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解惑
狀告禦前的言氏女因為身份敏感, 血統尊貴,被暫時留在宮中由內侍禁軍看守護衛,而帶着言氏女走完鳴冤擊鼓流程的蔣青當天是被威遠侯沉着臉拎回府裏的。
自知有錯不敢吱聲的蔣青縮着脖子, 回到侯府兩人前腳剛邁進前廳,後腳就十分熟練幹脆地跪了下來。
威遠侯:“……”
走出來的威遠侯夫人一驚, 連忙揮退了正要走過去的婢女侍從,思忖一下, 仍舊放輕腳步走過去, 在蔣青還未說話前先溫和地開口, 說話間唇角始終保持着一種安然的笑意,眼神卻帶着鎮定自若的安撫:“在這裏跪着是做什麽?快起來。你們男兒家的事妾身是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 不過該有的事也有應當要去的地方讨論。桓兒此時想必也已經回來了, 既然你們爺倆終于想着要談一談, 便趁着這個機會, 三人說道說道罷。”
動作輕柔不容拒絕地扶起一臉倔強的蔣青, 威遠侯夫人對着威遠侯欠身行禮:“侯爺,妾身去吩咐準備些吃食, 今日咱們便晚些再用膳,以免侯爺當差熬着晚上胃裏不舒坦。”
威遠侯原本板着的臉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想要揍兒子的沖動也淡了下去。
如今的夫人雖是他的繼妻, 但這幾十年來操持侯府內務條理有度,對待繼子也甚為寬和仁厚,外事內務從來沒有讓威遠侯分心,因此威遠侯對于這位繼妻還是十分敬重憐愛的:“你怎的知道我領了差事?”
“妾身當年與華思姐姐有過幾面之緣。”侯夫人清淺一笑道,“前幾日莊子上的仆從來報說辰安帶去了一位姑娘過去安置, 妾身便去看了看, 與那位姑娘聊了一兩句, 知道了些。”
蔣青轉而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家母親,又看向毫無意外之色的父親,瞠目結舌半晌才磕磕巴巴道:“父親,您……您早就知道箐娘的事?”
“瞎叫什麽!姑娘家的名諱是你能亂叫的嗎!”威遠侯呵斥了一聲小兒子,随後整理着袍袖冷笑道,“你的那些破事老子要是不知道你指望誰來給你擦屁|股?”
侯夫人聽着威遠侯原形畢露的話,柔柔提醒道:“侯爺。”
“咳!算了算了,走走走,臭小子你跟我去書房,等你大哥來了咱們三個好好唠唠。”威遠侯不自在地幹咳了一聲,提溜着小兒子的耳朵邁着大步就往書房走,“你說說你,被人裝進套子裏算計了十萬八千步!你小子平時不是挺聰明的?怎麽該動腦子的時候不用用你那個腦袋瓜子……”
侯夫人擡手招來候在一旁的管家,低聲道:“喚世子過去書房,記得将方才發生的事提前講與世子聽過。”
***
翌日·靖北王府
楊晏清朦胧間感覺到仿佛身處岩漿,周身被滾燙的氣息包圍着,就連四肢也被鐵箍緊緊圈住無法動彈半分,後頸處更是猶如被火焰灼燒一般觸感火熱陌生,楊晏清迷迷糊糊掙紮了半晌才從那種累人的困境中掙脫出來,緩緩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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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回籠,楊晏清看着頭頂映入眼簾的紅木床帳眨了下眼睛,緩緩動了動腦袋。一只滾燙的大手伸過來将他轉過去的腦袋掰過去再次和柔軟的唇瓣相貼,大手的主人聲音低沉還帶着磁性的輕哄:“乖,別動。”
楊晏清思考了一下,冷靜且禮貌地詢問躺在自己身邊雙臂将自己圈進懷裏無死角壓住的男人:“王爺這是在做什麽?”
