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八個鼎
◎私心(二更合一)◎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風止了,樹影也不動了。
站在裴名身後的宋鼎鼎,微微張開的嘴合不上, 眼睛瞪得老圓,滞洩的表情中摻雜着微妙的感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還是說眼前的一幕确實發生了。她竟然看到裴名俯下身子, 吻上了黎畫?!
原文有一百多章節,然而裴名和玉微道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甚至連一個最普通的親吻都沒有過。
可到了這裏,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 裴名親過作為女裝師姐的自己,還親過女扮男裝的自己,現如今又親了……黎畫?
她曾因為此事認為裴名是個蕾絲邊, 後來又覺得裴名對男裝的自己有好感。然而到了現在, 她卻是有些搞不明白, 裴名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難道說,對于裴名而言, 親吻只是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嗎?
所以剛剛她說自己覺得有點尴尬時, 他才會問她那一句——你很介意?
這樣想着, 宋鼎鼎舒了一口氣。
原先她的确很介意, 要不然也不會一直躲着裴名, 但現在讓裴名這麽一搞,她倒是感覺稍微自在了一些。
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瞬間, 似乎被無限拉長。
黎畫的臉色一變再變, 面色蒼白又泛紅泛綠, 五顏六色的看着好不精彩。
他一把推開身前的裴名, 倏忽掐着嗓子俯下腰, 對着地面嘔吐起來。
剛剛吃下去的補元丹,如數被吐了出來,黎畫眼眶微微濕潤,頰邊還泛泛着一抹虛白。
裴名借了位,又隔着一層面紗,其實并沒有直接接觸上,但黎畫還是覺得很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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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紅顏知己遍布三陸九洲,逢場作戲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他從未跟男人這麽近距離接觸過,更別提面前這個男人還不是個普通人。
黎畫終于想起了,剛才無臧道君對他做出的口型是什麽,分明就是在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現在他被身體力行上了這生動的一課,總算是明白了這其中深刻的道理,并留下了三室一廳那麽大面積的心理陰影。
黎畫這邊動靜不小,引得衆人紛紛圍了上來,倒是裴名親完就走了,潇灑的連句解釋都沒有留下。
玉微道君方才忙着聯系陸輕塵,并沒有注意到裴名和黎畫他們幹了什麽,此刻他走過來看到黎畫虛弱無力的臉色,只以為是黎畫身上的傷勢加重了。
他微微蹙起眉頭,詢問道:“往前再走五、六裏便是一條長達三千七百仞的江河,陸輕塵和顧朝雨已經到達了下一層秘境,不多時,便會有一條船來載我們過江。你還能撐住嗎?”
剛剛在動物王國的城門外,被猛獸撕咬死了十多個人,受重傷的人約莫有二十多人。
其中重傷者,有的被猛獸咬傷了腿,有的在逃跑過程中摔斷了胳膊,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了,沒人有精力再去兼顧別人。
撐得住就繼續往前走,撐不住便留下歇息。然而時間有限,若是誰拖累了隊伍的進度,那到了最後,便只能被抛棄。
宋鼎鼎聽懂了玉微道君的言外之意,她攙起黎畫的胳膊,對着他道:“只有五六裏的路而已,我扶着我師父走,不勞玉微道君費心。”
玉微道君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揮了揮手,跟着吞龍珠的指引,讓隊伍繼續往前進。
黎畫看着身形欣長削瘦,實則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一種,宋鼎鼎攙着他往前走了沒多久,便感覺到有些吃力。
她想了想,掏出白玉小瓶,吃了三顆裴名給的靈氣丸,又拿出了五顆遞給黎畫:“師父,你剛剛吃進去的靈氣丸都嘔出來了,怕是沒有功效,再吃幾顆補補……”
話未說完,黎畫便瘋狂擺手,生怕拒絕慢了,宋鼎鼎會把補元丹送進他嘴裏。
人不能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他要是再經歷一次那樣的事情,絕對要收拾包袱連夜買站票離開天門秘境,到崆峒山上成立一個崆峒派。
宋鼎鼎看着黎畫寫滿抗拒的眼眸,不禁有些疑惑。
剛才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黎畫不是至死不渝,深情美強慘男二的人設嗎?
