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起風了
楊晏清維持着窩在靠枕裏的姿勢張開雙臂晃了晃,攤手,自下而上仰視蕭景赫,卻半點沒有落入下風之感。
蕭景赫躬身靠近楊晏清,低聲道:“先生這般模樣,讓本王更想招攬到先生了。”
“哦?”楊晏清尾調輕揚,擡手搭上蕭景赫伸過來的手心,手指順着那溫熱手掌的紋路輕輕柔柔地滑進男人收緊的袖口,“王爺招攬了我想做什麽?”
蕭景赫反手擒住楊晏清的手臂用力往懷中一帶,另一只手撈起楊晏清的腿彎将人抱在懷裏,身子一轉坐到楊晏清方才窩着的地方,沉沉調笑:“當然是招過來,攬在懷裏。”
“還有,別這麽看本王。”
楊晏清無辜的收回手:“我怎麽看王爺了?”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還是楊晏清先移開了視線,狀似不經意道:“王爺心情不好?”
蕭景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微斂的眸子裏藏着着暗湧,他将人禁锢在懷裏,淡淡開口:“汪興國死了。”
“死了?”楊晏清的動作一頓,臉上卻沒有太大的神色變化,“死在哪?”
蕭景赫仔細觀察着楊晏清此時的神情,饒有興趣地回答:“刑部大理寺牢。”
楊晏清擡手,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裏還緊緊攥着的竹筒,頓了頓,将竹筒塞進蕭景赫的懷裏:“王爺先替我保管一下。”
“什麽東西?”蕭景赫接了竹筒。
楊晏清擡手撥開面前的一縷發絲,從蕭景赫懷裏退出來,端正跪坐在矮幾邊,雲淡風輕道:“我的命。”
蕭景赫原本想要将竹筒別在腰間的手收回來,複看了眼楊晏清,将竹筒收進了懷中。
“看來那位精明能幹的李閣老已經猜到我想要做什麽了。”楊晏清輕笑一聲,側目仿佛能透過厚重的馬車簾看到京城巍峨高大的城門,眼中的火焰明明滅滅的搖曳着,與蕭景赫意料中的憂慮算計不同,此時的楊晏清就像是一方原本安然照亮的油燈忽然被撥弄了燈芯,火焰霎時間猛蹿而起。
“終于忍不住了。”楊晏清微微勾起唇角,眸色淡淡,“也對,這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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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便是提前死了一個該死之人,沒多大關系。”馬車內矮幾上溫着的茶水已經失了溫度,楊晏清卻仍舊徐徐斟出一杯:“能讓王爺這般心急火燎甚至等不及我回王府再說的,想必不能只有這一件事吧?”
蕭景赫一雙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描繪着此時想要伸爪子撩撥占領主動權,卻又因為這種封閉環境顯得有幾分不安的雪狐貍,反問道:“先生不妨猜猜看?”
楊晏清眸光微動,沒有湯婆子暖着,他的手指已經因為受涼顯得毫無血色:“我猜,是有人在早朝之時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陛下參我楊晏清身為一品重臣,藐視規矩,裝病離京,欺君罔上,罪不可恕。陛下震怒之下派遣禦林軍守衛城門口,等我回京多時了。”
蕭景赫不置可否:“再猜?”
楊晏清這一次垂眸思索了片刻:“汪興國的死,和錦衣衛扯上了關系?”
蕭景赫:“先生既然已經猜到京中局勢,想必也早有了破解之法。”
“這倒沒有。”楊晏清很坦然地搖頭,“畢竟藐視規矩裝病離京欺君罔上的事,我是一件也沒少做,哪來的破解之法?”
