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五個鼎
◎代價(二更合一)◎
聲聲蟬鳴催人心燥, 晌午的陽光耀眼,透過層疊的枝葉空隙灑在炎熱的大地上,将宋鼎鼎的身影拉的極長。
相比起陸輕塵渾身緊繃猶如鬥雞般的神情, 她立在樹蔭底,垂頭擦拭鐵劍的動作便顯得十分從容淡然。
陸輕塵看清楚她手裏拿的那把鐵劍, 頓時臉色又黑了兩個調——她竟然用一把生鏽的鐵劍與他對戰。
他面部肌肉輕微抽搐, 冒汗的手掌心緊攥住霜華劍,眼神漸漸狠戾下來。
最開始提出比劍, 除了顧朝雨的原因, 更多是看不慣她置身于外, 高高在上告誡他們不能幹這、幹那的可恨模樣。
在宋鼎鼎面帶譏诮,對他冷嘲熱諷的應戰後,他便生出打得她跪地求饒, 挽回自己顏面的想法。
而如今, 經過剛剛損失玉肌丹, 又被顧朝雨單方面宣布分手後,他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他要殺了宋鼎鼎, 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陸輕塵手中劍身一翻, 長達三尺的劍刃在地面劃出一道奪目的輝光, 不偏不倚直直向她命門斬去。
輕盈揮舞的劍身, 迸發出勢不可擋的強大力量, 他一出手便是必殺之技,驚得衆人紛紛後退, 生怕被劍氣誤傷。
面對這強勢攻擊, 宋鼎鼎便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一陣驚呼聲中, 霜華劍刃掃落一地綠葉樹皮, 劍炁直擊得湖泊中突突飛起幾道水泉。
而原本該被凜凜劍刃挑穿身體的宋鼎鼎不見蹤影,風聲過後,只餘下空氣中轉瞬即逝的死寂。
陸輕塵眉頭緊皺,朝着四周探去,卻聽見遠處傳來她的嗤鼻聲:“你的劍太慢……”
待他轉過身朝她看去,只見她單腳立在花崗岩石橋欄上,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整夜的靈泉瀑布,白泡了嗎?”
宋鼎鼎神色輕怠,唇邊略微挑起的弧度,挑釁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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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無異于是在火上澆油,聽得顧朝雨有些憂心,她偏過頭,對這身旁的黎畫問道:“黎公子,這場比試……阿鼎有贏面嗎?”
黎畫聞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陸輕塵看似瘋狂般的進攻,卻是招招嚴謹,詭奇狠辣,幾乎尋不出什麽破綻。
阿鼎以退為守,屢次出言相激,一是為了消耗陸輕塵的體力,二是想要在陸輕塵失去理智時,從劍術中尋找到破綻。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陸輕塵泡了一整夜的靈泉瀑布,體內靈力充沛。阿鼎能在霜華劍下躲過一次兩次,待到次數多了,不等阿鼎消耗他多少靈力,陸輕塵便首先能摸出她躲閃的規律。
黎畫不知道阿鼎有沒有贏面,他只盼着她不受傷——即便比試輸了,丢些顏面也無妨。
從他不再出劍的那一刻,便已是躺平任人嘲笑,總之活在世上一日便算一日,還談什麽劍心不劍心。
見黎畫不語,只是輕嘆一口氣,顧朝雨當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深深埋下頭,手掌輕攥,指甲扣進黏膩冰冷的掌心,像是在逃避着什麽。
烈日盛陽打在頭頂,她耳鳴目眩,腳下微微一晃,卻被身後之人扶住:“擡起頭,看着阿鼎。”
這道嗓音清泠,似是冬日梅枝墜下的一捧雪,不帶有任何情緒,卻無端的讓人臣服。
黎畫轉過頭,看着不知何時站到他們身後的裴名,下意識出口駁道:“看什麽,看她怎麽死?!”