原文中的黎畫,甚至為了能讓裴名多看他一眼,替裴名擋刀,替裴名喝毒酒,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按理來說,黎畫被自己愛慕已久的女子親吻,應該表現得微微羞澀,再帶着稍許的不可思議和雀躍之情。
然而,黎畫卻在親吻過後表現出錯愕,焦灼,甚至于直接嘔吐了起來。
難不成,他是有什麽心理疾病嗎?
宋鼎鼎曾經聽說過一種心理障礙叫‘性單戀’,主要表現是對一個人産生愛戀之情,卻不希望獲得對方的回應。
簡單來說,就是我喜歡你,也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但你千萬不能喜歡我。
因為一旦你喜歡我,那麽我對你的所有愛戀,都會随着你的回應而消失。
一般性單戀的人,都是曾經遭受過什麽心理創傷,才會漸漸形成這樣的心理障礙。
宋鼎鼎看着黎畫的表情微微複雜,如果黎畫真的是性單戀,那他就太可憐了。
黎畫從原文一出場,便一直追随在裴名身後,他那麽努力試圖追趕上他心中的明月。
可到頭來卻是水中月,鏡中花,不過是一場不可碰觸,虛無缥缈的夢。
宋鼎鼎嘆了一口氣,暗暗發誓以後要多多關心黎畫,盡可能的幫黎畫解開心結。
在吃過補元丹後,她體力恢複不少,很快便帶着黎畫趕上了大部隊。
陸輕塵跟玉微道君傳玉簡通信時,說的是還有五六裏路程,但實際上他們走了差不多十裏地。
而此處跟陸輕塵描述的江河,相差甚大,一望無盡的江面泛着波光粼粼,遠處停着一葉漁舟,看着甚是單薄。
玉微道君走上前,與漁舟內的老叟交談道:“請問老者可是來接我們過江?”
老叟身着蓑衣箬笠,手裏拿着細長的煙槍杆,吸了一口旱煙,在雲煙霧饒中答道:“老頭子我一天只能撐舟過三趟江,一船能乘十五人。”
說這話時,老叟看向等在江河邊的百餘人:“一到夜裏,江裏會躍出水鬼上岸殺人,往前跑往後逃都沒用,留在此地過夜的人必死無疑。”
老叟的煙腔不大不小,使了兩分內力,剛好足夠江邊等待的衆弟子們都聽見。
宋鼎鼎看着那單薄的漁舟,不禁蹙起眉頭。
老叟的意思是,他一天撐舟三趟,能帶走四十五人,而剩下的人,不管逃去哪裏都會被水鬼抓住殺死。
這分明就是在給他們出難題,人性薄涼自私,誰也不會明知道自己留下就得死,還能無私奉獻的說一句‘我願意留下’。
很有可能,不等他們商量好誰上船,誰留下,他們就會為了活命而自相殘殺起來。
喧嘩的嘈雜聲在身邊炸開,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們為了争搶離開這裏,坐上漁舟活命的權利,一改往日表面和睦友好的虛僞面目,對身邊的人謾罵譏諷,甚至大打出手。
“我剛才為了救同門師兄妹,手臂都被獅子咬掉了一塊肉,應該讓傷殘者先乘船離開。四肢健全的人就該留下,即便到了夜裏遇到水鬼,大家互相照應,也定是能共同度過危難。”
“你放屁!我們都是為了拯救三陸九洲,才來此尋找吞龍珠。天門秘境危險重重,接下來還有五層秘境,就應該讓身體健全的人先過去,要不然指望你們這些殘廢的人繼續去找吞龍珠嗎?”
