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吻
“誰擱這彈琴打架呢?!!”
琴音才響了沒幾聲, 剛好路過附近的甘大夫撸起袖子就循着聲音沖過來,老爺子人還沒到中氣十足的聲音已經傳過來。
楊晏清的眼皮一跳,抿着唇将琴弦壓住, 一點一點地将手收進袖子裏揣好,努力和周圍的一片狼藉劃清界限。
不過顯而易見的, 王府被拆了都和甘大夫沒多大關系,甘大夫只關心自己的招牌今天有沒有在被砸的邊緣大鵬展翅。
直直沖着楊晏清走過來, 須發盡白的老頭兒喘了口氣順過味兒來就開始數落:“你看看你!換了方子是修養得不錯, 消停了沒幾天, 眼看着精神頭足了,就閑不住想搞點什麽是不是?”
甘大夫銳利的視線落到旁邊看戲的蕭景赫身上, 決定曲線救國:“王爺剛才是在幹什麽?打架?王爺怎麽當人夫君的?!這麽冷的天難道不應該把人抱進房裏躺着?”
“?”無端卷入但并不怎麽無辜的蕭景赫擡手指了指自己, 對上甘大夫的眼神後放下手思忖回味了一番。
本來他還對甘大夫的越矩有些不滿, 但聽到甘大夫的後兩句話竟然有些心中大悅的滋味, 覺得頗為有理——事實上, 他其實心裏清楚,今日沈向柳這厮敢這麽堂而皇之地來靖北王府, 就是吃準了有楊晏清護着。
蕭景赫将長劍放旁邊一戳,大步走到楊晏清面前,就着懷裏書生跪坐的姿勢将人直接端起來抱在懷裏, 抿着嘴一臉不爽地往廂房走。
被人用一種抱小孩的詭異姿勢端走的楊晏清:“……”
沈向柳目送兩人離開,捏着耳垂瞟了一眼正在檢查桌子上吃食有沒有什麽問題的甘大夫,心下沉吟。
這兩個人……明明互相提防,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互相信任,倒也是有趣得緊。
不過話說回來, 之前先生說這靖北王不太聰明——啧, 這明明是在他面前裝着不聰明吧?先生可別真拿頭狼當犬飼, 哪天翻了車可是要賠進去不少東西呢。
甘大夫檢查完了桌子上的茶壺,并沒有發現酒的痕跡,滿意地撚須點頭,擡頭就見沈向柳一臉的沉思,處于醫德多看了幾眼沈向柳的面色,不由開口:“這位公子的身體似乎有些許內傷沒有得到好的調養,實在不宜頻繁動武,應當靜養些時日為好。”
被人一個照面還沒開口就看破性別對于沈向柳來說還是第一次,他拱手對着甘大夫行了一個男子禮節,笑道:“果然跟在先生身邊的都不是尋常人,既然老先生看出了在下身體不佳,可否把脈給出個調理方子?”
每個當醫生的都有一顆濟世救人的仁愛之心,當年甘大夫也正是因為救了不該救的人才會被人滿江湖的追殺,只不過現在的他因為有着楊晏清這樣一個不聽話的病人,他心裏清楚不論他做了什麽,只要不違背楊晏清的道義,他的命是誰也奪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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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手剛搭上沈向柳的脈搏,眼神表情俱是一變。
沈向柳笑意吟吟道:“老先生,怎麽樣?”
甘大夫面色糾結之下又揪斷了幾根胡須,猶豫之後仍舊是秉承着醫者的心思道:“前幾日的內傷你應當心裏有數,另一處舊傷……你當年傷的太粗糙,後來又沒有仔細調理,落下了些病根,實在是時間太過久遠,如今吃藥調理無甚作用,平日裏多注意些飲食,用清淡些。傷口處也要仔細上藥,切忌一再扯裂傷口,膿化嚴重後恐一發不可收拾。”
沈向柳絲毫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動作自然地收回手腕:“那就麻煩老先生開些外敷的藥膏方子了。”
……
另一邊。
被端回房的楊晏清被端端正正擺放在貴妃榻上,正要說什麽,就見蕭景赫起身去旁邊端了一盤橘子坐到他身邊,仍舊是板着一張臉,低頭開始剝橘子。
楊晏清感受着橘子抵在唇瓣的觸感,嘴角一抽。
橘子這事兒是過不去了是嗎?
“先生不愛吃橘子就算了。”見楊晏清遲遲不張口,蕭景赫收回手。嘴上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不爽,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想沖出去弄死外面那個穿裙子混蛋的躍躍欲試。
楊晏清擡手從蕭景赫手中輕輕抽出剝了一半的橘子,取下一瓣送到蕭景赫嘴邊,挑眉:“王爺先嘗嘗?”
蕭景赫愣愣地張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楊晏清塞進嘴裏的橘子噎了一下,牙齒咬下去的瞬間,酸澀的汁水充盈口腔。蕭景赫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不至于讓表情扭曲到滑稽的地步。
“好吃嗎?”楊晏清笑着詢問,說着又掰了一瓣橘子作勢要喂給蕭景赫,“這橘子也不知道是誰送過來的,滋味甚是獨特,王爺可要再來一口?”