空氣突然安靜,樹上蟬鳴聲倏忽喚回他的理智,黎畫壓下唇線,低垂下頭:“抱歉。”
無臧道君為主,他為仆,他三番兩次頂撞無臧道君,已是過分僭越自己的身份。
“你以為阿鼎比你愚笨?”裴名淡淡開口,微垂着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情緒:“她想告訴你,不要逃。”
前面那句話問的是黎畫,後面那句則是說給顧朝雨聽得。
宋鼎鼎一退再退,并非是為了消耗陸輕塵的靈力,作為元嬰期的修士,只要體內靈力充沛,即便打上三天三夜不喝不睡也無妨礙。
就如同黎畫所想,這樣一次次躲避,不多時便會被陸輕塵摸到規律,而接下來等着她的,便是致命一擊。
可她明知道如此,還是一直激怒陸輕塵,為了不是其他,只是想讓顧朝雨明白,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陸輕塵往日一次次傷害顧朝雨,何嘗不是在試探摸索她的底線,直到被他找到致命的破綻,便是肆無忌憚的侵犯和踐踏。
必要時迎面直上,哪怕被傷的鮮血淋漓,但只要還活着,傷口總會結痂,雨後總會天晴。
而所謂的致命破綻,也不一定就會要了她的命。
黎畫想通這一層,不禁有些羞愧。
到底是神仙府府主,思想層次果然跟他這種凡夫俗子都不是一個檔次的。
黎畫嘆道:“裴姑娘說的是,顧小姐便擡起頭,好生看着阿鼎。”
顧朝雨抿住唇,似乎聽懂了他們的言外之意,她透過朦胧的霧氣,緩緩擡起雙眼,眼神堅定地朝着宋鼎鼎看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逃跑行為被過分解讀的宋鼎鼎,跑得渾身生汗,有【勢如疾風】金手指的加持,她倒是不怎麽覺得累。
只是她察覺到陸輕塵已經開始摸索到她躲閃的軌跡,好幾次都險些被霜華劍的劍氣所傷。
看着幾乎沒怎麽消耗體力的陸輕塵,宋鼎鼎反手擦了一把額間的汗水,胭紅的唇瓣吐出一口熱氣。
她快不行了,這麽熱的天,再繼續跑下去,陸輕塵沒怎麽樣,她倒要先中暑暈厥過去了。
有神識果然就是好,若是她也有神識,陸輕塵早就被她打趴下來了,她又何必躲的這麽辛苦。
宋鼎鼎在心底啐了一口,不禁罵道:要是這裏有時光機,她定是要穿越回去,看看是哪個傻叉将神識送了出去。
抱怨之餘,她還不忘躲閃着陸輕塵的強勢攻擊,然而一個腳滑,到底是被霜華劍的劍刃所傷,在她腰後挑開了一道血口子。
鮮血染紅了衣衫,傷口處的灼燒感幾乎在一瞬間抵達大腦,眼淚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眶,她身形狼狽的跌倒在了橋面上。
宋鼎鼎疼得龇牙咧嘴,隐約聽到遠處傳來顧朝雨的哭喊聲:“阿鼎,你不要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再也不逃避了!沖啊,沖上去打敗他!”
宋鼎鼎:“……?”
她要是不跑,用什麽沖上去打敗他?
用古娜拉黑暗之神,嗚呼啦呼,黑魔變身的咒語嗎?
“跑啊!怎麽不跑了?”陸輕塵拖着霜華劍,劍刃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跪下求我,我便考慮饒你一命。”
說是這樣說,但他溢出眼眸的殺意,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訴衆人,即便她跪下求饒,也逃不過一死。
宋鼎鼎掌心捂住腰後傷口,止不住溢出的鮮血從指縫中淌下,她微微喘息着,大腦飛快的運轉着。
陸輕塵劍走偏鋒,攻勢不可擋,即便她還能再站起來繼續跑,這樣下去意義也不大。
不能再跑,那便只能正面迎上他的攻擊。
然而陸輕塵有了靈脈加持,她的劍法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直接硬剛,無異于以卵擊石。
她得回擊,巧妙的回擊。
也不知怎地,宋鼎鼎就突然想起了裴名在比試前說過的話。
——陸輕塵坡腳,劍軌必于常人不同。你主攻他下盤,劍刃挑他鞋底。
她看向陸輕塵的雙腳,行走間步步生風,相處這些日子,根本瞧不出他坡腳。
如果陸輕塵真是坡腳,為什麽走路會與常人無異?
見他步步逼近,宋鼎鼎眼前倏忽一亮,鞋底,是他的鞋底有問題!