“就是!我們應該以三陸九洲的黎明蒼生為重,難道你們忘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了嗎?就算你們犧牲,那也是為大義犧牲,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沒錯,你們受傷殘障,就只會拖累我們罷了,還不如留在這裏。以後我們出了天門秘境,也好将你們英勇的事跡口口相傳下去,不讓你們平白犧牲了性命。”
……
不多時,身體健全沒有傷殘的人,便已經占領了道德層面的高地,他們滿口大義蒼生,卻不過是為了想要活命而找出的借口。
受重傷的二十多人,面露絕望,他們說不過那些人,可他們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最起碼他們強撐着難忍的疼痛,從動物王國一路跑了将近二十裏地的路程,不是為了來江邊送死。
見玉微道君似有動容,他們悲戚的将視線投向宋鼎鼎,這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宋鼎鼎感受到身上投來的道道灼熱目光,心下有些無奈,他們還真把她當做救世主了,也不看看這裏有她做主的份嗎?
沒受傷的人還不夠分上船的名額,更別提這些受傷的人裏,除了幾個修為高強的男女弟子,剩下的大多是外門低階弟子。
在玉微道君眼裏,沒有絲毫價值的人就是廢物,而廢物只會拖累他們前行尋找吞龍珠的腳步。
玉微道君也察覺到了那些人的目光,他眼眸微沉,看着她問道:“依你所見,該如何是好?”
宋鼎鼎臉色一黑,不禁在心底以他父親為半徑,問候一番他十八輩的祖宗親戚。
好家夥,玉微道君自己不願當惡人,便想将這個麻煩推脫給她。
她能怎麽說?
他不就是想借着她的口,讓那些重傷的人就在這裏嗎?
“玉微道君此言差矣,你是大家的主心骨,遇到這樣的分歧,自然該是你來做決議。”
沉默一路的黎畫,沒好氣道:“要讓我說,眼下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提什麽拯救蒼生百姓?倒不如一起留下喂水鬼好了。”
玉微道君被噎了一下,緩緩道:“遇見這種情況,也是情非得已,說氣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三陸九洲蒼生為重,若尋不到七顆吞龍珠,待魔種降世,無辜犧牲的性命會更多。不如受傷的人就先……”
宋鼎鼎突然開口打斷他:“抽簽,抽簽決定誰留下。”
“就算将受傷的人留下,剩餘的七十多人,也難以抉擇出四十五人乘船離開。幹脆大家一起抽簽,将選擇權交給命運,給自己留一份體面。”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即便排除掉二十多人的重傷者,乘船的人選依舊分配不公,難保不會出現為了保命而互相殘殺的局面。
玉微道君沉吟片刻,微微颔首:“若是大家沒有意見,這樣也可以。”
或許是宋鼎鼎口中的‘體面’二字戳到了衆人的心窩子裏,他們看着身邊的同門師友,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上,為了搶奪活命的機會,出現了各種令人感到陌生的情緒。
扭曲,憤懑,怨恨,痛苦。
他們都想活下去,誰都不想被抛下,可乘船的人選只有四十五個。
如果真的必須有人要犧牲,就像是宋鼎鼎所說,給自己留一份體面,将選擇權交給上天。
方才争得死去活來,已經失去理智的衆人,似乎重新清醒過來,他們相繼點頭,同意了宋鼎鼎的提議。
抽簽的方法很簡單,宋鼎鼎從儲物戒裏取出曬幹的草藥枝,将草藥枝掰成兩種不同的長度,其中有四十五根長草藥枝,七十多根短草藥枝。
從她手裏抽到短草藥枝的人留下,剩下的人則跟着來回三趟的漁舟離開。
她左右手裏分別攥着兩把草藥枝,将并攏湊齊的一端漏出來給衆人選擇,長短不一的另一端則用寬大的袖口遮掩住。
衆人排成長隊,依次上前抽取草藥枝,越往前抽取草藥枝的人,選擇的空間越大。
而輪到裴名時,草藥枝所剩無幾,宋鼎鼎用小拇指從袖中頂出一根草藥枝,對着裴名做了一個暗示的眼神。
是了,她留了私心。
讓衆人抽簽,并不是為了公平,而是為了确保讓裴名、黎畫、馬澐等人能乘上漁舟。
她将其中幾根長草藥枝留在了衣袖裏,待這幾人上前抽簽時,她再用手指頂出長草藥枝給他們選。
雖然這樣做有些卑鄙,可眼前這些虛僞自利的人,又有幾個不卑鄙無恥?