蕭景赫被那股酸勁兒刺|激得直沖天靈蓋,今日白天因為聽聞秘辛而壓抑暴戾的心情都得為這倒牙的酸澀讓步。
堅定地從楊晏清手裏将橘子帶着皮奪走,蕭景赫心有餘悸道:“……還是不了。”
楊晏清:“酸東西下火,偶爾吃一點也挺好的。”
蕭景赫一頓,看向楊晏清,眸光暗沉:“先生覺得本王在上火?”
“王爺緊張什麽?今日我可是很聽甘大夫的話,連王府的大門都沒出去過。”楊晏清的手移過去握住蕭景赫的手腕,感受到指腹下透過衣物傳遞來的脈象,将人輕輕往自己的方向拉,一時間有些心軟,“不過是一回到王府裏,王爺郁結的心思便都寫在眉眼間罷了……”
未盡的話語消失在兩人相接的唇畔間。
蕭景赫整個人僵硬成一根筆直的長刀,這樣的距離太近了,近到仿佛呼吸都能撩動那卷翹纖長的睫毛。唇瓣處傳來的柔軟濕潤的觸感将他眼中壓抑着的驚濤駭浪盡數掀開。
蕭景赫伸過手将榻上的人攬過來抱在腿上,溫熱的手掌緊緊箍着楊晏清的腰。
只是透過衣衫感受到的那幾乎灼傷楊晏清的火熱敵不過唇畔間壓過來的洶湧吞噬,只一瞬間,楊晏清的主動權便被徹徹底底的奪走,将原本撩撥的暧昧添加進勢在必得的暗沉欲念盡數逼迫他吞下。
……
“先生這是在安慰本王?”
唇瓣分開,蕭景赫卻沒有松開楊晏清,他餍足地埋首在楊晏清的頸間,回味方才令他銷魂蝕骨的滋味,卻本能地覺得還不夠滿足。
楊晏清不着痕跡地避開這人想要對着脖頸張嘴的動作,懶懶在蕭景赫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是啊……這安慰王爺可還滿意?”
蕭景赫捏着楊晏清的手指,眸色沉沉,一聲不吭。
楊晏清訝異于這人的笨拙與青澀,卻也有些畏懼方才那種被人掌控所有無處可逃的窒息沉淪,心下有些慶幸這人在這方面的不解風情。
看來熬狼的時候,還是不能給甜頭,這狼得寸進尺起來是半點都拽不住的危險……
楊晏清心下想着,絲毫不知正抱着自己沒有出格動作的·不解風情·蕭景赫心裏已經将話本秘戲圖的采購提上了日程。
***
藺皓之一案由威遠侯主審,其餘三部協理,在上遞給皇帝奏折請示後便開始重審、重判。
雖然時隔已久,但認證物證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先帝的罪己诏擺在眼前,不過短短半月的時間便将案情真相大白天下,涉案官員不僅囊括朝中諸多大臣,還拔蘿蔔帶泥牽連出一系列案件,貪|污謀逆,草菅人命,賣官鬻爵,販賣私鹽,四樣大罪牢牢将昔日權傾朝野的內閣老臣李賢釘在了恥辱柱上,牽連到的何止藺皓之一案中的區區一百四十三條人命。
案情昭告天下之時,舉國嘩然,李賢昔日的賢良大儒之名化作泡沫,原本桃李蔥郁的關系網分崩離析,衆學子紛紛将自己與其撇清關系,恨不得從未以李賢門生傲然自居。
皇帝判處李賢斬立決的旨意下的果決而迅速,開祭壇焚燒先帝罪己诏以慰冤魂亡靈,其後更是手書“告天下學子書”張貼于京城,此次翻案非但未曾有損皇家顏面,反而讓蕭允這位少年天子第一次走入天下人的眼中,更讓天下學子看到了一種正在蓬勃而出的希望。
“先生,朕不明白。”蕭允在聖旨上按下玉玺印,“李賢的四條罪名可以說淩遲處死一點都不為過,甚至能威懾天下,為何先生要建議讓朕将判決改為斬立決?”
這樣的死法,也太過輕松了些。
說實在的,對于養尊處優前半生如今已經六十多歲的李賢而言,哪怕是流放邊疆也比斬立決來的更加痛苦。
楊晏清正吹着有些微燙的茶水,将浮上來的嫩芽吹到一邊,又盯着它轉啊轉得順着茶水波紋回到中央:“自己想。”
蕭允癟嘴,放下手中的玉玺走到楊晏清的身邊,幽幽道:“先生對王叔說話一定很溫柔吧?朕知道,朕從小就不太聰明,如今先生的眼裏是不是只有王叔了?”
楊晏清掀起眼皮看向旁邊攥着他袖子搓啊搓的一副少年委屈模樣的學生:“陛下也想感受一下王爺的待遇?”
蕭允後脖頸一涼,不由得倒退一步,打了個激靈:“!!”