陸輕塵這樣愛面子的人,又身為丹修世家的嫡族之子,定然不會讓別人知道他身體存在缺陷。
他改變不了自己坡腳的事實,卻可以用一些手段來掩蓋這個秘密,譬如定制一雙高矮不同的內增高黑皂靴。
秘密就藏在他的鞋底,只要她朝他下盤攻去,招招往他鞋底上挑,他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是坡腳,必定會死防她的招數,從而露出自身破綻。
脊背上的汗水,混合着血液将衣衫打濕,宋鼎鼎攥緊手中生鏽的鐵劍,微阖着雙眸,做了一次深呼吸。
她靜下心來,屏蔽掉周圍嘈雜的喧嘩聲和他挑釁侮辱的言語,只專注傾聽陸輕塵的腳步聲。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他舉起霜華劍,想要以血濺當場來結束比試時,一塊帶着淩厲之炁的碎石子,從人群中飛射而出,角度刁鑽的打偏了他的劍刃。
陸輕塵皺眉,擡起頭看向人群,将視線定格在了黎畫身上。
他勾起唇角,發出一聲輕嗤:“黎公子倒是對這個徒兒上心,為恢複靈力,竟也去泡了浴場的靈泉。”
宋鼎鼎揮出的鐵劍懸在地面上,驀地頓住,她看向黎畫,面上表情一變再變。
她一早便說過,那浴場的水必定有古怪。
可他明知如此,還是去浴場淋了瀑布水。
而他這樣做,只是為了恢複靈力,好在陸輕塵對她下死手的時候,出手救她。
說不上來是什麽的情緒堵在胸間,像是感動,又有些難過,百感交織,緩緩流淌在心底。
她深深看了黎畫一眼,緊握在掌心裏的劍柄輕顫,而後收回視線,趁陸輕塵分神之際,劍刃橫掃飛出,直攻他的下盤。
陸輕塵反應敏捷,即便慢了半拍,依舊閃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宋鼎鼎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連續招招緊逼,朝着他的大腿上提膝直刺。
而陸輕塵似乎參透了她的意圖,冷笑一聲:“卑鄙行徑。”
她回以一笑,輕聲道:“還有更卑鄙的。”
陸輕塵還未明白過來她什麽意思,只見她腕間一轉,突然改變鐵劍的軌跡,将那劍刃翻轉半圈,挑向他的鞋底。
他一直防守下盤,怎會想到她倏忽虛晃一招,劍刃照着他鞋底挑去。
陸輕塵想防卻來不及了,宋鼎鼎抓住時機,劍刃直插鞋底,不過頃刻之間,那被鐵劍削平的鞋底便飛了出去。
她這一劍使出了全身力氣,那鞋底遠遠飛出老高,落進了橋下湖泊裏。
陸輕塵臉色煞白,顧不得出劍,将赤着的左腳擡起,一跳一跳的朝着橋欄蹦去。
宋鼎鼎舉着生鏽的鐵劍,劍刃直指他身後的命門,似笑非笑道:“陸公子,認輸嗎?”
他趴在橋欄上,嘴唇蠕動:“你怎麽知道……”
她大發善心,對他解釋道:“你兩只腳走路的聲音不一樣。”
一個鞋底裏加了木頭墊高,聲音沉重,走在石橋上發出‘嗒嗒’響,另一只鞋底裏沒墊東西,走路便顯得輕盈無聲。
宋鼎鼎挑飛的那只鞋底,正是加了木頭內增高的那一只。
即便陸輕塵可以裝作正常人走路,只要她喊一嗓子,讓大家都看看湖裏飄着那只木頭鞋底,他想要掩藏的秘密便會公之于衆。
為了掩蓋自己身體上的缺陷,陸輕塵只能認輸。
“陸公子,你認為顧小姐讓你丢盡顏面,讓你身敗名裂,可你有沒有想過……”
宋鼎鼎停頓一下,看着顧朝雨的方向道:“你們同床共枕将近八年,你有什麽秘密能瞞得過她?”
陸輕塵突然愣住。
是了,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即便他從未向她提及過自己坡腳的秘密,但他們這般親密,日夜相處一室,她又怎會看不出他坡腳?