玉微道君掐她脖子、撕她衣服,那些宗門子弟為了不招惹蛇王,逼她一人喝完六十杯烈酒,角鬥場上席夢思給她代簽生死契,害她身陷險境。
将心比心,她憑什麽要把生機讓給這些人?
見裴名伸出了手,宋鼎鼎不敢太過明顯的暗示,只能用眼角輕瞥左手裏的第三根草藥枝,示意他去選擇。
然而裴名卻像是沒看到暗示一般,直接取走了她右手裏打亂順序的草藥枝。
她微微一怔,直到衆人都抽完簽,才将将回過神來。
宋鼎鼎蹙着眉,神色不解的看向裴名。
他是沒看見,還是故意的?
他明明看到了她的示意,為什麽不拿那根長的草藥枝?
不等她想辦法挽回這個局面,衆人已是在玉微道君的指揮下,齊齊伸出手掌心,将自己手裏的草藥枝展示出來,很快便比對出四十多根長草藥枝。
黎畫,馬澐,宋芝芝還有白绮,他們幾人都在宋鼎鼎的暗示下,抽取到了長草藥枝。
只有裴名,他拿到的是短草藥枝,這也意味着他将會被留在江邊。
玉微道君拿着手裏的長草藥枝,神情複雜的看着裴名,他掌心微微用力,攥緊草藥枝的手臂輕顫。
裴名……要被留下嗎?
早知道,他便不該同意宋鼎鼎的提議,這樣最起碼,裴名肯定可以跟他一起走。
而現在,裴名卻要因為抽簽留在這裏,一直等到夜裏,在絕望中被江裏的水鬼吞噬。
舍棄裴名,為了天下蒼生,繼續踏上尋找吞龍珠之旅。還是為一己之私,留在這裏陪着裴名?
玉微道君眸底泛出一抹迷惘,就像江河遠處的散不開的大霧,此時此刻的他,早已看不透自己的心。
只是從小到大的責任讓他銘記着,沒有任何人能比得過天下蒼生重要。
老叟的煙腔從身後倏忽響起,他抖了抖身上的蓑衣,放下手中的旱煙槍:“天不早了,上船。”
雖然抽中長草藥枝的人都可以走,但他們都擔心留久了再生是非,抽到長草藥枝的幾十個人便都争搶着想要上船。
老叟似乎見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他看着漁舟大概齊上滿十五人,便拿手中的竹竿子一撐,晃得漁船上多出的人站不穩掉了下去。
餘在漁舟上的人,不多不少,剛好十五個。
待老叟乘船離去後,有不少抽到短草藥枝的人,焦躁的來回踱步在江邊。
宋鼎鼎臉色微愠,拽着裴名的手,疾步朝着遠處無人的礁石邊走去。
“裴名,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許是過于惱怒,她甚至忘記了尊稱,手下用了不小的勁,直将他的手腕攥得通紅。
裴名倒是沒什麽反應,待她回過神來,看到他腕間泛紅的手指印,壓抑在胸腔內的怒火,一下消散的無影無蹤。
“對不起。”宋鼎鼎神情挫敗的蹲了下去,她垂在身側繃緊的手臂打着顫:“我有些太激動了。”
“我不疼。”
裴名嗓音沒什麽起伏,走到她身旁的礁石邊坐下,微微揚起下颌,仰望着天邊泛起的暖陽色夕光:“阿鼎,你見過海島邊的落日嗎?”
