:“夫君,你恨我嗎?”
陳晖的手頓了頓,透過銅鏡看着妻子良久,并沒有貿然回答,而是思忖了良久才道:“如果夫人心中郁結的仍舊是當年孩子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那個孩子很有可能會要了你的命,對我而言,這世上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夫君,你知道我不是……”
“夫人,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對我而言,只要夫人好好的活着,陪在我身邊,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可夫君你如今泥足深陷,此事萬萬沒有全身而退的法子,若是……”
陳晖聞言一笑,眼中滿是溫柔的星光,低頭輕吻着妻子的發頂,輕聲道:“那我們沒有孩子不是更好嗎?這些年來傳言四起,若是我出了事,夫人便與我和離,夫人是陳家的大小姐,陳家的一切夫人都有權帶走,下半生也可以活得像如今這般無憂快活。”
“夫君果然從來不知道妾身的心思……”陳茹玥苦笑着搖了搖頭,輕嘆道,“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裏就有妾身獨活的道理?”
“當年是那些人挾持拿捏了妾身,讓夫君在忠孝仁義與夫妻情愛間艱難抉擇,這些年來妾身不止一次在想,如果那時候妾身死在了那些人手上,如今的夫君又該是怎樣意氣風發的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她懷有身孕,礙于腹中胎兒難以下決心,如今夫君與陳家就不會是這般行走懸崖峭壁邊岌岌可危的局面。
陳晖當即道:“如果夫人不在了,我又有什麽活着的理由?”
“夫君有的。”陳茹玥慢慢道,“陳家,就會是夫君的牽挂與羁絆。”
陳晖心頭一絞,抱着妻子的臂膀收緊:“阿茹!事已至此,便不要回頭看了,好不好?”
……
趴在屋頂上的兩個人身形壓低,盡可能在黑夜中隐藏自身,面前是幾塊被掀開來放在一邊的瓦片。
楊晏清靠近蕭景赫湊到他的耳邊輕聲低語道:“我原本以為這陳晖是個負心薄幸,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故事。”
輕輕柔柔的呼吸聲以及刻意壓低的聲線鑽進蕭景赫的耳蝸裏,男人轉頭瞥了眼近在咫尺的楊晏清,側首輕輕咬了一口書生的下唇。
楊晏清一愣。
蕭景赫見楊晏清不動,又湊過去安撫般地親了親楊晏清下唇淺淡的牙印,啞聲道:“別撒嬌。”
楊晏清:“……?”跟你說話,誰和你撒嬌?
蕭景赫的注意力又放在下面開始說話的夫妻身上,理所當然傳音入密道:“有傳音入密不用非要湊過來撒嬌,先生怎麽這麽愛嬌?”
楊晏清:“……”
他只是因為這六年中毒無法動武總是習慣性的想不起來傳音入密這些手段而已,這人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怎麽總感覺失憶之後,這人越來越……
楊晏清垂眸沉思,努力在腦海中抓住了一個詞的小尾巴。
悶騷?
作者有話要說:
楊晏清:王爺變了.jpg
蕭景赫:釋放自我.gif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