可即便是被他欺騙,被他羞辱,甚至看着他當衆對席夢思告白,顧朝雨也沒有以此作為威脅。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還在維護他可憐的自尊心,而他卻對她都做了些什麽?
為了所謂的臉面和尊嚴一次次傷害她,将無處發洩的怒火強加在她身上。明知她懷着身孕,就像是拿捏住了她的命脈似的,肆無忌憚跟另一個女人縱情一處。
陸輕塵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他倏忽跌坐在地,像是幡然醒悟一般,苦笑着,眼尾泛起紅意。
“陸公子,不要惺惺作态了。你要知道,即便顧小姐原諒你,你遠離了一個席夢思,往後也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席夢思。狗改不了吃屎,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桶裏。”
宋鼎鼎笑着走近他,學着他方才氣焰嚣張的模樣,居高臨下的拿劍指向他:“跪下,求我饒了你。”
陸輕塵呆坐着,視線落在遠處的顧朝雨身上,看着她還不怎麽明顯的小腹,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突然弓着身子倒在地上。
他額間滲出豆大的冷汗,五官皺在一起,雙臂抱住腹部,身體弓的像只蝦米。
宋鼎鼎:“……”
好家夥,這什麽情況?
陸輕塵是在跟她這碰瓷飙演技,好讓顧朝雨原諒他嗎?
做夢去吧狗男人!
宋鼎鼎跟着倒在橋上,被太陽曬得滾熱的石橋地面燙的她手微微一縮,她正準備掉兩滴眼淚,便聽見遠處也傳來了聲聲哀鳴。
她循着聲源看去,只見圍觀人群中的男弟子們,紛紛倒在地上,他們就跟陸輕塵一般,痛到五官扭曲,滿地翻滾。
不多時,便已經有人疼到暈厥過去,而陸輕塵更是嚴重到渾身抽搐,吐個不停的地步。
這次,她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宋鼎鼎爬起身來,用鐵劍撥開了陸輕塵的手臂,迎着燦爛明媚的陽光,看見了他隆起如皮球般的小腹。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疾步跑了回去,在倒了一地的男人堆裏,找到了黎畫。
黎畫相比起他們要好一些,但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便猶如懷孕三四個月的孕婦。
宋鼎鼎沒有多作思考,一邊喊着宋芝芝去叫管家來,一邊扶起黎畫:“師父,你哪裏不舒服?”
黎畫想要回答,一張嘴便‘嘔’的一聲吐出了出來,他推開她的手臂,趴在地上嘔吐不止。
管家很快就趕了過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打着墨綠色竹骨傘,擁有雙色異瞳,蒼白皮膚的吸血鬼莊主。
莊主雙腿修長筆直,他額前細碎的褐色卷發,藏在傘底下的陰影中,笑容優雅道:“聽說客人們不太舒服?”
宋鼎鼎指着男弟子們隆起的小腹,斟酌着問道:“勞煩莊主請大夫幫忙看一看,他們這是怎麽了?”
莊主蹲下身子,輕撫着男弟子的腹部,殷紅唇邊的笑意漸濃:“沒關系,他們不是生病了。”
在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下,他輕輕解釋道:“他們只是懷孕了。”
“恭喜你們,才來了清平山莊兩日,便懷上身孕,為山莊開枝散葉。”
宋鼎鼎:“……”
就在一陣詭異的沉默後,石橋上的陸輕塵,掙紮着爬了過來,他死死抱住莊主的腿:“什麽意思,你到底什麽意思?!”
他歇斯底裏的吼叫着,憤怒使他頸間青筋暴起,齒間的唾液向外噴出,迸濺了莊主一臉。
然而莊主一點都不生氣,他憐惜的撫摸着陸輕塵的腹部:“孕婦不可以情緒激動,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慢慢講給你聽。”
“男浴場裏的瀑布水,是從子母河流淌而來。子母河是神聖之水,它可以賜予你們力量,讓你們精力充沛,孕育嬰靈。”
“泡在聖水中的時間越長,孕育出的嬰靈就越大,像是你肚子的嬰靈,差不多再過半個多月就可以生了。”
情緒激動的陸輕塵,直接原地暈厥了過去。
宋鼎鼎看着陸輕塵圓滾滾的肚皮,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體內突然多出來的靈脈,其實就是所謂的喜脈。
子母河為了保證他們能懷孕,便給他們補充靈力,這就導致他們短暫出現了恢複靈力,以及靈力倍增的假象。
宋鼎鼎不禁問道:“那他們肚子裏的嬰靈怎麽辦?”