宋鼎鼎一怔:“沒有。”
她父母平時都太忙了,忙着賺錢養家,忙着帶她四處求醫。而她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的緣故,在沒人陪伴的情況下,很少去離家遠的地方走動。
她的生活枯燥乏味,永遠兩點一線——家和學校。
不過,她雖然沒去過海邊,卻很喜歡大海。
如果有機會,她希望以後能和喜歡的人,在海面上泛着一葉小舟,伴着鹹鹹的海風,看霧霭夕陽,賞星辰閃爍。
“我見過。”裴名側臉的線條流暢,輕紗随風微揚,淡淡的嗓音像風一般虛無缥缈:“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那樣美的落日。”
便是宋鼎鼎邀他泛舟,卻又爽約的那一次。
他在海島邊,空等了她一夜,見過了餘晖落日,等到了熹光微露。
而後他失落而歸,從母親房前經過時,不慎撞破了他們醜惡的嘴臉。自那以後,他便被關進了不見天日的地窖裏,直至他被剜走心髒的那一日。
“裴小姐,那不會是你見過最美的落日。”
宋鼎鼎看着天邊溫柔的夕光,握住他沒有溫度的手掌:“你的人生還很長,相信我。”
餘晖灑在江面上,蕩起層層波光粼粼的漣漪,微風拂過烏絲,心底靜靜流淌着平和的暖意。
她沒再追問裴名為什麽抽取那根短草藥枝,只是将自己手裏的那根長草藥枝掰斷,而後安靜的陪伴着裴名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當老叟最後一次撐着漁舟回來,黎畫終于按捺不住了。
黎畫不知從何處搞來了一把折扇,他搖開折扇,擋在臉前,只露出一雙眼睛:“阿鼎,船來了。”
馬澐和白绮緊跟其後,白绮看着裴名,忍不住問道:“你沒看到阿鼎的暗示嗎?你想什麽呢?你真是個……”
她突然想起裴名暫時還是三陸九洲最強的人,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蠢豬’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哂笑道:“你真是個調皮的小可愛。”
馬澐倒是沒像白绮一般追問什麽,他攥緊了手裏的長草藥枝,咬了咬牙,遞了出去:“裴姐姐,我留在這裏,你們快走。”
聞言,宋鼎鼎嘆了口氣。
馬澐也是心思單純,站在江邊的人,哪個不想乘船離去?
若是馬澐把長草藥枝讓給裴名,那些人便會心有不忿:原先說好了聽天由命,憑什麽他就能把活命的機會給讓另一人。
他們會越想越不平,說不準還會因此起了争執,鬧到最後誰都別想好好離開。
“你們以為,江河的那邊是什麽?”裴名站起身,看着遠處江面上的迷霧問道。
黎畫不假思索:“第三層秘境。”
白绮想了想:“或許是陸地?”
馬澐也跟着答道:“我覺得是岸邊。”
他們幾乎脫口而出,只有宋鼎鼎沉思起來。
他們三個人說的都對,但她覺得裴名問這個問題,并不是單純想知道河岸對面是什麽。
老叟搖船三趟,一個來回用了一個時辰,受水流速度影響,大概每分鐘能劃出五十米遠的距離,一個時辰全程不歇息,便是可以劃出六千米遠。
而玉微道君說,這條江河長達三千七百仞,也就是差不多六萬多米的距離。
老叟是怎麽用了一個時辰,就劃完了十個時辰才能抵達的路程?
宋鼎鼎臉色微變:“這老叟就是水鬼?”
裴名輕撫她的鬓間,眸底帶着些贊賞之色:“阿鼎真聰明。”
其他人皆是聽得一臉懵,裴名不是問他們江河對面是什麽嗎?
為什麽阿鼎能得出搖船的老叟是水鬼這個推理?
他們想問又不敢問,生怕凸顯出自己不太靈光的事實,黎畫試探着問:“那要不,我們把老叟殺了?”
裴名漫不經心的擡眸,輕笑道:“那片迷霧後,還有上千水鬼。”
黎畫微微一哽,殺掉一個水鬼容易,那江底下藏着上千的水鬼……這怎麽殺?
宋鼎鼎抿住唇角:“我知道一個人,他肯定能殺死那些水鬼!”
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道:“誰?”
宋鼎鼎并沒有直接說出來,她支開黎畫,白绮和馬澐後,對着裴名道:“裴小姐,這事情你早晚都要知道。但我師父也是無奈之舉,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氣。”
裴名挑眉:“什麽?”
宋鼎鼎壓低了嗓音,小心翼翼道:“我師父跟神仙府的無臧道君有勾結,而且無臧道君現在就混在我們的隊伍裏,他肯定有辦法殺死那些水鬼。”