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理服人
楊晏清幾句話就将梗着脖子把自己種在城郊的蔣青勸了回去, 不僅勸了回去,沒過多久,這人又一頭鑽進了蘇夢齋裏, 讓京城裏原本唏噓感嘆威遠侯家出了個情種的人都恨不得回到幾天前,一巴掌打醒天真信了這浪蕩子鬼話的自己。
而在靖北王府裏, 下朝與蕭景赫一同回來的楊晏清進了大門沒走幾步,就見淮舟迎了上來道:“王爺, 大人, 靖北軍中兩位千戶大人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擡手按住剛要說話的蕭景赫, 楊晏清開口詢問:“來了多久了?”
淮舟:“快一個半時辰了。”
“讓繼續等着。”楊晏清淡淡吩咐道,“茶水備足, 點心備好, 大冬天的炭盆也燒着別凍着兩位老将。”
全程識趣保持沉默的蕭景赫十分順從地被楊晏清拉着繞過前廳主院裏坐下, 手裏被這人随手撈了卷話本子塞進來, 然後看着這位赤羅官服頭戴梁冠的文臣對着銅鏡整理儀容之後點了點頭, 端着氣勢袍角帶風地走去了前廳。
蕭景赫:“……”
捏了下手中的話本子,大慶朝無人敢惹的冷面王衡量了一下此時自家帝師的不好惹程度, 沉默了半晌,招手讓候在外面的婢女沏壺茶送來。
結果茶沒送來,剛才已經出去的楊晏清又折返了回來。
蕭景赫手裏的話本子被抽走, 有些懵地擡頭看站在面前的楊晏清:“怎麽了?他們難為先生了?”不可能吧?那兩位就是唠叨煩的很,要真吵架連他都吵不過,怎麽可能是先生的對手?
“來借王爺一樣東西用用。”說着,楊晏清按着蕭景赫的肩膀将人按坐下,掀起層層疊疊的官袍, 将右胳膊伸到蕭景赫嘴邊上, “啃兩口。”
蕭景赫托着面前白皙的胳膊, 頓了一下确定這人的訴求:“先生想要哪種啃?”
“自然是床上那種。”楊晏清笑眯眯道,“記得留一些印子,要氣人些的。”
蕭景赫哪裏會放過送到嘴邊的肉,平日裏顧忌到楊晏清要上朝,他留印子素來克制,脖頸胳膊這種容易露出的地方基本都只是輕輕吻過——但沒有哪只野獸是不喜歡留痕跡的,蕭景赫這只也不例外。
待到慢條斯理細細端詳完成了畫作之後,蕭景赫輕輕吻着楊晏清的手腕,感受着那處脈搏的跳動,低笑:“先生要不要本王額外再送一些別的地方?”
楊晏清手腕動了動将胳膊從這人手裏抽出來,十分滿意蕭景赫的配合,擡手将這人湊過來的腦袋推開:“想得倒美。行了,王爺繼續自己找樂子吧。”
Advertisement
蕭景赫再一次被自家先生用完就丢,但對此早已習慣了的男人重新拽過來被扔到一邊的話本子,腦子裏将裏面的情節套上那書生與自己的臉繼續演着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
……
“勞煩兩位大人久等了。”楊晏清笑吟吟地走進前廳,“年後剛開朝,朝中事務繁忙,加之春闱在即,也着實是抽不出身來。”
兩個本來已經等黑臉了的老頭兒被這話一怼,剛見面還沒開始談就被先硬戴了個高帽子,再看人家正一品的官服梁冠,想想自己的五品官職,本來積蓄起來的氣勢又矮了三分。
“楊大人說笑了,自然是朝事重要、朝事重要。”其中一個下巴帶着痦子的幹瘦老頭兒打哈哈接了楊晏清的話,作為靖北軍中人,也只稱呼楊晏清的官職而非靖北王正妃的身份。
楊晏清當然不會在乎這個,事實上,他對自己帝師的身份很是滿意,就算這兩位頂着老靖北王麾下将領的身份打着為蕭景赫好的旗號來,在這靖北王府裏,也只能恭恭敬敬該行禮行禮,該敬稱敬稱,不該說的話就得硬生生給他憋着。
這兩位不敢堂而皇之倚老賣老坐在靖北王府的正廳主位,但是楊晏清卻是無比自然地一轉身直接落座,一展衣擺擺手奇怪地問兩個表情僵硬的千戶:“二位為何不坐?雖說二位老先生行伍出身南征北戰的身子骨比一般老人家硬朗,但還是坐下說話吧,不必拘泥于禮數。”
那瘦老頭拽着胖老頭的衣服使勁,将漲紅着臉想要吼出聲的胖老頭按了回去,這才對着神色淡淡的楊晏清拱手笑道:“楊大人,末将都是粗人,說話難免直了些,楊大人朝事繁忙,我們也不好多做打擾,不如直接說正題可好?”