莊主理所當然的笑道:“當然是生下來,清平山莊不允許堕胎。胎在人在,胎亡人亡。”
要不是黎畫也跟着遭了殃,宋鼎鼎真想嘆一句,此處可真是妙呀!
莊主還要回去陪夫人,安撫過後便先行離開了,而管家留在這裏善後,他體貼的叫來了十多位白衣大夫,挨個為他們進行産檢。
宋鼎鼎帶着黎畫插了個隊,或許是因為他浸泡聖水的時間較短,他的腹部并不顯懷,檢查的項目也相對來說比較少。
白绮看着黎畫慘白的臉,幸災樂禍的笑道:“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
黎畫沒有心情理她,他腳步跄踉的走到裴名面前,神色凄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裴名沉吟片刻:“不知道。”
說罷,他又補了一句:“好好養胎。”
黎畫:“……”
什麽不知道!裴名肯定知道!
他還記得他剛剛從浴場回來時,裴名看他的眼神——帶着些三分嘲弄,三分譏诮,以及四分漫不經心。
難怪裴名一點都擔心宋鼎鼎受傷,陸輕塵都快要生了,去哪裏讓她受傷?!
黎畫瞪着眼睛,裴名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回了客樓。
宋鼎鼎攙扶着黎畫:“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黎畫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折了回去:“我可以打他嗎?”
這話是對着顧朝雨問的,她愣了一下,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黎畫毫不客氣的伸出手,啪啪兩巴掌扇在了陸輕塵臉上,直将他從暈厥中打醒了過來。
“我押了十塊高階靈石賭阿鼎贏,一賠十的賠率,你現在要給我一百一十塊高階靈石。”
“看在你快要臨産的份上,我寬限你幾天,在你生完孩子之前,把欠我的高階靈石還上!”
說罷,黎畫便扶着腰離開了。
宋鼎鼎看着狼狽不堪的陸輕塵,視線環繞一圈,卻也沒找到席夢思的身影。
她嗤笑一聲,俯視着地上連起身都艱難的男人:“你的小情人跑了。不過沒關系,顧小姐一介柔弱女子,尚且可以照顧好自己,我相信你也可以。”
陸輕塵像是沒聽到她的冷嘲熱諷,他神色痛苦的爬到顧朝雨腳下,用力攥着住她的腳腕:“朝兒,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顧朝雨看着他,神色微微動容。
他太了解她了,只要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便代表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陸輕塵連忙又加了一把勁:“朝兒,你跟我說說話,我求求你,別不理我。”
見她唇瓣輕顫,他哀求道:“随便說一句什麽都可以,只要你還願意理我。”
顧朝雨看着他的肚子:“早生貴子?”
陸輕塵:“……”
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幾個大夫用擔架擡走,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朝雨在呂察的攙扶下走遠。
白绮看到這一幕,滿意的勾起唇角,不禁嘆道:“懸崖勒馬,為遲不晚。”
見衆人陸續離開,她連忙遮住自己過敏的臉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推門進去,白绮便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她擡眼看去,果然尋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裴名?”她走上前去,微微挑眉:“你來我房間做什麽。”
裴名坐在黑檀桌前,骨節明晰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向你讨教一個問題。”
一聽這話,白绮頓時來了精神:“是感情上的問題嗎?我最擅長這個!”
裴名問:“怎麽才能愛上一個人?”
白绮沉思道:“愛是一個很複雜的字眼,我沒辦法向你具體形容它。如果你非要我做出解答,那我只能告訴你,愛不能用嘴說。”
裴名皺眉:“說人話。”
白绮:“愛是做出來的。”
裴名:“怎麽做?”
白绮被問得臉色一紅,頓時有些語塞:“就,就那麽做啊。”
見他還要繼續問下去,她神情暴躁的将他推出了門:“哎呀煩死了別問我了!我都過敏了,你自己找個人試一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