“如此甚好。”蕭景赫直起身子湊近楊晏清,兩人的額發一觸即離,男人低沉的嗓音說着溫柔的威脅,伸出手握住楊晏清撫弄杯壁的手指,“倘若先生一步踏錯锒铛入獄,本王正好多了一個起兵的理由。到那時本王一定給先生打造一個純金的溫暖籠子,讓先生日日夜夜都能躺在這般溫暖柔軟的靠墊裏安心養病,再也不用為這諸多朝廷瑣事煩憂。”
更不會見天想着長翅膀往外飛,滿心滿眼全是小皇帝的江山。
楊晏清的眸中劃過一絲暗芒:“王爺這是不想替藺家翻案了?”
“先生要明白一件事。看先生行事的确多有趣味,本王願意等先生翻案是一回事,等太久不想等了,坐在那個位置上親手翻,也不過便是一句話,并不費事。”蕭景赫的聲音與往日的自持直爽不同,帶着一種楊晏清從未體驗過的威壓和沉冷,朝着楊晏清慢慢逼壓下來,“畢竟先帝對于本王而言不過只是一個宗親,翻案之時只要将罪責盡數扣在先帝身上,再替先帝寫一封罪己诏——先生覺得,內閣會選擇維護先帝名聲與本王翻臉,還是會選擇獨善其身助本王翻了這樁陳年舊案?”
“至于先生所說亡國……本王能打下一個,就能再建一個。屆時沒有了大慶朝沒有了小皇帝沒有了內閣,本王再來與先生秉燭夜談,論一論這治國安丨邦之道。”
楊晏清從蕭景赫手中将手抽出來,只輕輕瞥過去一眼便散開此時馬車內沉凝的氣氛,他的聲音輕柔緩慢,如同上好的絲綢纏繞上鋒芒畢露的兵刃,幾乎将那冷冽的氣勢軟成繞指柔:“王爺的本事當然不必多言,既然王爺主意已定,又何必特意堵在這條路上呢?”
“當年內廷亂政之後,想必先生和陛下都沒能找到那枚無故丢失的兵符。先生覺得本王回京多日,禁軍、禦林軍以及距離京城最近的隆州軍,有多少人是聽從本王號令?”蕭景赫并沒有再度靠近楊晏清,胳膊撐在膝蓋上随意搭着,“棋盤上的棋子很多,先生想要借,可以。”
“就讓本王看看,先生一手教導出的這位小皇帝,是個什麽模樣。”
楊晏清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緊,指尖一熱,擡眼便見蕭景赫将那杯冷茶從他手中奪走,端在手裏晃了晃一飲而盡,意味深長道:“先生身體不好,這茶涼了,就不要再勉強喝了。”
楊晏清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刺激了蕭景赫,讓他再次興起了起兵的念頭,但如今不論是安撫蕭景赫還是勢壓內閣對他而言都是迫在眉睫之事。
等等——
蕭景赫或許并不是想要起兵,他是想借此機會挑撥自己與皇帝之間原本就因為皇帝日益長大而漸生隔閡的信任,并且将鎮撫司與內閣的矛盾光明正大的撕開來擺在朝廷衆臣面前,擺在尚未對朝政有掌控力的小皇帝面前。
告訴小皇帝,只要前進一步,利用這個機會握住這把遞過來的刀,就能一起除掉把持朝政的帝師與居心叵測的內閣。
——只要犧牲一個楊晏清。
蕭景赫幾乎是用最簡單最直接的陽謀,逼蕭允誅楊晏清的心。
“王爺可帶了匕首?”
楊晏清問道。
***
宮內。
蕭允正低頭批閱奏折,眉頭緊縮,臉如寒冰,雖未及冠親政但已初步形成帝王之勢。
一個小太監低着頭小步匆匆行進來,湊到大太監耳側低語了幾句,行了個禮後退出殿外。
大太監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事實上,他并非一開始便服侍在陛下身邊的貼身太監,就在兩年前,帝師親手砍了原本在陛下身邊服侍的大太監,之後便随意從尚書房點了他升成總管太監,對于楊晏清這位帝師,他向來是是十分忌憚的。
“趙良。”蕭允擡眸眼神晦暗地看向下面的總管太監,“怎麽,這麽讓你驚訝的事兒,不準備說出來讓朕也聽聽?”