“嗯?醒了啊。”蕭景赫最後埋進楊晏清脖頸間狠狠吸了一口,和楊晏清拉開了些距離卻仍舊沒有放開的意思,語氣裏還帶着一種這書生怎麽醒這麽早的遺憾,“先生這麽大的人了,發熱時候睡覺還踢被子,嬌嬌鬧鬧地按都按不住只能抱着。甘大夫可說了,先生今年冬天要好生養着,不能再着涼。本王便犧牲了一下替先生壓壓被子,暖暖被窩。”
楊晏清一時間竟被蕭景赫占便宜還賣乖的話震撼住了,大概是前半生着實沒有接觸過這種從軍營裏出來的披着貴公子人皮的兵痞,無言了好一陣才幽幽問道:“那方才王爺又是在做什麽?”
“先生身上怪香的,本王昨晚抱着先生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這一覺醒來渾身舒泰。”蕭景赫啧啧贊嘆,“先生這是身上抹了什麽香膏一類的東西?分本王點?”
楊晏清掀起嘴角輕柔回怼蕭景赫:“若我說沒有,王爺難道還要每日爬床不成?”
“不用那麽麻煩,先生直接搬來主院就行。”蕭景赫朗笑出聲,沒再湊上去撩撥聲音聽上去比起前一日精神許多的楊晏清,掀開被子下了床,臨走還細心的将被角掖到楊晏清身下。
蕭景赫雖說平日裏龜毛潔癖了些,但是舉止行為還是帶着武将的爽利和不拘小節,只腰上挂着松松垮垮的亵褲便下了床,快入冬的寒氣對他而言似乎并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那一大片精壯的肌肉就在楊晏清眼前晃啊晃,讓帝師大人攥着被子角的手都緊了緊,看了腰背看腹部,屏住呼吸眼神就想往腹肌上面瞟。
然後就和蕭景赫戲谑看下來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楊晏清故作無事地扭過頭閉上眼,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蕭景赫的眉梢揚起又落下,索性将手上找到的裏衣披在身上,側身坐在床邊,伸手放輕力道将帝師大人的臉撥過來,調笑道:“先生害羞什麽,本王身上哪一處是先生看不得的?”
倒是把之前楊晏清用來撩他的話記得分明。
楊晏清一想也對,于是睜開眼睛光明正大地看,視線甚至有順着腹肌的溝壑往下探的趨勢。
那眼神簡直像是帶着小鈎子在蕭景赫肌膚上逡巡游弋,這就輪到蕭景赫有些受不住了,将裏衣穿好還妥帖了系上了衣帶拍了拍,側過身子遮擋住大清早起了反應的某處:“咱們先看這一點,剩下的回頭慢慢看。”
“剩下的在什麽時候?”楊晏清有些遺憾的收回視線。
蕭景赫的膚色并非武将特有的小麥色,而是偏白,但和楊晏清那種透着玉色的蒼白不一樣,蕭景赫的白皙是一種散發着男子氣概的俊美灼眼。
蕭景赫摩挲着下巴,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道:“若是先生能借本王一個人,今晚本王就讓先生看個夠如何?”
楊晏清天生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蕭景赫這話一出口他就敏銳察覺到了他言語中的認真,沒有接蕭景赫的話頭,直接岔開話題道:“此番多虧了蔣青将軍,之後見了他估計得多請他吃兩杯酒才是。”
蕭景赫也順着楊晏清的話道:“威遠侯可沒有看上去那麽講道理,怕是回府就是一頓鞭子炒肉,蔣青小時候沒少被抽,皮都練結實了。”
別看威遠侯現在是個一品軍侯,統領禦林軍,平日裏走路龍行虎步威嚴無比的模樣,時間往前撥個十幾年,侯爺可是滬州當地有名的賊寇,只不過落草為寇也有落草為寇的道義,他領着手下的兄弟一不欺壓百姓二不打家劫舍濫殺無辜,只是把主意打在了過往的商隊镖車上,強行讓人家雇傭他們做滬州境內的護衛,每每都要刮下一筆不小的雇傭費。
不過也的确,在那期間,滬州就沒有商隊镖車被劫的案子,對于這些商戶镖局而言能用錢財解決的事情倒是比提心吊膽好太多。
……滬州?
蕭景赫忽然反應過來——那不是楊晏清科舉之後被下放做縣官的州府?