“王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麽會覺得是打擾?兩位老先生不必客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說到明日上朝的點兒在下直接出門點卯都不是問題。”楊晏清陰陽怪氣起來就連蕭景赫都得倒退幾步看着臉色小心說話,更何況眼前這兩個本就被楊晏清這一身朝服壓得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交談的老頭兒。
“你這年輕後生說話忒不中聽!老夫也不想和你繞彎子!”那個胖老頭終于被怼得上了頭,梗着脖子中氣十足,“楊大人堂堂男兒自然知道子嗣的重要,老頭子跟着老靖北王打了一輩子仗,是看着王爺長大的!我們靖北軍不能沒有下一代主帥!”
“子嗣的重要?”楊晏清挑眉,“我還真不知道,要不您詳細說道說道?”
“你!”胖老頭的怒氣直接從脖頸沖上了天靈蓋,站起來硬邦邦怼道,“老夫就知道皇帝沒存什麽好心思!說什麽賜婚,就是想絕我們靖北軍的主帥血脈!”
“我看您擔心在意的恐怕不是姓蕭的血脈,而是姓鄭的。”楊晏清端起桌上淮舟事先便呈上來的茶水,揭開蓋子慢條斯理地刮着茶沫子,“怎麽,這前朝都覆滅了幾百年了,兩位老先生還想着複辟榮光呢?還挺忠心不二的,楊某不得不說句佩服。”
此話一出,不僅是臉紅脖子粗的胖老頭像是被噎住了喉嚨,就連旁邊坐着用眼神緊緊盯着楊晏清表情變化的瘦老頭也頓時臉色大變,眼神立時陰狠起來。
“別那麽緊張,二位還沒有能在靖北王府裏殺了我的本事,就算是僥幸得手了,這王府祠堂裏的供奉,說不準就得被王爺親手給揚了。”楊晏清往後懶洋洋依靠,右手擡起撐着腦袋,右手臂的袍袖從小臂上滑落下來,露出裏面布滿了殷紅痕跡的白皙肌膚,“二位是想賭一賭,在王爺心裏,是我這個王妃的枕邊風吹得厲害,還是那虛無缥缈的前朝親情來的深沉?”
“楊晏清,好你個無恥小兒!”胖老頭被眼前堪比小人得志的畫面氣得心肝脾肺髒都在火上烤,直接指着楊晏清破口大罵。
他們這些老将知道王爺不讓人近身的毛病,當時想着只是王爺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只要再大一些讓女人去誘惑一番總會成事,沒成想後來摸進去帳子裏的女人差點被王爺當場打殺,哪怕是灌醉了王爺都沒用——事實上灌醉了之後王爺更是下手沒有輕重,能被他們安排送給王爺的都是大戶人家出身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們也不好解釋。
顏閣老這兩年幾次三番的催促,他們也是沒有了辦法,不然哪裏會想着來找楊晏清的門路?結果沒想到這個讀書人根本就沒有讀書人的臉皮,比他們這些行伍老油條說話還讓人害臊!簡直、簡直不像話!
明顯的,那個瘦老頭平日裏就是出謀劃策的主,這會兒也更是冷靜,陰鸷的眼神直直看向楊晏清:“楊大人這是想要把持王爺讓靖北王府絕後了?”
“是啊。”楊晏清理所當然的點頭,面上仍舊一派笑吟吟的模樣,“如果想讓王爺哪天冒出來一個私生子或者妾生子,恐怕得先從王爺手裏要了我的命才行呢。”
“啊,等等,”楊晏清直起身子一拍手,臉上的笑意頓時真誠了許多,“或者你們也可以讓顏閣老想想法子,多給靖北王府送些合心意的美男子過來。”
“放你娘的屁!都是帶把的有什麽用?!”
楊晏清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眼角的餘光掃到映在窗戶上的陰影,眼中也染上笑意,“有用啊,我喜歡。”
“先生這念頭最好早些收拾掉,想都不要想。”蕭景赫黑着臉走出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本王說過王府裏擠得慌,再進來那些吃白飯的,全都打殘了扔出去!”
蕭景赫一進來,那兩個老頭兒就下意識站起來,只有楊晏清還不動如山的坐在那,對蕭景赫的黑臉也是半點動容也無。
徑直走過去将楊晏清露在外面的胳膊用袖子蓋住,蕭景赫也沒坐,就那麽站在楊晏清的身邊半彎着腰放低身段,右手撐在主位玄木雕麒麟紋樣的椅子扶手上,看向兩位曾經一直被當做長輩尊敬的老人:“王叔,楊叔,既然您二位親自來了,咱們武将向來不搞彎彎繞,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
本王同父王一樣沒有納妾的打算,也沒有生育子嗣的打算,二老趁早收收心,若是實在覺得閑得慌,要麽練兵,要麽去青州撫孤堂裏看着哪個孩子伶俐些帶回來養着養老也不是問題。
只是若是二老和某些朝堂上的人勾結算計本王……本王可不是父王,能被某些人拿捏在掌心裏搓圓揉扁了玩。”
“要不二位老先生幫忙帶個話好了。”楊晏清換了個方向靠着,和蕭景赫離得更近了些,拍了拍蕭景赫攥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仍舊是一副笑模樣,“別忘了靖北王府如今是我們夫夫的地界,這祠堂的确是輕易不敢砸的,但是某些不該進去的牌位,砸一砸扔去太陽底下曬着倒也不是不合情理,畢竟曬一曬,能去掉不少髒東西,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開始靖北王府可沒有供奉那位亡國之君的意思,想必就連前幾任靖北王也是看不上那位的,就算是砸了也不怕靖北王一脈的先人托夢責罵不是?