少年天子的嗓音清亮,帶着不悅的壓迫感。
趙良頓時身後起了冷汗,連忙低頭快步行到案前跪下:“啓禀陛下,是方才禦林軍傳來的消息,說是……說是……”
說到這,趙良的舌頭像是打了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還是不敢說,又或者怎麽說。
蕭允冷笑:“朕的話看來不管用?這倒叫朕有些好奇趙公公的主子究竟是誰?”
此言一出,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皆倉皇而跪,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哪裏會有第二個主子!臣萬萬不敢有此二心吶!”趙良連忙跪下匍匐在地,聲色|欲泣,“還請陛下明鑒啊!”
蕭允自幼見多了這宮裏人的兩幅面孔,冷冷命令:“還不快說!”
趙良哪裏還敢猶豫,埋着頭回答:“楊大人回京,此時正往宮中趕來。”
“哦?”蕭允意味不明的發出一個音節,手中的筆卻擱置到一旁。
“但,楊大人是被、是被……”趙良趴在地上發着抖,冷汗涔涔,“是被親王殿下一路抱着快馬自城門穿街而來,說是楊大人身上、身上都是血。”
“放肆!誰給你的膽子妄傳帝師!”
蕭允站起來抄起手邊的鎮紙就朝着趙良砸了下去。
趙良當然不敢躲,但好在蕭允也沒有想當場砸死他的打算。白玉鎮紙在光潔堅硬的地面上摔裂開來,碎屑玉塊濺落一地,骨碌碌滾到趙良緊貼着地面的手邊。
蕭允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手指牢牢扣着桌沿,良久,他輕聲問:“王叔怎麽會和先生一起回來?”
“說是,今日親王殿下在城外軍營拉練,在城門不遠處遇到了遇襲受傷的楊大人……詳細的事臣便不知了。”
蕭允緩緩坐下,整個人淹沒在高大威嚴的龍座暗影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下令:“傳禦醫候在殿外,另……宣內閣三位閣老及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禦書房議事。”
“臣,遵旨。”
趙良拱手低頭領旨退出殿外,待到行至殿外回廊出才驚覺身上的裏衣已經被汗浸濕緊緊貼在身上。
一旁候着的小太監見狀,極有眼色地上前扶住趙良,謹言輕聲道:“趙總管。”
趙良克制住有些發軟的腳,反手攥住小太監的胳膊,厲聲道:“今日殿內發生的事都給咱家封|鎖|消|息,不論何人問起來也絕不能透露半分!”
“可之前李閣老曾吩咐——”小太監的話還沒說到一半,就被趙良幾欲殺人的眼神瞪視了回去。
此前的皇宮說白了和個篩子也沒有兩樣,不過當今陛下後宮一無太妃二無後妃,幹淨得很,倒也沒什麽可嚼舌根的,小太監們平日在總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縱下經常用些不當緊的小消息換些賞銀。
趙良陰恻恻的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吩咐下去,從今日起,宮內的所有事情全部對內閣朝臣封|鎖|消|息,一個字的消息都不準向外送,那些內閣送進來的眼睛給咱家監視好了,不安分的趁早打殺了去!別平白連累了他人性命!”
趙良攥着小太監胳膊的手收緊。
平靜了不過五年,這宮裏,終是又要起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開綜武俠主攻《在黑木崖當教主夫人的日子》感興趣的小可愛指路作者專欄麽麽啾!
顧客慈向往平靜的生活,但顧大佬有個癖好,他在危險的環境裏才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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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大門派打上黑木崖圍攻東方不敗,顧客慈發現有人居然試圖踹他的軟飯飯碗。
不能忍。
提着劍環視四周倒地不起的江湖高手,顧客慈眼尾暈開緋紅,溫聲細語問:“你們剛才說,想要誰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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