“先生和威遠侯有過交情?”蕭景赫想着昨日勤政殿上的一環接一環,若有所思。
“是有過一些小交情。”楊晏清點點頭,直起身子半坐起來,在出被子的一瞬間凍得顫了下,“侯爺的第一任妻子乃是滬州路縣人,我曾幫侯爺照拂了曾經的岳父母一段時日,也曾有幸為威遠侯世子上過幾堂課。”
“先生這是逮着威遠侯府使勁兒薅?從老到小一個都沒放過,要是蔣青知道了定是要生氣不少時間。”蕭景赫本來便也猜到小皇帝将藺皓之一案的主審放在威遠侯那本就是順了楊晏清的一開始的打算,現下只是更肯定了猜測,“那位柳老板想必就是先生用來引蔣青這只小蠢驢上鈎的蘿蔔?”
“話這麽說多不好聽。”楊晏清嗔怪地斜睨了蕭景赫一眼,伸手将蕭景赫的左臂抓過來翻到手臂內側,上面已經結痂的一道口子摸上去還有些凸起的粗糙觸感,“蔣将軍會對柳老板心生愛慕是我一開始未能料想到的事,如若沒有柳老板,引着他去撿到汪興國以及護言氏女鳴冤擊鼓的應當是他的大哥,威遠侯府的世子,這次從刑部将汪興國換出來也是世子辦的差事,不得不說辦得十分漂亮。”
昨日在馬車裏,楊晏清本來是想劃拉自己一刀弄得狼狽些,如此進宮一來是向小皇帝示弱,二來也是為了讓楊晏清的回京便入宮不那麽令李賢心生疑窦忌憚。
畢竟楊晏清的去向李賢心知肚明,而李賢這麽多年沒找到言煜确實是他的心頭大患,若是楊晏清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回京,李賢很難不想到楊晏清已然掌握言煜手中的證據,到那時,楊晏清想要安然無恙的走京城通往宮門的這段路怕是不會那麽容易,刑部那邊也就不會那麽篤定的開始他們的計劃。
只不過蕭景赫在取笑了楊晏清那細胳膊細腿之後不由分說便在手臂內側劃了一道,不甚在意地将楊晏清的外袍沾染上了斑駁的紅。
未曾包紮的傷口更是一直滲着血直到自然愈合。
蕭景赫擡手按住楊晏清不自覺皺起的眉頭:“想什麽呢?要是先生劃拉這一刀,能做到本王這麽分寸恰好不傷筋骨?”
本質上真的不是一個文弱書生的楊晏清此時也沒法去反駁這話,只得道:“還是上些藥,好得快些。”
“沒兩天那血痂就掉了,上藥弄得衣服裏面黏糊糊的多難受——”蕭景赫見楊晏清又要開口,先發制人道,“繃帶更不要,這麽點傷口上繃帶,回頭被軍營裏那些家夥瞧見得笑本王大半年!別在意這個了,先生要這麽想,要是先生的血真的流本王滿身,到時候本王發起瘋來那可是五個蔣青都擋不住。”
“唉本王也是不明白了,先生身上的味道怎麽就那麽招本王喜歡?”
楊晏清也沒忍住被逗笑,眼尾上挑道:“那我下次沐浴定要拉着王爺一起,讓王爺身上也沾染些味道,嗯?”
蕭景赫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甘大夫囑咐了,先生最近只能擦身不得沐浴,就是這床……一時半會兒恐怕也下不來。”
楊晏清:“……”
面無表情地重新滑進被子裏,之前還在朝堂上威風凜凜大局在握的帝師大人表情木然地扮演着一個合格的沒有靈魂的病美人。
蕭景赫起身将窗戶支開一條縫通風,給旁邊的香爐裏加了些香料,清清淡淡的藥香味兒袅袅而出。
這是府上的大夫之前特意為他配的安神香,之前甘大夫來替楊晏清診脈時恰好聞到,說是對楊晏清恢複也有好處。
“說起來,昨日在朝上,秦閣老為何會臨陣倒戈站在了先生這邊?對了,還有這個。”
蕭景赫從旁邊的衣服裏翻出竹筒放在楊晏清的耳邊,正是昨日馬車上楊晏清交給他保管的,所謂的“他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蕭景赫(理直氣壯):本王從不爬床,本王只挪人
楊晏清(意猶未盡):啧,身材真不錯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躺在坑底的人 30瓶,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