胖老頭的嘴巴蠕動着眼看就要吐出罵句,卻被那幹瘦老頭死死按住胳膊制止,他沒有再和楊晏清說什麽,而是直接對蕭景赫道:“王爺難道忘了邊關十萬将士傾注在王爺身上的信任與托付了嗎?僅僅進京半年,為了一個男人,就要向皇位上那個黃口小兒俯首稱臣了?!靖北軍的脊梁就是這般容易說彎就彎的嗎!”
“邊關将士信的是本王,不是前朝;效忠的是大慶,不是前朝;目的是保護青州不受戰火侵襲,不是為某些人複辟前朝做嫁衣。”蕭景赫冷冷道,“靖北軍的脊梁更是靖北王,不是前朝!二老難道要告訴本王,青州的将士與百姓,寧願陷入無故的戰火犧牲,也不願意安穩度日?”
“今年各地雪災險些釀成大禍,青州又是怎麽挺過來的?靠前朝寶藏還是朝廷救濟?”蕭景赫嗤笑一聲,不屑道,“二老別吃完飯放下碗就開始罵娘,着實做派難看了些。我蕭景赫不吃文臣高帽子的那一套,要是真想來找本王講道理,過來打服本王,把本王的脊梁折斷扔進泥裏爛作一團,本王就去按照你們的意願做事!”
——就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瘦老頭沒想到蕭景赫會這麽直接當面給他們難堪,一直被蕭景赫尊敬以待,言聽計從慣了的老人一時間竟有些難以接受蕭景赫突然的變化,想到這變化出現的契機,兩人看向楊晏清的視線就像是淬了最要命的毒。
“別生氣,二位年紀也大了,有什麽頭疼腦熱的盡管說。”楊晏清拱火氣人的本事堪稱一流,“王府上有醫術拔尖的大夫,禦醫也是立刻就能叫來,只要二位但凡還剩一口氣,都能救得回來。”
“畢竟咱們王爺一向是尊敬長輩的,怎麽會讓二老豎着進來,躺着出去呢?”楊晏清的嘴角的笑看在那兩個老頭眼裏簡直是明晃晃的挑釁和嘲弄,看的兩個人恨不得手邊有把刀過去砍了這小白臉的脖子。
“還不快安慰安慰兩位老人家?這人老了啊,有些事就容易想不開,念舊情,腦子卻不夠使。”楊晏清推了一把蕭景赫,惋惜嘆氣,“要不那些詩詞話本裏怎麽說英雄遲暮哀婉嘆息呢?古人誠不欺我啊~”
“咳。”蕭景赫險些沒繃住臉上的表情,連忙擡拳抵着唇幹咳了一聲整理了表情才朝着兩個已經氣得嘴唇發抖的老人賠罪,“是本王言辭不當,冒犯二老了。本王在此賠個不是,還請二老多多諒解,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過就算是倒下也沒事,府上的甘大夫醫術着實不錯……”
“後面這句不用說了。”楊晏清怼了一下蕭景赫的腰,“你真把人氣暈過去,回頭我還要去禦史那邊替你抹平,麻煩死了。”
蕭景赫逮住機會攥住楊晏清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把色令智昏的模樣做了個十成十:“行,聽你的。”
“你、你們——”
那胖老頭眼看着就要往後仰倒,這時候淮舟恰到時機地端着一個托盤進來放在兩個老頭兒旁邊的桌案上,躬身有禮語氣平穩道:“二位大人,這是府上大夫熬的清熱去火的湯藥,主治氣怒攻心,郁結不散之症,熬了有小兩個時辰,藥性正合适。”
兩個時辰?
合着這是他們剛踏進王府裏,這些人就把去火的湯藥熬上了?!
胖老頭本來梗到喉間的氣愣是硬生生咽了下去,就算是争這口氣他今天也要走出靖北王府的大門!
……
蕭景赫目送兩個平常念叨他頭疼又礙于情分沒辦法應付的老頭兒頗有些步履蹒跚的背影,感嘆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先生這張嘴,的确妙極。”
擺手示意淮舟把那藥撤了,楊晏清輕哼一聲站起身:“下次這種事自己解決,平白浪費我時間。”
蕭景赫見楊晏清往主院走,立刻跟上去黏住,就這幾步路都得蹭着牽上書生的手,黏黏糊糊的樣子看的身後的淮舟直捂腮幫,暗自咋舌。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沒有二更是因為去買米買面買各種物資了……
排隊,聯系人,上上下下跑了一天,實在是沒心力QAQ,零點還是會照常更,二更的話小可愛們就偶爾刷一刷看随即掉落吧,這幾天确實是得囤點物資,我們小區眼看着出了四五個确診了……要命TAT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顧辭 10瓶;水墨、蘭君 2瓶;
貼貼寶貝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