感覺到自己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大,但蕭允也的的确确十分明白先生方才的那個表情是什麽意思——先生每次惡趣味要捉弄人的時候,差不離就是方才的那種看上去十分淡然眼神卻玩味的笑容。
“先生和王叔相處……是什麽樣啊?和與朕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但終究心底的好奇蓋過了瘋狂警示的寒毛,蕭允試探性的問出聲。
事實上蕭允真正在意的,是楊晏清于蕭景赫的關系究竟到了哪一步。
“相處的還算愉悅。”楊晏清輕呷了一口茶,想起這幾日不再逮到機會就往自己身邊湊而是在書房不知道搗鼓什麽的蕭景赫,悠悠道,“我看王爺也挺樂在其中。”
蕭允:“……”
樂在其中這個詞,就十分有深意。
“那,那宮裏還有些上好的……脂膏方子,朕也用不上,要不……?”蕭允眨眨眼。
楊晏清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磕碰響聲:“陛下已經空閑到如此地步,那便将《太治論》再抄三遍,附一篇心得,明日下朝後臣入宮請閱。”
蕭允頓覺哀傷,恹恹應:“……哦。”
“如今朝堂官職空缺,世家根基繁雜,明年春闱勢必是一場各個世家翹首以盼的機會。”經過這一次翻案,朝堂上從高到低着實空出了不少位置,盯着的人只多不少,“李賢畢竟曾為當世大儒,處置太輕不足以平民憤,處置太過不利于取學子之心。陛下如今要做的,就是要抛出誠意,讓那些曾經不敢入仕的學子看到陛下的期盼與對文人學子的愛重。待到明年春闱結束之後,朝堂局面當是另一番格局了。”
“這就是之前先生提到過的……天子門生?”蕭允順着楊晏清的話開口,若有所思。
“不錯,陛下若想真正親政,那麽就必須要有一批忠于陛下的心腹之臣。”楊晏清的眼神帶着深意,嘴角微勾注視着身形頓時僵住緊繃的小皇帝,“不論是內閣的人,還是臣的人,都不能真正算是陛下的人。等到陛下能夠将這些大臣收為己用或是更疊他人,那麽這個朝廷,便是陛下獨掌大權了。”
這話蕭允并沒有接。
楊晏清也不在意,只是站起身朝着蕭允行禮,動作慢悠悠地退了出去。
***
鎮撫司
楊晏清接過淮舟遞來的暖手爐,任由他給自己披上厚實的披風,踏入了猶如一只張開嘴的野獸一般可以噬人血肉的昭獄。
“大人,大理寺牢獄那邊都安排好了,換進去的是一個之前以殺人潛逃罪被判斬首的死囚。”淮舟輕聲禀報。
楊晏清點點頭:“做幹淨便好,之後收斂屍身的人也記得注意些,別被人抓住了錯處。”
“屬下明白。”
昭獄越往裏面走越是寒冷,關押的便越是曾經身份尊貴的人物。但是最深處的那間牢房,自鎮撫司建成後便沒有被使用過,只有楊晏清會每隔一年孤身而來落下唯一的一絲生氣。
走到最深處時,那股陰森刺骨的寒氣仿佛能化成一根根尖利的剛刺紮進人的骨髓,但是這個房間除卻冰冷的寒氣外卻很是幹淨,也聞不到半點昭獄裏時時刻刻萦繞在鼻間的血腥味。
淮舟為楊晏清打開門,在楊晏清随手抽走自己腰間匕首時動作停頓了一瞬,面色不變地關上門守在門邊沒有再進去。
楊晏清一身青色的文人衣衫,披風手爐一應俱全,不像是來昭獄審訊問話的,倒像是一個翩翩公子逛街游玩推開了一家感興趣的店鋪。
這件牢房很大,空空蕩蕩,只有最高處有一扇通風的小口,尚不能容納一個孩童的身量。
李賢靜靜盤腿坐在地上,睜開眼睛,看見進來的楊晏清絲毫不覺意外。
“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說這次的事吧。一開始編輯來戳我的時候我是不在意的,因為手裏有授權許可嘛,也沒當回事,直到後來編編說到版權如果是三方持有的話,之後會有很多的隐患,考慮到我這本的劍三占比并不大,建議我改文,否則有第一次,之後還是會不停有人來掐來找事。
當時挺迷茫的,因為其實這意味着後面的一段情節存稿和大綱都要重新做,基友也問是改還是解V,畢竟放棄跑路真的沒有成本,但我就是,不想輸,也不想逃。
一直以來其實寫文對我而言都挺自娛自樂的,文下的每一條評論我都會很開心的翻來覆去看,甚至點進去讀者專欄好奇瞅瞅(因此淘到了不少文哈哈哈)。這本是我寫文以來留言評論最多的,雖然數據一般,但是快樂卻是超級加倍!夾子當天我一覺醒來打開手機,看到那些評論,好多好多,我抱着手機和姐妹尖叫:哇!她們怎麽會這麽好啊!好多評論唉!
我永遠都會記得這種第一次的感動是楊大人帶給我的,是你們帶給我的。所以我一定會給楊大人一個圓滿的結局,也會給大家喜愛的故事一個圓滿的結局。
挨個貼貼小可愛,比一個大心心!我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狀态超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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